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当本大人说错话了。”
司桓肃见顾运猛地挪动,跪站起来,一时又胸口呼吸急促上下起伏,瞪圆了眼睛,当真一副万分生气模样,不免默了一会儿,好歹想着她才刚刚吃过药,不静静地躺着,却又动怒,挑起心里内火,岂不惊了药性
上回大夫就说这姑娘病起最先反应是脾胃不熨,故而易吐。现在果然看来这样,这番不过吃了两帖药,就连饭也吃不下去。再生起脾气来,别将才吃进去的药急着吐出来。
是以让了一步。
哪想顾运听后,险些没气个仰倒,一下没注意,动着伤腿,立马“哎哟”了一声。
司桓肃眉头一拧,几步上前来,将自己手上的刀放在一旁小桌,把顾运扶稳了重新坐好,又去看她的腿。
那腿上打了石板固定的,包扎得很紧,但也不能不仔细。
“再胡乱动,移了位,骨头长歪,你就得吃一次疼,重新正骨,不然真变成瘸子了。”
顾运心里怦怦地,也害怕,立马摸了摸伤腿,等撞的那一下疼慢慢散过劲去,确定没有二次伤害,心才落回原处。
不敢再任性,只是抱怨了司桓肃一句“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司桓肃嗤声,“好心来看你,倒怪我来招你”
顾运脸往枕头上一靠,“那你别来了,反正两位姐姐今日晚上就要下山回去,待过得几日,我腿上好些了,能挪动,也要立刻回去的。”
而这春日宴,第一场办完,接着还有第二场,第三场。这也是规矩,本来就是个兴师动众的宴会,又选了这么个好地方,除了寥寥几个自说家中有事的人会先走,大多数送都会参加完。
司家这是属于意外。
顾运忽然想起来司桓肃那些事,让他把耳朵凑过来,放低音量,问“你的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司桓说“原本可以让你看回热闹,可惜你腿伤了,热闹自然看不成了。”
顾运眼睛一下就放起亮亮的光,问“如何了如何了虽则不能看热闹,但能听啊,你与我说说也是一样的。”
司桓肃忍不住,伸手曲指,在顾运头上用力敲了一下,然后将她脑袋推开,远了些,慢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又当我是做什么活的说书先生”
是别人的地盘,一屋子伺候的下去虽然说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都自觉站到旁边或外间去了,但也的确不是说私话的地方。
顾运遗憾地把话收了回去,“哦,罢了罢了。”
司桓肃站了起来,看着她说“九小姐,这几日好好养你的伤吧。你这模样,见人都难,岂不知上害你受伤的人看见,恐还要得意。”
这样一说顾运可受不了,登时无语起来,“你可不知道害我摔马的人原来是这王府里的小姐,怎会有这样的人,给马儿下药,说原本是要报复她的妹妹,就我倒霉,先把人家的马骑走了,才受了这无妄之灾你说气不气
延平王妃已经来给我赔了礼,她态度又极好,叫我连对着她抱怨都抱怨不出口了。”
司桓肃心说自己怎么不知道,他们这位九小姐心性还是单纯,若非自己出面,这事延平王爷王妃只怕早就压下,不令这桩家丑传出去,顾运只能吃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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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这样,这人恐怕要心里要委屈死。
这事搁谁身上不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那害人的心就是毒,从马上摔下来多危险,难道她都不知道吗顾运断了一条腿,每天只能躺在床上不说,忍受着骨头皮肉慢慢生长的疼痛,一日一日地吃苦药汁子,这每一件,都是难熬,煎熬,是她原本压根不用遭受的。可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顾运只要一回想那天的情景,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一阵后怕,然后觉得她断了一条腿,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若没那么幸运,倘若是摔断了脊椎,她是不是就瘫痪了再严重点,脑子摔到,更有可能当场死了。
她若死了,现在又怎样呢,爱护自己的祖父祖母,爹娘,少不得一场悲痛。
这边也跟着乱,至少,司家,是一定会陷到内疚之中的,还可能与自家从此有了隔阂。
谁都不想这样的事发生,所以,顾运事后真的庆幸过。
现在她知道弄出这些的是谁,却不知道还怎么办了。
她能打杀了楚飞鸾吗,不能,因为别人看着她,还都说是好好的,不过是断了一条腿。
王妃仿佛还很大度,说过两日让楚飞鸾来给她赔罪。
顾运讽刺地想,怎么赔,负荆请罪吗。
“我难道稀罕她的负荆请罪她给我磕头下跪,我身上的伤,腿上断了的骨头,难道就能长好了吗”顾运就此事心里生出无限的委屈情绪,说到底,她报复不了楚飞鸾,她只能自认倒霉。
司桓肃看着顾一下又变的难受委屈的神色,淡淡想,她若在自己面前哭,看在顾家的面子上,他可以帮她解决那个人。
对司桓肃来而言,做了恶事,就要承受别人随之而来的报复,是理所当然事。
等从自己的思潮中抽出来,看着顾运逛街白皙的脸蛋,灵动的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哪里有一点泪水痕迹。
便是短暂蹙了一下眉又松开,自然而然说“怎么不哭了”
把原本在兀自生闷气的顾运有听愣了,“啊我为什么要哭”
司桓肃伸出手,粗糙布茧的指腹从她眼尾那么一按。
弄得顾运瞬间炸毛,“疼死了”
司桓肃又若无其事收回手,回答她上个问题,“你没办法报复她,我可以帮你。”
顾运揉着自己的眼睛,“怪我自己倒霉,背时,你别掺合了,有你什么事。我不能把人打了杀了,那就让她给我下跪道歉好了。”
司桓肃嗤地一声,“九小姐,你不能杀她也多得是法子报复。就拿眼前最容易的一种来说,延平王妃要给她这个女儿说亲,若想让她吃些苦头,只要给人择一个外面光鲜里头糟糠的夫家就够了。”
话还没说话,顾运就赶紧打断,竖着猫瞳气呼道“我还去管她的亲事有那些时间我做什么事情不好,我犯不为一个坏人费脑子,你也不许插手这桩事。我想明白了,你看,她连自己的姐妹都害,必是个心狠毒辣的人,却又不甚聪明,从她草草犯事很快被人揪出来,就能看出来,是个不周全手段浅薄的。既坏,又无能力,干了一件坏事得不到处罚,以后再犯,难道还能幸免,我看是不是人人都能饶了她。”
所以我说,这人只要依旧这般毫不悔改,日后的下场一定不会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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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运这属于是用一种良好的设想,类似于那种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式的自我开方法,让自己心平气和地把这件事放下去了。
而司桓肃默然了片刻,忽然想起来顾运说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让司家姑娘受伤的话。
原来,皆是因为这样。
她不想司家因她的事费神。
不想司家会因为自己得理不饶人与延平王府生出龃龉。
这些人是亲眷,却不是血亲,顾运的心里有一条底线,她知道自己不能过度。
“好,我不插手。”司桓肃冷静说道。
顾运算是自认了倒霉,把这件事从脑子里抛开,不占据自己脑容量和让它支配自己的情绪。
而楚飞鸾,却在春日宴上对司桓肃着了迷。
严格来说,司桓肃其实并没有去那边的流觞曲水宴,想也不可能一个指挥使真过去了,不把那些人都吓住了。他只是应了延平王爷邀请,与另一众会武会骑射的大爷公子们,一起春猎了一会儿。
楚飞鸾原本是准备私下去找他父王认认错撒撒娇求人原谅。
然后,就看见了司桓肃。
一身英武,气质肃杀冷淡,生得龙姿凤章,面容英俊绝伦,骑在马背上,高高在上,姿态那般随意。
连自己父王在他面前都亲和陪笑。
“那位是谁”楚飞鸾心内微微波动,眼睛依旧一瞬不错,问身边丫鬟。
丫鬟见王爷都要走了,那边都是外男,小姐未免失了礼数,忙将人拉扯回来,而后才说“那位就是京城过来的,稽查司的指挥使,惹不得的人物,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原来他就是指挥使。”楚飞鸾心想,从未听说过这人相貌如此俊美,简直像个,像个,玉面阎罗。
她心潮涌动,心不在焉跟着丫鬟回去了。
晚间,她的奶嬷嬷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悄悄与楚飞鸾说“老奴打听到,昨日傍晚,五姑娘悄摸往王妃院儿里去了一趟,待了得有两刻钟,说了些什么不清楚,可想也知道,必是她告发了姑娘,或许还说了些不中听的,王妃才将事情又都告诉了王爷,继而连累了姨娘。”
楚飞鸾将茶杯往桌上一磕,神色阴狠,口中骂“那贱人,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姨娘一样,惯会装模作样迷惑人,早晚我要给她些颜色瞧瞧”
“姑娘别急,除了这桩,正经还有一件紧要的。”奶嬷嬷愈发放低了声音,“听说王妃在与姑娘相看亲事,就在这几日来的这些人府里头。”
楚飞鸾心一动,“可是真的”
那奶嬷嬷连忙保证,“王妃院儿里买来的消息,指定出不了错,所以姑娘你最近也提留着神。”
楚飞鸾一句没听进去,陷入了自己想法里,既然要给她说亲,为何不能是那位指挥使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