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运也是把这事听完,才猛地一下记起来,养外室女的官员这不就是去年冬天,她使人来家里给大家讲故事,那个女人讲的事里面没出现的主角之一么
外宅妙龄女子与走街串巷的货郎私通和奸,被巡防营的堵在屋子里捉了个正着,闹出一场丑事笑话,而那妙龄女子的正经夫主,那被带绿帽又被降职处理的倒霉蛋官员,就是这个程斐通啊
顾运从迷惑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最后的一言难尽。
神情变化不可谓不丰富。
“老天爷,原来就是这个人啊,那时候这桩事给京里人添了多少乐子啊看看,到现在才多么点功夫时日,他就从山旮旯里又调出来了,看来是挺有手段的。”顾运忍不住咂咂嘴说道。
这么看来,当官还是得脸皮厚,之前程斐通都被嘲笑成什么样了,顾运在内宅都能听到些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一说他没本事惧内怕老婆,二说他心机深沉攀附权贵,最后是笑他被带绿帽子当了活王八。
可刚才他见顾运那样,多会说话,快四十岁的人了,一点架子都没有,还给人送礼,说谢她点拨了他真是个人才。
就冲他和离不成主动求老婆给他写休书,还丝毫不将之视为见不得人的耻辱,甚至感激这个灵感方向的人,可算得知恩图报之人。真个不是一般人能比。
简直是,是顾运装模作样长叹一声,点评“此子,此子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啊”
顾泰听了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又立马摆正,“你又作怪,你几岁,程大人年纪几何,这般说话,可有没有规矩。”
顾泰嘿嘿地笑,端的是,这程大人给人的冲击太大。
一上来就自曝其短给自己送谢礼,这谁能料到,这也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
宴会要开始,该进席了。
顾运上一边扶住岑氏,一边慢慢走一边说话,“师母,您说说,这人到底是何用意难道真的单纯感谢我来的我觉得不是如此。”
岑氏呵呵笑着“傻丫头,你不用操心这个,现在日日该细想该思索的人是程大人才是。不管他有什么打算,想做什么,咱们且等着就是了,左右不会是来结仇的,这样低姿态来送礼,必是有所求或所图,这也跟他目前的处境有关,今日这一出就可看出来,这也是个极聪明的人。”
席过半,顾运退了出来,邀着张若宜张若安两姐妹去内屋看顾留春。
太守夫人见三人来,非常热情。
詹留春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红色的衣裳,妆面也是仔细上过的,面容如三月桃花般水嫩娇艳。
“你们来了。”詹留春微微颔首,似有些不好意思。
张若宜笑着说来给她道喜。
詹留春更羞怯了些。
坐下后,张若安跟着问了句“你以后再不去我们家上学了吗。”
詹留春愣了一下,才摇头低声说“也不好去了的。”
顾运一想,这意思应当是说她定了亲不再好出门上学;又或是袁骋还在张家,二人这关系,得避嫌。
丫鬟伺候她们三人吃了茶水,小坐了片刻就走了。毕竟他们还要招待其他亲眷朋友。
太守夫人送人回来,坐在詹留春身边说“你怎么不使她们多坐会儿。”
詹留春慢说“不过跟他们在一起上课几日学,哪里就熟悉要好至此了。我原也不比她们会读书有文采,上赶着去说话又能如何,我自己心里都卑怯,远着些才是好。”
太守夫人撇了撇嘴,“她们又不是男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是你命好,你看,这一下子就跟袁家结了亲,袁家那是什么门庭,我的老天爷,娘现在想着还跟在做梦似的呢”
袁骋的确是有那种非常典型的世家公子风范,高贵而目无下尘,相貌俊逸非凡,性格高傲冷酷,叫人不敢轻易接近,十分有距离感。
但通常这样的人,更容易惹人侧目倾心。詹留春想一想都已经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腮边慢慢泛起粉色。
“娘你快别胡说了。”
太守夫人却以为女儿在反驳她说读书无用的言论,继续道“这世上哪一家不是这样的,男子读书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女子只管嫁人后好生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就够,所以这性情才是头等重要。你看那顾九姑娘,漂亮是漂亮,没几人颜色有她盛的,可那又如何,你可知外头她是什么名声刁蛮任性,性情顽劣,有失教养,这样的品性,日后谁会与她说亲你再看她阿姐,顾家那大姑娘,张世正的弟子,何等的有文化有学识,可结果如何,照样是遭人休弃的下堂妇可见女子读书全无半点好处,会认几个字不当睁眼瞎也就罢了,读了书反倒张扬起来,有什么益处她要是生在咱们家,定不能放纵至此的,有那功夫,读几本女训是正经。”
詹留春听后也不再多说什么。
顾运顾泰还不知道自己背后被人指点了一番,赴完宴就随着岑氏一道坐车回了张府。
顾运的习惯,从外头回来,特别从是人多的地方回来,一定会洗头沐浴。
在浴房里洗了有大半个时辰,磨磨蹭蹭泡着不愿意起来,丫鬟加热水都加了好几次,最后浴桶里的水都快噗出来,好说歹说,才把人哄了起来。
出浴后,整个人身上都泛一种红扑扑的粉。
丫鬟让她坐在榻上,又拿件短袄给她裹上,自己且站在一旁给她烘头发。
顾运使唤另一人,道“你去把外头桌上那个匣子给我拿过来。”
就是程斐通送她的那件。
丫鬟拿了过来,顾运拿来打开。
一看,一下笑了。
“又是书,难道我生了一副看上去十分喜欢看书的模样不曾”
顾泰正好从外间进来,听到这话,上前,拿起来一看
“少陵赋第十一册这是孤本,非是送给你的,只怕是借你手送给老师的,此赋一共十五册,除了这第十一册,其余皆在老师
手中收藏,唯少了这一本,一直没寻到。”
顾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夸人家会送礼,这要是个收集癖,可不得狠狠被拿捏住了。
不过这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工具人了
“匣子内还有一层。”顾泰提醒她。
顾运“咦”了一声,低头一看,拿手按了按,果然有二层,再一打开,见里面摆着一套金饰头面,看设计样式和花型就知道是给年轻女子用的。
“怎么到我这就不用心了平平无奇的金首饰罢了。”顾运悠然哼笑说道。
顾泰捏了一把她的脸,“作怪,他要是敢把心意用在你身上,就不是来结交的,是来结仇的。”
顾运“东西收了”
顾泰笑,“你也说了金首饰而已,怕什么。至于这孤本,我拿去交给老师罢,看老师的意思。”
头发烘干得差不多,丫鬟又端了药过来,顾运的都喝习惯了,都是皱着鼻子一呼噜闷头喝掉。
“不过姐姐。”顾运忽然想起来前面忘记问的一事,“你一直没告诉我,司桓肃这次怎么会来这里的”
顾泰看着她淡然道“他本来就是替皇上做事的,皇上不想让江阳、清河两郡落入姚州牧手中,自然会让他出手,不然凭一个詹太守,哪有那么大本事。”
“不对啊,”顾运皱眉思索,总感觉漏了点关键信息,“这事不可能是司桓肃主导的。没有圣上圣旨或手书,纵然都知道司桓肃是皇上的人,詹太守也不可能乖乖听话配合。而圣上就更不可能在明面上发令去灭了蒋家,不合理。”
是的,奇怪的就是这点,整件事的主导者是谁那总不能是她阿姐吧。
小心往顾泰身边挪了挪,顾运凑到顾泰耳边低声猜测“是老师”
顾泰一笑,“说什么呢,老师已经致仕了。”
顾运的好奇心真的非常旺盛,她见顾泰没有说的意思,忙缠着她连连撒癔症,“告诉我啊,求求你了,告诉我吧,你要不说,我明天可去问司桓肃了,我问他去了你不是不许我私下见他的嘛。”
顾泰被闹得头疼,“行了行了。”然后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两个字。
顾运眼睛噌地一下瞪得老大什么,她没感觉错吧她姐写的是太子两个字
“阿姐,是”
“休要胡言乱语。”顾泰把她的话给抵了回去,“你好生歇着吧,我回屋了。”
留着呆愣的顾运一个人在开启大脑飞速运转模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