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还好祖父祖母有先见之明,流言乍然出来,甚至没有去观望,就飞快敲定了自己的婚事,将命格之事及时压了下来,否则现下,她可能真的会进宫。
别管是后宫还是东宫,那都不是顾运想要的。
后院姨娘们不懂外面的事,朝堂的事。但知道人能进宫,还得了赏赐,就是天恩。
这谁不欣羡眼红。
都是有女儿的,也不差什么,凭什么就顾运福气这么大翠姨娘心里酸得冒水,之前她还清楚司桓肃是什么身份官职,今日听见小丫头们偷偷在那边说,才知道是御前红人,不是什么叫不上名字的小官,比那姓周的高出来不是一星半点。
人越是比,心里就越会不平。
不免又在屋里骂骂咧咧,太太几个不敢说,先挑着二姑娘和五姑娘的生母萍姨娘骂“那真是个木头一样的东西,都是生的女儿,她的女儿嫁个不知名的小官之子,人家的女儿嫁给权臣,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她倒好,就和个死人似的,板着一张棺材脸,一声不吭,看着就来气,难怪当年她养不活儿子,该,福薄命贱的东西”
丫鬟听着话吓人,急得拉着人衣服拦了一下,“姨娘,这话可不能说”
翠姨娘眼皮子翻了翻,恨恨道“在外头忍气吞声也就算了,在自己屋子里,你怕什么我只是不服,一屋子人,叫个周姨娘冲上去了,得了脸我最看不惯她那样子,明明生得一副狐媚脸,非要装得十分的正经,现下她女儿许了个好人家,私下里不知道怎么得意呢。”
丫鬟劝慰道“姨娘快别气了,何必羡慕九姑娘,咱们七姑娘正说亲呢,定能说个更好的。”
翠姨娘道“我心里也着急,到底七姑娘不是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太太也不过看个面上过得去的人家,不上不下。你看五丫头不正是如此,我天天关在后院里的,就是有再急得怎么样,又有什么用呢”
顾家对女儿看得金贵,她们这些姨娘连一星半点都插不进去的。
丫鬟眼珠子转了转,出了个主意,“姨娘没法,咱们姑娘却可以自己使使劲儿,府里头对姑娘们娇养,连太太都是轻易重话都不说一句的,是以就算是出格了些,也不会怎么样。还有半个月,是老太太的寿辰,今年逢九,必是要大过的,到时候请那么多客人来,定然有好的人家,让姑娘多与那些贵夫人跟前儿讨巧说说话,不定就能得一门好姻缘。”
翠姨娘一听,忖了半日,点点头,“倒是这个话,回头我嘱咐她一句,也该提自己打算打算,让一个比她小的九姑娘抢了先,她脸上难道好看。”
翠姨娘不好往姑娘们住的院子去,就让丫鬟去找顾纤云身边服侍的丫鬟递个话,让七姑娘寻空过来一趟。
顾纤云听见话,趁着中午大家都吃饭的时候,往翠姨娘屋去了。
翠姨娘见人进来,把人拉着坐下,好一顿嘱咐,只听她说“你以为九姑娘为何说上好亲事,还不是有老太太相助,借着
个亲戚的名头,怕是早就私下那姓司的见过了面,她惯会哄人的,几句话笼络下去,男人心也酥了骨头也软了,自然就上门提亲了。只有你这样安分老实,一没得老太太的偏心,二又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还不紧着自己为自己打算,就只能等着捡别人挑剩下的。姨娘好话都跟你说尽,你回去自己再好好想想,这可是你后半辈子的事。”
顾纤云秀眉轻凝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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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说起老太太的大寿。
那头顾运邀着顾泰,正在大奶奶院儿里坐着讨论,逢九之数都是要大办,现准备拟宾客名单,今年文氏把这事交给大奶奶手上,让她来办。
大奶奶拿了往年的名单,比照着看了两遍,又请了顾泰过来帮忙。
大奶奶是中州长大的,对京城里这些世家贵族不比顾泰知道得清楚。
顾运听她们说完宾客上的事,才开始问今年是个什么章程,要办成什么样子。
大奶先问顾泰顾运有什么好主意,她这里正拿不定主意,总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毕竟是第一次办这种大事,便怕哪里考虑不周到。
顾运问“来唱戏的定了哪里的班子”
大奶奶道“还是咱们家常叫的金玉馆。”
顾运就说“上回我生辰,可巧请了如意馆的玉芙蓉来,唱得极好的,众人无不赞,不若这次还请他来”
大奶奶却道“你不知道,那玉芙蓉,如今已经不在如意馆了,他人被赵府买了去。”
顾运愣了一下,旋即忙问“哪个赵府怪了,他如今这样的有名气,哪个买得走,那馆主怎么肯答应。”
大奶奶道“别人自然买不走,你道是哪家赵府,正是嘉贵妃的母家,就是被他家三公子买走的前阵子你不在,但不少人都知道的。”
顾运面露出可惜,“哎真是,我还说再请他来的。”
大奶奶感慨,都说是下九流的戏子,命运哪里由得自己。
顾运心说,哪里是下九流,分明是艺术家,可惜生错了时代。
既如此,依旧也还请金玉馆的戏班子过来,商定了宾客名单,戏班子,席面菜单等,另些琐碎繁杂的到时自会分派给嬷嬷媳管事媳妇去做。
很快到了宴席那日,宾客来至,顾运她们也要招呼客人,来了不少人家,夫人小姐们坐在一处,说些京城里近来的趣事。
顾纤云到底听了他姨娘的话,这一天都陪在老太太身边说话,顾运待不住,给这些人问了安过后就跑了。
顾纤云相貌自然不差,性格有些娴静内敛,站在身旁,旁的几位夫人看见了,也都夸她,也有暗暗打量的。
其中有一位陈夫人原本也是中州人,旧年与老太太娘家司家有些来往,后来也嫁到了京城,给威震将军做的填房,有几个儿子正好到了婚配的年纪,便有些看中顾纤云,一直拉着她的手说话,态度十分亲热。
一日的寿宴结束,送走了宾客,零零散散的活儿又忙了两日方歇。
又
没过多久,威震将军夫人上门来,也没藏着掖着,与文氏说了想求娶她家七姑娘的事。
下午,文氏就把这话去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问“说的是她家的第几子”
文氏道“二子,也是前头夫人留下的孩子。如今在禁军营当差。”
老太太道“明日使他们去打听打听,我们家与他们家来往并不多,里头是个什么样的底细也并不知道,需细细地看。”
威震将军府与之前来提的一个小官之家,论起门第根基来,自然是将军府的高,但将军府上说的还是前头夫人留下的孩子,扯上这些事情,就不那么好,婆婆不是亲婆婆,日后不定有多少矛盾,她倒这么一想,姑娘择婿一事也不是自己一人说了算的。
老太太其实也并不中意那等内宅复杂的人家,且顾纤云那脾性,心思多疑敏感,把她放在复杂的环境里,不知能不能立起来。
顾元彦回来听说了,回头私下打听了一道,只是到底那没见过那人,对方又走的是武学的路子,他的友人中大多与之不熟悉。
偏偏,这事很快叫翠姨娘知道,一听是将军府上,那眼睛都亮了,哪里还看得见一点不好,先偷偷去嘱咐顾纤云,说,若是老太太,太太问她了,可别傻不愣登选那小官穷人家,必要选将军家才行。
顾纤云很不喜欢她姨娘当着她的面说那些势力的话,耳朵里听得多了这样粗鄙的话,总有种自己也是那样的人,可分明她是顾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姐,原该自尊自重才是,可她对着姨娘,反驳的话却说不出口。
顾青璞和顾运的亲事定得那般顺利,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徒增坎坷
翠姨娘不止跟女儿那里叮嘱,或者哪一天,顾元彦来了她房里,必定要自以为是地旁敲侧击,打听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顾元彦也烦了,在他看来,姨娘连字都不识的,能懂什么,家儿女婚事自有他与太太,她偏偏要自作聪明。心里不满,过得几日,便再也不过来了。
老太太与文氏商量的时候,顾运偶一次过来碰见,说了一句,若让自己选,必然也不选将军家,还是那句话,那家庭怪复杂的,原配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后面继室也生了两个儿子,人太多了。同一个娘亲肚子爬出来的兄弟还有龃龉,更何况是这种隔着肚皮的。家里一份资源四个人分,一边有娘亲帮衬,一边没有帮衬,是人都会有私心,一个不好就会弄得家宅不宁,兄弟反目都是有的。
天然比普通家庭多了许多麻烦。
就说顾家,姨娘们都暗暗有私心呢,翠姨娘闹事不就是为着争些东西。
儿子只有比女儿争得更厉害的,会伤筋动骨的那种。
可也不知道哪个嘴上没把门的,把这话传了出去。
自然很快,顾纤云就听着了。
那心里又不难以言表,是个什么难以形容的酸涩滋味。
她像是对对人说,也像是自语“若她选,可又不是她选择,这是我的亲事,我从来与她不同,那么,做出的选择,自然也是不同的”
再然后,有一天,顾纤云私下就去见了文氏。
放在从前,她忙不会做一丁点出格的事,她是顾家最谨慎守规矩的女儿。
但这次,她对文氏说,若是将军府上再来提这事,就应下好了,她不想再择下去。
将军府没什么不好的,自己一个庶女,有什么挑挑拣拣的余地。挑到其他的,难道一定都是好的么。
连文氏也惊住了,没料这话是七姑娘自己说出来的,怔愣过后,就找叫人把顾纤云先送回去。
翌日,私下与老太太讲了这件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