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他的答案,孟宜安满意了,吃完了饭,施戚拉着她去海滩边散步,远离了车水马龙的街道,这里像一座世外桃源,她不再那么排斥出门,但只愿意跟他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从未对她说过节哀顺变。
孟宜安痛恨那些轻飘飘的安慰,他明白。
施戚的手背擦过她的肌肤,孟宜安无甚知觉,风从侧面吹来,她的长发被拂到他的肩头,她没有叶柔的娇妍,孟宜安是静穆的,就像这片大海,将世界衬成了白噪音。
走累了,他们坐在礁石上歇脚,她的侧脸在发丝掩映下隐隐胧胧,施戚忍不住伸手,将几缕不听话的长发别在孟宜安的耳后。
孟宜安也嫌头发扰乱视线,掏出发圈要扎起来,施戚盯着她葱白的手指,说道“我来吧。”
他接过发圈,那片柔密的黑缎填满指缝,细沙般滑落,让施戚莫名想起“结发”一词,他没有长发与她相结,即便有了,与她结发的人也不会是他。然而当这个词浮出海面,施戚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难以分辨的异感。
他给沁沁扎过头发,动作熟练,孟宜安乖乖地任他操作,坐姿端正,手放在膝盖上,仿佛把自己当做了沁沁,毫无保留地依恋着他这个大人。施戚将马尾辫理顺,端详着她的面貌,她眼眸柔哀,含着散不去的余恸,甫一触之,叫人悸动心惊。
那双眼吞噬着他,施戚霍然将它们遮住。
孟宜安的眼球在他的掌心下滚动,她听见他艰涩的声音“宜安,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惩罚你自己。”
她不言不语,看见一片黑暗。
孟宜安将沁沁的死归咎于自己,悔恨鞭笞着她,她活着是在受刑,没有人能帮她熬过这一关。为了防止她再出现自残行为,施戚依然给房间各处都装上了微型摄像头。
孟宜安总是缩成一团贴着邹海阳,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人潮涌涌,她孑然一身,凝视邹海阳的目光,有时悲痛,有时怨恨,但更多的时候,他仍旧是她唯一的希冀。
施戚知道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他期望她可以早日解脱,这样他就可以弃之不顾,可是她的破碎是如此地让人着迷,同时刺激着他的毁灭欲与保护欲,引诱着他去塑造,去粘合,去重组,他躲在暗处细嗅蔷薇,心旌摇曳,走火入魔。写的是心理状态,别锁了
这一日施戚加完班,照常打开监控看孟宜安在房间里做什么,画面跃入眼帘,他陡然立起了身
孟宜安跨坐在邹海阳腿上,他的裤子被扯到膝盖,一丛黑色毛发盖住了她的手。写的是拍摄纤维道具
这个镜头是借位拍摄,借助了仿真道具,在模糊的监控画质中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丛蕾的手上下动了半天,即便是侧影,也能看出她动作的生疏。段峻对冷千山说道“她天赋不错的,之前被烂剧坑惨了。”
冷千山的重点全不在此“你再不喊停,她手都要断了。”
丛蕾的手虽不至于累断,但掂着那根硅胶,多少还是有些发烫,冷千山拿起它给丛蕾捶了捶背,说道“大师,您受累了。”
道哥在旁边欲言又止。
他趣味恶劣,不等丛蕾跳脚,段峻先一步痛斥道“冷少爷,你能不能对道具有点敬畏之心”
“怎么敬畏,你要不要把它摆在门口给它供点香火,每天开机前先拜一拜”冷千山把那擎天柱抛回道哥手里,不阴不阳地说。
段峻被他噎了个半死,无法忍受地问丛蕾“他这副样子,你怎么跟他过下去的”
“我”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拍你的电影吧。”冷千山一把揽过丛蕾,直接断绝了段峻拉拢她的可能。
他头顶片片黑云,身携阵阵阴风,前几天闹的别扭显然还没消退,当日冷千山一口咬定她瞒了他事情,搞得丛蕾很是心虚,反问他自己隐瞒了什么,结果冷千山又跟她打起了哑谜,大约是一种“要来的我不稀罕,我就要让你主动承认错误”的心态,捏着她的小辫子,傲气得不行,只等她把道歉双手奉上。
丛蕾便捡了些有的没的道“我们不是要去海边拍摄么,希戈说到时候来找我们玩,不让我告诉你,想给你个。”
希戈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妹妹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她做人不厚道,瞒得他好惨,接着立即定了机票,决定亲自欣赏一番冷千山铁树开花的奇景。
可惜冷千山并不稀罕对这份伟大的友情,听后只是一声冷笑“我说的是这个么”
丛蕾心知自己瞒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坦白道“你在泰国那几天,监制请我们吃饭,石胤送我回来真的只是顺路,你本来就睡不好,我也是怕你乱想”
她一边检讨,一边觑着冷千山的表情,不夸张的说,他的脸当时就裂开了。
“你可真行啊,妹妹”
冷千山磨着后槽牙,简直难以置信,他把她守得这么严,以为自己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居然还能抽出时间出去应酬猫要想偷腥,果然有一万种办法,如果不是给顺带诈了出来,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冷千山的手放在丛蕾的屁股上,掌心又开始发痒,虽然很想揍她,还没有忘记钓鱼,阴恻恻地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心知肚明。”冷千山横眉冷对负心人。
丛蕾细数自己的日常,着实想不出来,两只眼睛无辜极了,冷千山几乎憋出内伤,他想提醒她,又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放过丛蕾,老师不都说么,要自己思考,才能印象深刻两相权衡下,冷千山从齿缝里蹦出三个字母“ei”
“劈伊哎是什么”丛蕾一头雾水,难道是当演员的专业考试
冷千山死活不肯再开口,丛蕾绞尽脑汁,在他持续且长久地瞪视下,终于一拍脑门“你说的是裴奕”
“呵。”
没错,这就是默认了,丛蕾总算想起了小兰那一码事,看来肖庄为了重回后宫,把她给卖了个底朝天,丛蕾咬咬牙,这时候认错,冷千山肯定得让她签丧权辱国条约,经过了这么多场床上博弈,她深知谈判的关键在于无论对错,首先要气势上压倒对方,千万不能自乱阵脚露出怯意,便道“裴奕找小兰,又没有找我,我和他半点联系都没有,再说他也只是关心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你何必揪着不放呢。”
这是哪里来的渣女语录冷千山见她不仅不感到愧疚,还帮着裴奕说话,肺都气炸了“我揪着不放丛大宝,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说的是事实。”丛蕾把他曾经说过的话奉还给他,遗憾地道,“冷千山,你好歹也喝过洋墨水,怎么就不能把格局打开一点”
“我再打开以后市面上的绿帽子都由我经销了,”冷千山愠怒道,“你再死鸭子嘴硬,中国十大坏老婆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本来就不是你老婆”冷千山眼中的寒箭唰唰射向她,丛蕾不想多惹事端,小声补充道,“现在还不是,”说完这句,她音量立即抬高,“不过我看你也没当选中国十大好老公啊”
想他才高八斗,玉树临风,光明磊落,铁骨铮铮,风度翩翩这么多优点,丛蕾一个不学,偏偏跟他学了个牙尖嘴利,冷千山甚至有点怀念她刚见他时胆小如鼠的样子了,如今丛蕾去他精华取他糟粕,全是被他惯出来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声音稍微大点她就要翻脸,仗着他的势,欺着他的人,把恃宠行凶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丛蕾只见冷千山脸上明明已经风雨欲来,翻滚着熊熊怒火,却又被他抽搐着压下去,跟变脸似的,憋出一种类似于便秘的神色“行,我不和你说这个。”
若要真论打嘴仗,冷千山战绩累累,丛蕾自然打不过他,不过他是个一言九鼎的真汉子,既然说过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就绝对不会再和她吵,冷千山侧过头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等再面对她时,已是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眉宇间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脆弱“我的确不该怀疑你,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丛蕾“”
她耳朵没坏吧,冷千山居然在跟她认错,他吃错了药了
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丛蕾鼓起的气球被他一针戳破,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听他又道“等我们拍完这部戏,出去旅游放松一下好不好”
冷千山眼眸幽沉,过于的平和,以至于藏着一股居心叵测的意味,然而丛蕾正处于震惊状态,对此一无所察“旅游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找一个别人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冷千山用脸颊轻蹭着她,“我神经绷得太紧了,总是没办法正常的出门,我想正大光明地和你站在阳光下,就像施戚和孟宜安一样。”
冷千山一软和,丛蕾也跟着软下去,其实换位思考,要是白丽瑶总给肖庄打电话关心冷千山,她肯定也不舒服,但丛蕾还是对他滑跪的速度不可思议,狐疑地问“你真觉得是你的问题”
“当然是我的问题,我不该干涉你交友的权利,而且裴奕是一厢情愿,不足挂齿。”冷千山担心讲多了会露馅,索性一把抱住她,“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好么。”
果然他还是要嘲讽一下裴奕,丛蕾稍微放了点心“行吧。”
冷千山从一个菜鸟新手,吃了许多感情的亏,现在已经很会和丛蕾谈恋爱了,笨男人才和女人吵架,聪明男人只对付男人,他漂洋过海,等到德国见了裴奕,有一万种秀恩爱的办法让他彻底死心。冷千山吻了吻丛蕾的耳垂,趁她看不到自己,手悄悄伸进衣兜摸出手机,结束了刚才摁下的录音键。
尽管冷千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跟她纠缠裴奕的事,但不代表他就宽恕了她的瞒报之罪,时不时就要拿石胤跟她矫情一番,今天丛蕾跟石胤的这场戏,更是给了他无事生非的理由,对丛蕾道“我回去也想玩道具。”
丛蕾拒绝得很直接“你玩屁。”
“粗俗不堪。”冷千山谴责道,“我只玩你。”
丛蕾装聋不接话,冷千山开启了碎嘴子攻击“可以,把我弄到手就为所欲为了是吧,别的女人有的我都想送到你面前,可是你呢,宁愿和别的男人玩,也不跟我玩,男人的身子就这么不值钱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的追求”
冷千山颠倒黑白叨叨个不停,在大众跟前装得人五人六的,那阵仗,那气场,谁看了不得退避三尺,然而骨子里还是读书时坐特殊座位的烦人精,丛蕾堵着耳朵也隔绝不了他喋喋不休的抱怨
“我小时候买玩具的钱都攒起来给你买吃的了,现在你不说孝敬我,陪我玩一玩都不行我也只是想找一找快乐,凭什么石胤能享这种福,我就不可以,对我公平么还是你只迷恋我的那个,别的都不让进门没事,我不会吃醋,你也不要太介怀”
丛蕾越听越离谱,恨不得掐死他,破口骂道“够了,我那是拍戏你和石胤能比吗”
寂静。
丛蕾这一声怒喝威震摄影棚,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注视着她,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旷世之言。
冷千山不能和石胤比
这鸦雀无声的场面,让丛蕾的宣言达到了绕梁三尺的效果,大家看她的眼神愈发复杂,其中的错愕、震撼、兴奋,无一不透露着同一个讯息她不是想整死石胤,就是自己不想活了。
石胤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当男小三的殊荣,天哪,在丛蕾眼里,冷千山竟然还比不上他莫非莫非她已经暗恋他很久了自从他们公开后,石胤对丛蕾就没了多余的想法,乍一听见原来她在背后这么赏识他,心中五味俱全,震动有之,喜悦有之,感慨有之,慌张有之。他不自觉望向冷千山,却见他正逼视着丛蕾,视线有如悬颈冰锥,一旦落下,便要叫她身首异处。
丛蕾只觉自己倒霉透顶,谁知道片场刚好在她说话时安静下来,她让冷千山丢了个大脸,自知理亏,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她身躯僵直,冷千山也不配合她的表演,显得这说法不堪一击,大家神色各异,幸好段峻出面说道“好了,收拾一下情绪,开机了。”
然后默默对她竖起了大拇哥。
丛蕾“”
丛蕾一句话惹毛了冷千山,他甩袖站到她三米开外,化作一台大型冷气制造机,将她冻了个透心凉。石胤躺在床上,本来想对丛蕾报以微笑,结果撞上冷千山阴翳的目光,跟看真正的死人没两样,顿时打了个激灵,连忙闭上眼,更加证实了丛蕾对自己有过情愫的想法。
她怎么就不说呢石胤大为惋惜,这可是冷千山看上的女人,她要是说了,其实他也不是不可以。
而丛蕾就在这乱糟糟的局面中,放下裙子,把软趴趴的硅胶对着自己,假装努力坐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盼着完结,今天拟好最后一章,才发现其实潜意识里会有一种拖着不想完结的想法,担心自己没有办法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还有十天,离别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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