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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四月的天,气温却高到知了都不乐意多叫两声。

    江书洲又是打伞又是瞄着阴凉地走,即便是这样,走到家门口时,他身上那件无袖上衣也已经被汗浸了个透,偶尔会暴露在阳光下的一截小腿和脚背甚至被晒得有些发红。

    “嗷嗷嗷日”

    从裤兜里掏出烫手的钥匙,江书洲怪叫着让钥匙在两个手里倒了三四次才勉强捅进钥匙孔打开了门。

    屋内窗帘拉的严丝合缝,他也没开灯,凭着感觉打开风扇后又拿起了一旁电视柜上的大蒲扇,草草扇了两下风后,这才长舒一口气向后倒在了沙发椅上。

    还没等他从满身满心的燥热中缓过来

    检测到宿主身边存在具有生命力的种子,是否由系统扫描录入后进行种植

    伴着老旧风扇吱呀的运作声,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

    “啧”

    江书洲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顶着他那头迅速变成鸡窝的头发努力发出不屑的声音。

    然而弱智一样的系统并不会在意碳基生物的心情,它只在意自己从工厂里带来的使命。

    检测到宿主身边存在具有生命力的种子,是否由系统扫描录入后进行种植

    江书洲呵呵一笑,随即十分果断地拒绝了系统的扫描请求。

    不过拒绝扫描是一回事,手里那包种子要尽早种下去是另外一回事,毕竟这关系到他作为农业大学一名大三学生的尊严。

    没错,经过他夜以继日地分析研究,江书洲最终认为他之前连着一个月种下去的那几包种子到现在没一个发芽的,一定是因为被这傻逼系统扫描了一遍绝对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唰”

    他毅然决然地拉开了阳台门,面前三大排光秃秃的花盆如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陈列在眼前。

    呼出一口气,江书洲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惨烈的景象,漠然点评道“三排废物。”

    烈阳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很快,名为江书洲的人形冰雕就被晒活了。

    “狗屎狗屎狗屎”短暂地拉上了遮阳板,极富攻击力的咒语从江书洲一张一合的嘴里不断向外淌出,就如同现在不断顺着他的脖颈向下滑落的汗水一般。

    骂骂咧咧地搬出了几个已经放好培养土的花盆,自觉已经承受不起又一次失败的江书洲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刚从种子店买来的新种子。

    “乖宝,你这次可一定要长出来,要不然我就只能给家里打电话问了”

    想到电话打过去可能又是说他没有种地的天分劝他跨专业考研或者直接尝试其他行业,江书洲便感觉自己心脏都不太好了。

    叮嘱完几盆种子仍觉不够,他又掏出手机翻出了古今中外的各路神仙图以及他们学校老教授的百度百科,手机倚靠在花盆上,江书洲认认真真地拜了拜手,这才干脆利落地重新拉开遮阳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了屋内。

    “嗡嗡,嗡嗡”

    手机在地面上震动着爬行到了江书洲的脸侧。

    “喂”

    “妈啊,江哥你可算接电话了,再打不通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热死在你那破出租屋了,报警电话我都让老张摁出来了”

    江书洲刚才一场有点搞笑的噩梦中被震醒,眼皮还没睁开,脑子里也仿佛是被阳台那三大排花盆的营养土糊了个严严实实,林清伟电话那头的大嗓门直接犹如一把利剑从他耳朵刺进脑子,将里边的土清了个一干二净。

    “嘶”

    回过神后,身上仿佛被人揍了一顿的疼让江书洲瞬时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哥哥你咋了哥你需要我帮忙叫急救吗不过最近这阵子急诊有点忙啊也不知道附三还有没有救护车能调过去哥你别出事啊”

    那头的林清伟仿佛死了亲哥哭丧一样扯着嗓子嗷了起来,嗷得江书洲都感觉自己有那么几秒钟的耳鸣。

    “滚蛋老子活得好好的,你少给我整这死出。”

    憋了憋,还是没憋住,江书洲痛痛快快地骂了出来。

    神清气爽。

    从地上爬起来,把因为在地上睡了四个小时腰酸背痛的身子挪到了床上,江书洲这才有心思问起了这通电话的起因。

    “”

    “哈”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同学垂死病中惊坐起,原本还困顿迷蒙的一双眼在听完电话那头舍友的话后瞪得滚圆。

    “老李明天要加一次考试”他话中的困惑和质疑几乎要穿越时空糊林清伟一脸,“这不前不后不年不节的,他考什么试哦不对”

    顿了顿,江书洲一脸痛心,“怎么老李一个看起来那么古板的老头儿,还赶时髦地过起愚人节了,我真是看错他了”

    “哈哈。”电话那头换了人,张勤航那沉稳令人信服的声音传来,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后,给林清伟这个听起来就很不可信的消息盖了章。

    “他没逗你,李老师说近几年天气不比以前,所以他考虑过后还是觉得平时要加强对我们学习情况的监督,不能让我们再混下去了。所以小江你明天早上趁着还没热起来赶紧回来吧,要等到下午他考试前那会再回来真要热死人的。”

    江书洲双眼无神地倒回了床上,那头重新接过手机的林清伟在哔哔叭叭些什么东西他也听不清了,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明早一定之后,便重新关了手机趴进了枕头里。

    睡过去之前,已经认命但还是不想顶着大太阳天回学校的江书洲脑子里唯一一个念头就是

    “希望明天能大降温”

    “啊”

    一声尖叫刺破寂静的深夜,紧接着就是城市上空突然响彻的警报声。

    “地震了”

    本来就睡得不太安稳的江书洲猛地一个弹跳从床上蹿到了地上,然后又被冰面一样的地砖和向他扑来的冷空气冻回了床上。

    困意瞬间被驱散,清醒过来的江书洲听着窗外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一直盘旋在上空的警报声,心脏直往嗓子眼冲。

    “不是吧,我是要降温真的就随口那么一说啊,贼老天你不给我种子发芽在这上边灵验了”

    已经八百年没盖过被子睡觉的江书洲哆嗦着牙,披了两块枕巾就赶忙翻箱倒柜找自己的衣服和被子。

    “被子被子,呃短袖,也能穿,扔过去。牛仔外套,也扔过去不管了都能穿都先拿出来好了。”窗外隐隐约约的尖叫声已经不怎么明显了,但偶尔还是会响起两道喊救命的声音,头顶的警报以及街道上由远及近此起彼伏的警笛声让江书洲翻衣服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终于在柜底翻到了大一开学前家里给带的厚棉被,感觉自己已经冷得身子都要没知觉的江书洲连忙展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活过来了”

    体温逐渐回复,最起码下一秒就要被冻死的紧迫感已经消失后,刚才被冻硬的脑子才逐渐运转了起来。

    江书洲这才如梦初醒,又连忙掀开刚才被裹紧的被子在床上搜寻自己的手机,“我靠,怎么突然这么冷打电话打电话,手机”

    “日”

    大概是近几年的手机都没有考虑到极寒天气,去年刚换的手机此时已经自动关机了,江书洲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拉出充电线,一边骂天骂地骂生产商,一边求爷爷告奶奶拜神仙地祈祷手机赶紧开机。

    漫长的一分钟后,江书洲从来没觉得手机开机发出的声音竟然会这么悦耳。

    开屏后弹出的各种防寒警报和寒潮新闻他扫了一眼就全都划走了,剩下几个未接来电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心安,江书洲动了动因为捏着机身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刚准备回拨过去,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话说出口,江书洲才发觉自己已经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不过好在电话那头洪亮的嗓音和嘈杂的背景音成功地让他在四月初感受到过年的氛围。

    “诶可算接电话了你个死孩子,我跟你爸轮流给你打都打不通,你这个电话再不接我俩都打算直接报警了。”

    那头刘美琴的声音除了有些担心生气的情绪在,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一旁老爹也一如既往地在劝她别跟自己这个王八羔子生气。

    江书洲“”

    行吧。

    感觉这通电话再打下去可能又要回归以前的老路,他连忙打断对面的读条,问道“我这没事,外边的警报声挺及时的,你们那怎么样。”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江书洲还是感觉,那突然想起来并且现在还没停的警报,应该不只是为了突如其来的大降温。

    “咱家也没啥事,村里大伙都被村长挨家挨户叫醒了,正催着把棉被火盆收拾出来呢,要不是急着给你这臭小子打电话,家里姜汤都要煮上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并无不妥,村里大喇叭和村长扯着嗓子喊人敲门的声音构成的背景音听起来也很正常,但江书洲心头的那丝不安还是久久不散。

    裹着被子挪到窗边,叮嘱完爹妈收拾完早些睡后,他打开窗户屏气凝神侧耳听去。

    夹杂在警报声警笛声中,微弱的呼救声和一些摔打的声音还是顺着寒风飘进了江书洲的耳朵中,他顿觉大事不妙,毕竟就算真的把人冻出了什么好歹,直接报警或者打急救都比扯着嗓子喊救命要来得及。

    放眼望去,附近家家户户基本都打开了灯,明亮的灯光让江书洲能看到自家楼下此时仍是一片祥和,但更远处的黑暗却仿佛藏着什么庞然大物一样,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里发毛。

    正当江书洲划着新闻和时事评论希望能得到什么信息时,现场观摩的机会直接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啊啊啊怪物,救”

    “砰”

    戛然而止的尖叫和求救声已经紧跟着响起的重物倒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感觉房子好像都震了两震的江书洲差点被吓得把手机扔窗户外边去,他裹了裹被子,抬头看了好几眼,犹豫片刻后还是先打开了业主群。

    群里早在警报响起的最初就有人在骂这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的寒潮了,期间夹杂着一些询问远处尖叫声的,但在这个群里的人都不了解情况也就没人回他,直到他们这栋楼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群主803晨晨妈,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大晚上被吵醒并且被冻没了睡意的其他人也在下边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有问是不是家暴的,有问是不是为一床被子打起来了的,但直到五分钟后群主再次重复了一遍,803也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

    群里其他人觉得是两口子打起来了可能压根就没看群消息,也可能就不是什么大事吵完就睡了,但正处于803楼下,把那句怪物听得清清楚楚的江书洲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赶紧收拾个东西出来,比如他用来撅土的那把铲子

    铲子土

    “淦,老子的菜”

    光顾着自己保暖,把那三排废物忘了十万八千里远,此时突然想起来的江书洲连滚带爬地蹿出被子冲向阳台,又连滚带爬地回到床边穿起一件叠一件的衣服,随后火速打开阳台门,吭哧吭哧地把花盆往屋里搬。

    搬完最后一盆,顺手把晾衣杆和花园铲也收了进来,整个人都浑身冒汗头顶冒烟,他刚想把花盆摆整齐把自己的“武器”组装好然后睡觉,第六感便疯狂示警,捂着衣服江书洲都能感觉自己的汗毛立了起来。

    “砰砰砰”

    一片黑暗中,十分有规律听起来很有礼貌,但有规律到诡异并且堪称撞门的声音响彻狭小的出租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