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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真实
    佘晶手上的录音备份, 经由经纪人的手被发送到那档节目的节目组, 接着小老板电话质问节目组剪辑问题, 要求节目组出面澄清并道歉。

    节目组的反应挺有趣,立刻找了个中间人去小老板跟前当说客。

    中间人的话是这样说的“争议就是话题,你们有录音, 没关系啊, 佘小姐的团队完全可以把录音的文字版放出去, 这样她能适当洗白,节目也有了热度,双赢。小斐啊, 你在圈里混了这么久,应该知道红黑都是热度, 对于佘晶来说, 争议路线更好走,是不是”

    接着,又提到那档节目的制作人, “他最近势头正在走高, 明年应该能接到周末九点档的真人秀,佘晶要是愿意,可以继续合作嘛,艺人跟媒体搞好关系才能共生共荣,对吧”

    这些都是小老板原样复述给白砚的, 手机开了免提,佘晶就站在白砚面前, 闻讯而来的裴少爷靠在窗边。

    白砚等怒火平息下去才问佘晶,“听明白人家说什么了”

    佘晶很快回答,“明白,他们用真人秀作饵,让我洗白只上文字版,不要把录音放出去。”

    同样都是洗白,放文字版和放录音有区别区别大了。连裴挚这娱乐圈门外汉都知道区别简直太大了。

    节目组这就是有恃无恐,这样恶心的剪辑,他们指望所有人都不知道并没有,节目现场就有百来号观众。

    他们只是完全不怕这少数声音出现,不过百来个现场观众而已,就算有心替佘晶澄清,声音也会很快湮没在网络流量巨大的浪潮里。

    这个说法也不确切,就算这些人全都站出来为佘晶说话,而且话题有了一定的传播度,节目组依然不怕。只要没有录音版实锤,文字版放出去,他们落个千夫所指也是热度。

    不就是艺人跟节目组撕吗佘晶可以赫赫扬扬地买水军给自己洗白,再由几个水军号冒充现场观众口头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没有录音,节目组可以一直不回应。这样一来,佘晶跟节目都有了曝光率,在短时间内,他们可以一起占据话题榜高位,至于孰是孰非,反正没放实锤,闹到最后也就是个模棱两可,谁也不用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节目组敢胡乱剪辑,可能做的就是这样的打算,只是没料到佘晶自己留了一手,所以现在不得不对佘晶抛出诱饵。

    问题的重点就非常明晰了,这个诱饵,佘晶自己接不接。

    陈小斐的意思是,拼一身剐也要把录音放出去,这家媒体得罪了就得罪了,最多以后公司谁也不上他们的节目。可白砚还是得问问佘晶自己的决定,“你怎么看”

    不带实锤洗白,真能完全洗白这只是个笑话。的确会有一部分人选择相信文字版叙述,可还有一部分则会对佘晶黑得越发彻底。这个行为,最多让佘晶成为一名炒作上位的话题明星。

    关键,佘晶要不要为了前程,罔顾事实,向无良节目组妥协。

    深夜的房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许久之后,佘晶突然对白砚深鞠一躬“老师,对不起。”

    白砚不明所以“你跟我说对不起”

    佘晶起身时,明艳面容有两行清泪滑落,“我知道这些年您为了扛起公司,一直劳心劳力。我也想过替您分担,把自己打造成真正的当家小花,可我好像做不到了。”

    白砚抿唇不语。

    佘晶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节目组颠倒黑白,身为媒体他们居然能颠倒黑白,这不只是欺辱我的问题,他们没有媒体人应该有的良知。这次,我要是不站出来说话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新人会在他们手上吃亏。他们会一直愚弄观众,跟他们沆瀣一气愚弄观众,我办不到。”

    她说“如果所有人面对任何事都能随波逐流,那我们这一代该是多么糟糕的一代。”

    佘晶又一鞠到底,“对不起。”

    白砚坐直了身子。

    佘晶泪流满面“我真是太自私了,公司收留我,您栽培我,我没能给你们任何回馈。这件事之后,请公司雪藏我。”

    白砚好半天没说话,佘晶有错吗

    身为演员,她足够勤奋足够脚踏实地而且有足够的业务能力,身为人,她有最热最挚诚的心,可就是这么精彩的一个女孩,居然要为自己的良知不泯向他们道歉,因为她的良知会跟这个世界冲突,不容于俗流。

    白砚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做你想做的事,去吧,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幸好还有草台班子,这些总不“长进”的孩子们还有个落脚的地。

    雪藏什么的,就算佘晶想要自冻,小老板也不会允许。不仅不会允许,等会儿听到音频,小老板还会站出来为佘晶打ca。

    一夜之间,佘晶名声大噪。

    节目原版音频在网上迅速传播开来,不到十二小时,无良节目组成了众矢之的。但凡当过几天粉丝的吃瓜群众对这种傻逼剪辑都有怨念,这种怨念以井喷的形势爆发。这事被吵上热搜,热搜又因为某些大家都清楚又没证据认定的原因撤下,随后骂声更大,次日中午,电视台不得不宣布那档节目更换制作人,并暂停整改。

    佘晶就此成了英雄也不存在。午饭时间,她的黑料铺天盖地。拿拒潜当噱头炒作,那都是旧料了,这次,佘晶连中学时代的风闻都被人扒了出来什么小小年纪就跟混混谈恋爱、中学时代堕胎、以及还在学校跟混混斗殴,整一个没家教的小太妹。

    黑她的是谁,自然不用说。

    这手段其实挺不合逻辑,就算佘晶身上有黑点,她的所有行为就都该被质疑严谨点说自然不能这么认定。可不合逻辑的手段未必就不管用,人是容易有成见的动物,对污点人物的行为动机总是习惯多出几分考量。

    于是话题又生出另一个风向佘晶揭发节目组,是否别有用心这到底是不是一出狗咬狗的闹剧

    而小老板还真给佘晶的音频微博点了赞,不仅点赞,还来了个转发。白砚估计,现在好多电视制作人都在骂他们不识相,而且极有可能,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媒体对待他们的态度都会是能避则避。

    白砚午饭却一点没少吃,面对这样扶不起的草台班子,他突然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云淡风轻。

    佘晶还是自请雪藏,可再怎么藏也得在国色杀青后。可能被黑惯了,这天中午,她食欲也一点没减。

    裴少爷坐在白砚对面,跟往常一样大嚼大咽。

    白砚的助理保持惯有的淡定,自己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拿公筷给大家分个菜

    看上去真是一顿愉快的午饭呐

    剧组里边替他们担心的好心人都暗松了一口气,想看笑话的妖怪们自然希望落空了。

    黑料出现后,草台班子只就堕胎的事对几个营销号发了律师函,裴挚放下筷子的时候,忍不住问佘晶“那你跟混混斗殴的事儿,是真的”

    佘晶坦诚到底,“也没那么真,斗殴谈不上,我就捡其中一个给了一巴掌。”

    白砚问“你干嘛打人”

    佘晶想了想,才慢吞吞地回答“那人是我当时的男朋友,我只跟他牵过手,他在一群哥们面前夸口说,已经把我睡了”

    拿女友私密跟哥们炫耀的o货

    白砚说“该打。”

    裴挚说“打得好”

    几乎同时出声,真是很一致呐。

    可很一致的两个人说完这句话,对视一眼就各自把目光转开了。从昨天下午开始,他们就有些不自在。

    不管心里有什么事儿,正事还是得办的。吃完午餐,等助理跟佘晶走开,裴挚踢着凳子,坐到白砚身边,“公司临时股东会议,郝邬让我再回去一趟。”

    股东会议是假,佘晶再怎么说都是白砚的高徒,他就看着这耿直姑娘一直被欺负下去

    白砚却听信了,嗯了声算是回答,眼光在前面几步的青石子路上滞留片刻,突然转头看向裴挚“你跟谭大导说说,准备公开选角。”

    接着撇开目光,“我就是提个建议。”

    裴挚一愣,白砚这么快就决定跟国际巨星说拜拜了不由发问“你确定不再想想”

    白砚望着远处从树叶间筛漏的点点阳光,“我想清楚了,公开选角,我去竞争男主角,我会全力以赴。”

    这就是要完全公平了,裴挚一时没说话。

    白砚收回眼神,挑眉看他,“怎么不相信我能选上”

    谁敢说不信啊,别的事儿还好,要是质疑影帝爸爸的专业素养,这仇就真结大了。

    裴挚赶紧说“信,当然信,我让他们准备。”

    白砚果断吩咐“既然信得过我,就不要黑箱操作。”

    白砚已经想得非常透彻,既然那戏他喜欢,他就去试试,资方大老板是裴挚又怎么样把选角的决策权交给谭大导是对的。谭大导本来也挺敬业,虽然后来迷失在资本洪流连拍了几部挺跌神格的片子,但神就是神,只要神性未灭,碰上足够坚实的后盾作为保障,他相信谭大导会用最该用的人。

    如果挑上了他,那他就上,如果真杀出了黑马,他甘愿让贤。这样处理既不会对不起观众也不会对不起裴挚的钱,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戏更好。

    其中道理,裴挚也明白。

    裴挚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公平选角,到时候上的是你,那些扯不清的东西,不还得说咱们找人陪太子读书”

    白砚淡淡道“你都说跟那些人扯不清了,还用得着在意他们嚼什么下饭”

    这倒也是。

    这一去又得好几天,裴挚从一边抽出白砚助理留下的报纸,指着页脚,“这是你登的你一直在找他有消息没”

    白砚一看,是寻人启事。寻找东晓的。

    2009年夏,白砚接到成年后第一个角色,一部古装戏中的男配。这个资源借了他妈留下的人脉,他是被白女士生前捧的那位一线小生带进组的。

    那时候他还不是影帝,只是一个连校门都没出的新人,因为有人牵线,他很容易就拿到了这个角色。

    挺巧,东晓在剧组当武替。对,东晓会的东西挺多,可没有人脉,就只能从这里开始。

    后来,戏还没拍完,东晓突然消失,就像是从这个人间蒸发了似的。

    白砚沉默片刻,没直接回答裴挚的话,“你还记得他”

    好像那次饭局之后,裴挚再见到东晓就是在他们的剧组。

    从2009年春天开始,裴挚大把的时间花在接受a的高山探险专业训练,小混蛋十六岁时攀登最高峰的梦想从来没放下过。那年夏天,裴挚在西藏做适应训练,白砚则在东北某省的深山老林拍戏,从他们俩的所在地到最近的飞机场都得转好几次车,裴挚去看他一趟不容易。

    就算这样,裴挚还是不怕周折地两月去了两回,所以那时候,白砚实在搞不清小混蛋忽冷忽热的脑回路,明明他们住在一起时,好像也没那么黏他了,可一旦分开,即使千里之远路途艰险,小混蛋宁可把好几天花在路上也要去见他一面。

    那是他们恋情冷却后的短暂回暖期,可能小别胜新欢,剧组的住宿条件不好,白砚晚上下了戏就带裴挚去林子靠溪的小路上逛,山野深夜,黑灯瞎火,话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他们在林子里头抱上了。

    事做到一半,不远处突然出现手电筒的光束,他们回神时,说话声已经离他们不远,白砚能听出其中一位是剧组的统筹老师,顿时浑身僵硬,裴挚停下来也骂了声艹。

    他们当时的状态非常不雅,可闹出动静会直接把人家的视线引过来。正是为难之际,蓦地听见远处传来东晓的声音,是冲着统筹老师去的,“王哥,你们去林子里散步吗等等我。”

    手电筒的灯光扫向了远处,东晓一直在大声说话。趁那两位老师分神,他们俩这才穿好裤子,把自己收拾成勉强得体的模样。

    过后,裴挚问“那救场的是谁啊”

    白砚忙着理身上的树屑草渣,“东晓,你不是见过吗”

    裴挚想了想“你朋友啊他也在这组里人家是知道咱俩要干点啥,见有人进了林子,专门来通风的吧,回头我去谢谢他。”

    白砚气笑了,“敢去我揍你。”

    那不等于直接告诉东晓他们真的干了点嘛。

    可次日,裴挚离开前还是跟东晓道了个谢,话是这样说的“谢谢你照顾我哥,他什么都好,就是脸皮薄,不爱跟生人说话。”

    白砚不爱跟生人说话是真的,却不是因为脸皮薄。

    东晓笑笑,对白砚眨了下眼睛,显然还是明白了。

    这事,白砚记得,裴挚当然也没忘。

    裴挚说“能不记得吗他姓这么特殊。”而后又重复刚才的问题,“所以,他当年在山野走丢了,你就一直在登报找”

    白砚反问“要不呢我还能做什么”

    东晓就是在裴挚第二次探班之后失踪的,不知道内情的人只会当这是一次平常的人口走失。

    裴挚确实不知道内情,因为他没让裴挚知道。

    当初为了给东晓找公道,白砚在剧组碰壁后,回城求过很多人,裴明远就是其中之一。

    裴明远听他讲述完全部,说“你没有证据,我不能光凭你几句话就去向那些人发难,白砚,说句实话,叔叔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而后着重交待“我劝你不要告诉裴挚,一个孩子要跟那些人对抗好比螳臂当车,再加上他,也只是再多白送一条命而已,他太冲动而且喜欢逞英雄,你是知道的。”

    是的,东晓可能还没死,所以不应该冲动。

    猎人出现后,问清楚全部内情,也是这么对白砚说的。

    所以,猎人已经洒下天罗地网搜寻东晓的踪迹,白砚只能选择一个不太冲动的方式找人。

    他叹了口气,对裴挚说“这么做也只能聊以自慰,就好像,我也为他做了点什么。”

    六年的寻人启事,其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不登这个寻人启事,白砚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种骗子。以前是他,现在是他的助理,几乎每天,都能接到骗子的电话。

    下午第一场戏,又是白砚对佘晶。

    刚好是太后掌掴将军那一场。

    导演和监制又把白砚叫到一边,“白砚老师,今天得笑着挨一巴掌了。”

    为追求表演效果,待会儿是真打。

    监制说“挨一耳光还笑着,这是故事里的想当然,要是没有合适的解释,从人性上就说不通。”

    而将军挨了打,还要一次一次地凑上去。

    白砚艰涩地说“那得看他对那个初恋情人的期望值有多高。人总是容易从在乎的人那受伤害。那要是他根本不在乎呢如果,他卷土重来,对太后根本没有感情上的需求,只是玩一个没玩完的征服者游戏呢玩游戏就不用动真格,他是个顽童心理。”

    此时,裴挚还没离开,趁导演跟佘晶说戏,白砚私下跟裴挚说了会儿话。

    眼睛依然朝佘晶望着,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裴挚“你回来后,去我家的第一晚,饭没吃完就被我赶走,你一点没生气”

    阳光下,裴挚笑意稍顿,眉骨的阴影笼住了眼睛,“有什么可气,了不起再来一次。六年没见,你不赶我才不正常。”

    那六年没见,你以一副毫无芥蒂的姿态出现,深情款款、紧追不放地缠,正常还是不正常

    白砚抿唇不语,其实也没什么,也不过再确认一次。

    六年前,裴挚对他是不是爱就很难说了。分别六年后,裴挚对他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执念。对,就是那种意思,我的对手只有你。将军跟太后两家的嫌隙一直是阻碍,他跟裴挚又何尝不是

    裴挚以为他到现在都不知情

    白砚强忍着胸口的翻涌,“要是我一直拒绝你呢”

    裴挚胳膊肘撑着膝盖,垂着头,拇指抵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而后转头瞧着他,平静地回答“也没关系,败了再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语落,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又认真地说“我爱你,可能只有你自己不信。”

    什么是爱或许,裴挚自己一直认为对他是爱。一个玩极限的人,不管在哪跌倒受伤都能重来。

    从小,他见过裴挚玩滑板、极限单车,再到爬楼、高山探险和极限登山,真的,即使失败无数次,他从没见裴挚放弃过,裴挚就是那种人,一定要征服巅峰才能放下。

    裴挚少年时玩极限单车,挑战全国冠军,赢了,第二天就把单车送给别人。白砚当时问“你这就不玩了”裴挚说,“都没几个人能玩过我了,还有什么意思。”这就是裴挚,征服之后才会放下寻找更高处,百折不挠。

    而从以前到现在,他是裴挚没能爬到顶的那座山。

    所有设备就位,群演就位。

    杀了勋贵家纨绔子的将军站在旧情人面前。

    “啪”重重的一个巴掌甩在白砚脸上。

    真疼白砚眼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即使是演戏,人被打脸后的愠怒也是真实存在的。

    眼前,盛怒中的太后,发间珠花乱颤,眼圈通红,大有恼羞成怒之势。

    白砚很快笑了。生什么气没什么值得生气,不过就是个游戏,玩一趟而已,打马球还得任摔,一个巴掌算什么,认真就没意思了。

    他伸手触摸女人的脸,微微笑着问“月儿,你不高兴”

    鉴于白砚那六年的寻人启事,这晚,裴挚从机场出来,上车,问郝邬的第一句话就是“东晓失踪的细节,你弄清楚没”

    郝邬一怔,“据说,剧组有人看到他背着行李下山,还有人在县里的车站看见他搭车离开。”

    裴挚目光一凛,“你再说一遍”

    按白砚的说法,东晓是在山间晨练时走失的。

    郝邬心提到嗓子眼,“当时,剧组的人就这么说的。”

    裴挚垂眸片刻,“那过世视帝欺负东晓,我哥打抱不平,到底经受了些什么事,你查明白了”

    郝邬迅速平静自己“下边的人已经在认真地查了,可找人套话、应酬都需要时间,总得有个周期,是不是”

    裴挚把眼光转向窗外,英挺眉头打成一个死结。片刻后,眼光又狐疑地朝郝邬瞟过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