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布恋情也是白砚自己的事。
于是,白砚没有情绪地回答“段叔叔,谢谢你关心。裴挚在等我,我先上去了。”
说完就果断朝着大厅去,段墨初却突然叫住他,“白砚。”
白砚停步,侧过头。
段墨初意味深长地问“跟一个烂俗的公子哥搅在一起,真有那么好”
这人不是第一次诋毁裴挚。
白砚顿时怒不可遏。
可是被这种人激怒才真是输,于是白砚讥诮地回答“大家都吃五谷杂粮,谁不俗裴挚的确是个俗人,我也是,我们最大的优点是认得清自己,都不太喜欢跟自命不俗的角色为伍。”
谁自命不俗自然指的是段墨初本人。
你也是五谷杂粮吃喝拉撒,适应所谓的现实还适应得那么油腻,哪来的脸嘲裴挚俗
段墨初好像一直自命不俗。白砚还记得,这位叔叔好像常年茹素。小时候,他也曾跟着白女士去段墨初家。段墨初有满满几屋子的艺术收藏品,从中国古代字画到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都有,分门别类陈设。那些艺术品都有同一个特征,并不是名家名作,但艺术价值绝佳。
白女士曾经这么说“你段叔叔才真正是不拘一格。现在这些闻名于世的艺术品,大都是以前那些zheng客名家的手笔。他喜欢的是出自民间也流落在民间的,这种东西基本上不为人知,搜集起来不容易。人家玩艺术品是跟风追捧,他是自行发掘收藏,好像还不图利。”
说完用一句话作结“名门之后就是名门之后,雅致,跟暴发户就是不一样。”
雅个屁啊
有点高雅的爱好就不算烂俗
段墨初的烂俗,早在这人讥讽他们不知圆融的时候就从骨子里流出来了。
又当又立,名门之后
名门祖宗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如今认真琢磨,白女士那话也有些踩捧的意思。
因为裴明远就是靠自己发家的,当时好像花大价钱拍了好几副名画送给老婆当礼物。
白白被不相干的人搅了一遭好心情,可白砚上楼时,心情也没那么不好。
他今天早上回去干嘛跟物业打招呼,他们的房子要二次装修。
为什么说是“他们”的房子裴挚早先不是买了他隔壁那套吗这些日子,裴少在他这儿寄住,扯的是装修过后气味还没散尽的幌子。
前几天裴挚仗着病患的身份对他撒娇,“哥,我那屋现在应该能住人了,白空着多可惜。”
看裴挚那样儿,显然不是要搬回去,白砚直接问“说吧,你又要怎么样”
裴挚说“那不如咱把客厅的墙打通,两套合一套活动范围还大点儿”
裴少爷真是早有准备,早看准了那儿没有承重墙,而且,连设计师和施工队都找好了。
白砚稍稍一琢磨,他俩还真是奔着天长地久去的,于是略作“推辞”之后,答应了裴少爷的要求。
白砚一进病房,裴挚双眼晶亮地望着他“怎么样我就说不算大工程吧”
工程量的确不大,就是打掉一面墙的事儿。白砚原先还担心两边客厅的装修风格不一样,需要设计师重新调整,可今天回去一瞧,他的担心实在多余
裴少爷那屋子,岂止跟他装修风格一致简直一模一样,就像镜像似的,就连地板和墙纸的花纹都能对上缝
白砚在床边坐下,想不通地问“你这是做了多久的打算,又是在哪拿到我家装修图纸的”
裴挚仔细瞧着他的脸色,“打听你当时用的是哪个设计师还不容易我伤好能下地就开始准备这事儿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你喜欢他以及肯接受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事由别人来做,白砚估计得犯恶心,但放在眼下的裴少爷身上就不一样了。
白砚拿起个苹果,低头开削,“你就知道我会同意”
裴挚立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拿着水果刀的手微微顿了下,白砚抬头。
裴挚烁亮双眼一眨不眨地朝他望着,“当时,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要我,连你愿不愿意搭理我都吃不准,那会儿我有气,确实想过缠着你给你找不痛快。可眼下再回头细想,我那时候心里还揣了这样的念头,你也有气,我总得洗干净脖子把自己放到你面前让你磋磨,咱俩才能有以后。”
白砚暗叹一口气,片刻后,颇有些不自在地问“要是磋磨之后也没个好结果呢”
裴挚笑了,“那也得试过才知道。要是最后你还不要我,我住着跟你一模一样的屋,总能给自己留点念想。”
白砚一笑不笑地开了玩笑,“是,咱俩事儿不成,你留个念想,以后要真有个后来人,人家也真是没处膈应了。”
裴挚立刻拧眉,“哪来的后来人我要是跟你不成,还能看上别人你没说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白砚乐了,“谁跟你惊艳”
裴挚却转了个语调,“要我说这话纯属放屁,惊艳的人就该趁早遇上,一对上眼就定终生,省得走弯路。多好”
白砚顿了片刻,接着欣然赞许道“算你明白。”
说不得,裴挚讲出了他的心里话。
裴挚总说他是自己的白月光,可裴挚也是他的白月光。
年少时候不能遇上太惊艳的人。在他们初通心意的年代,裴挚是多么的热烈又是多么的灼眼。那时候,在裴挚面前,他连不倾心的选择都没有。
那样乖戾的裴挚,对感情又是多么的执着和纯粹。这些年,白砚见过的所谓优质男人不知凡几,可是,再没有任何一个,能给他那样的悸动。
经历诸多坎坷,他们还是在一起。
真是庆幸啊,这个足够惊艳的人,他在最初就遇上了。
不过,这些话,白砚是不会说给裴少爷本人听的。
不怪他不坦诚,谁让裴挚自己没问。
对吧
裴少爷右肩和右腿都有伤,有些事自然不方便,比如个人卫生问题,这些天都是白砚打水给他擦洗。
连着两天都是擦洗,自然没有洗头这个步骤,两天没洗头,白砚自然看不下去了,聊了一会儿,监督裴少爷吃完水果,撩袖子起身,“我去打水给你洗个头。”
病房里有专供病人躺着洗头的躺椅,可裴挚还是说“多麻烦。”以前登山时,几天全身不洗他都能忍。
白砚说“麻烦个头,我告诉你,在家就是在家,你在外边养出来的那些直男习气,都给我收住了。”
白砚把躺椅搬进洗手间,放平。又扶着裴挚,让人乖乖地卧上去。
白砚调了下水温,觉得正合适,舀一大杯水淋湿裴挚的头发,“我以前给你洗过头,你还能记住”
裴挚紧闭的眼睛掀开一条缝,“有这事儿”
白砚顶不喜欢浴室水雾弥漫,因此,他们同居那会儿虽然常在一块冲澡,白砚每次都是三下两下把自己收拾干净就急赶着往外跑,以至于他想就地干点什么,都得把人拽住强拉回来。
白砚双手在他头上揉,动作轻缓,声音透出些笑意,“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被打扮成小姑娘吗”
提起这事儿,裴挚就恼火,他家还真有这样的照片,豆丁点大的他,穿着小公主裙,还扎了一脑袋贴头皮的小辫儿。不过,那会儿他才两岁,当时是什么状况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只得问白砚“你还记得那茬儿”
也是,那年白砚应该已经四岁了。
白砚利落地抓开泡沫,“当然。我当时去你家,看见你被打扮成那样,吓了一跳,心想弟弟怎么突然变成妹妹了。”
裴挚也乐了,两岁的他懵懵懂懂,白砚四岁也挺有趣。转念一想,“那跟洗头有什么关系”
白砚忍俊不禁道“我那不是看你可爱吗看你可爱就把你拖去洗头,你有意见”
裴挚“”没意见,小孩儿的逻辑不是大人能理解的。
想到当时的状况,白砚当真乐不可支,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你知道你当时什么样扎小辫穿小裙,眼睛又大又亮,打眼看就是一特别萌的小姑娘。可说你萌吧,你手上还提着一杆缩小版的塑料ak47。一副暴力o莉样儿,自己还特别高兴,一见我就乐颠颠地过来牵我手,还问我你漂亮不漂亮。”
裴挚语塞“你没记错”
白砚说“错不了,我记事早。”
这特么是什么样的黑历史,两岁的女装大佬
裴挚不解地问“你居然喜欢我那样”
喜欢啊。
白砚当时心都快萌化了,只觉得穿公主裙的裴挚就像是个可爱的娃娃。他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娃娃。可白女士说,娃娃不是男孩子该玩的东西。于是,他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娃娃。
所以,裴挚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跑过来牵他的手,他没挣,只是一直冲着裴挚瞧,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自己的黑历史当然是能带过就带过,白砚直接跳过自己的心路历程,说“大人们在花园喝茶,你带我去你房间玩儿,你那ak47是把水枪,你闹得慌,喷了咱俩一头一脸,我见你头发都湿了,一脑袋小辫和着发胶黏糊糊的,只能把你带到浴室洗干净。”
四岁小孩给两岁小孩洗头。
白砚当时的心情就是终于可以照顾娃娃了,但这也是黑历史,他自然不会说给裴挚听。
可裴挚立刻捕捉到重点,紧追着问“那一头辫子你能解你不是才四岁吗”
白砚一怔,答得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当然。”
“你跟谁学的”
“我就是会”
会个头啊
事实是,四岁的小男孩连解辫子的意识都没有,别问为什么,反正,白砚当时就没想到洗头得先解辫子这事儿。他把裴挚小包子连辫子带脑袋淋了个透湿,而后想都没想就挤了裴挚一头洗发水,那叫一个痛快。
一个小包子给另一个更小的包子洗头,裴挚自己也乐了,“那我就这样老实让你洗完了瞧我多听你的话。我妈都说,两岁之前,每次给我洗头就像杀猪似的。”
白砚含糊着答“当然没有,后来你家保姆进来,接了我的手。”
事实是,他手在裴挚头上混乱一顿扒拉。裴挚坐在小板凳上,用小手捂住眼睛,不住为他摇旗呐喊,“哥哥真厉害。”哪厉害鬼知道。
保姆进来看见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惊得大叫一声。大人们上楼,花了半小时才把裴小包子那一头沾着发胶和洗发水的湿辫子解利索。
然后,糊了一身不明物体的俩个小孩被自己妈按在浴缸一通洗。
裴太太没怪白砚,还一直对白女士说“裴挚喜欢白砚,这要换成别人,他哪里肯依。以后啊,你得多带白砚到这儿来玩儿,孩子总是得有伴的。你看裴挚在他面前听话得像只小狗似的。”
孩子总是得有伴的。
谁知,这一伴,就是他们长大后的过去现在,和长远之外将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