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帘又白嬷嬷请她去太后殿中叙话的事儿,与玄烨说了,问道“太后她又是有什么所求吗”莫非是为了敖登或者是想再弄个科尔沁的格格进宫来这种事情,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绝不会帮忙的太后不至于如此犯蠢,可是除此之外,苏帘着实想不到太后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还会有什么欲求。
玄烨扫了一眼手下棋盘,淡淡道“所求自然是慈宁宫了”
苏帘愣眼半晌,“这个没那个必要吧宁寿宫华丽不逊色慈宁宫,而且宁寿花园比慈宁花园还要大三成,还有畅音阁戏台就建在宁寿花园,怎么看都是宁寿宫比慈宁宫住着叫人舒坦”而且宁寿宫远离先帝太妃们的寿康宫,更乐得清闲。
玄烨笑容中带了三分冷色“可是太后却不知足”慈宁宫象征着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太后也是爱慕虚名之人。
可是苏帘却头疼极了,苦着脸道 “我已经答允明早要去请安”要是太后再提出叫她吹枕头风的要求,她该怎么办
玄烨敛去面颊上的冷意,满是轻描淡写之色“简单,朕陪你去就是了。”
苏帘听了,心中一阵甜蜜。
玄烨勾起唇角,君王以孝治天下,他从来都是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
翌日巳时三刻,寿宣春永殿。
苏帘穿了一身秋香色如意纹旗装,踩着花盆底儿亦步亦趋跟在玄烨身后进了正殿中,说来这还是今年夏天头一次踏进太后宫殿的门儿。她也晓得龃龉已生,索性能躲着就躲着,躲不过了,就降低存在感,掩在玄烨背后。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玄烨已经抚下海水云龙纹的马蹄袖打千儿,所谓的“打千儿”是满人男子的礼数,仅次于伏跪。是“单膝跪”的一种礼节,用于卑者对尊者或者晚辈对长辈。
苏帘则是双手交叠在小腹,双膝屈至触底,然后俯身道“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大约是玄烨在的缘故,太后面容格外温和,如寻常人家和蔼的老太君似的,一面招呼玄烨到自己身旁昼榻上坐,一面又吩咐白嬷嬷给苏帘搬了一个垫了木棉软垫的绣墩。
苏帘侧身端坐了,便见太后亲切又和蔼地看着玄烨,目光慈祥“皇帝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
玄烨饮了嬷嬷奉上来的清茶,道“今儿朝堂上没什么大事儿,故而一下了早朝便过来给皇额娘您请安了。”
太后含笑点头,脸上笑容洋溢。“其实这请安,也不必日日都来。只要皇帝有心孝顺,哀家就知足了”
玄烨笑着翘起了唇角“儿子此来,还有一事想与皇额娘说。”
太后不由正了正神色。
玄烨继续道“皇玛嬷去了也有些日子了,这慈宁宫”玄烨说到此。不由顿了片刻。
太后听闻,顿时脖子都梗直了三分,忙笑道“是啊,这慈宁宫总空着的确有些不大好。”
玄烨淡淡一笑“不是空着不空着的事儿,而是慈宁宫里的奴才,除了分派去守灵的,还剩余不少。都是伺候皇玛嬷的老人儿了,朕着实不愿亏待了。故而想着,皇额娘的宁寿宫伺候的人不是很多,所以打算叫她们都去伺候您。”
太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玄烨挑眉问道“莫非皇额娘您不喜欢这些人”
太后尴尬地笑了笑“那倒不是,那些嬷嬷太监,都是礼数周全、沉稳干练之人。”
玄烨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说定了,等回了宫,就叫他们如数去伺候您。这样一来,慈宁宫便关上。以后定时清扫整修也就是了。”
太后面色有些僵硬。玄烨的话,她如何听不懂,分明是不想让她搬进慈宁宫住着可偏偏,她的欲望又不是不方便说出口的。于是,太后侧脸瞧了苏帘一眼。
苏帘忙微笑道“皇上素来孝顺太后,前儿听说您很喜欢黄梅戏,故而皇上打算破例让庆祥班进宫呢”宫里原本是不许养着外头的戏班子的,可是若出于孝道,便是值得称颂的事儿了。这对于刷高玄烨的孝心值是很有帮助的。
太后沉郁的老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声音干巴巴的道“皇帝有心了。”
回到澹宁殿的时候,已经是晌午用膳的时辰了,顶着一头汗水回来的小猪猪却一脸郁闷之色“额娘,今儿那顶梁旦角没登场”说的是那个唱花旦的孙宪庭,苏帘印象算是比较深刻。
苏帘正疑惑,想问为什么,摆着棋谱的玄烨眉梢一拧,撂了手中的白玉棋子,不悦地道“一个奴才,还这般大的架子”
小猪猪忙道“也不是全然是他的过错,女儿听说他昨晚太子哥哥叫去唱到半宿,听说嗓子都哑了。”
玄烨沉吟了半晌,对苏帘道“保成这些年勤勉端正了许多,偶尔放松些也没什么。”
此事苏帘也原本没当成是什么大事儿,戏班子就安置在西园,玄烨的本意也是允许儿子们偶尔放松些的,身为主子传唤戏子去唱了半宿,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别耽误学业就是了。
只是接连好几日,那个叫孙宪庭的戏子几乎每天都被太子叫去集凤轩,一去就是一晚上,整宿整宿不出来。如此频繁,到底惹了玄烨怀疑,这行宫说大其实也不大,身为皇帝的玄烨,想要查点什么事儿,只要有心,那是分分钟就能查出来的。
也是不赶巧,苏帘刚备了冰碗去春晖殿,魏珠一看到她来,顿时如看见了救星,这样的表情让苏帘觉得很不对劲
果然,一进入内殿,苏帘便感受到了玄烨的低气压,他就像一块硕大的冰块,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冷气。苏帘不禁一个哆嗦,只得小心翼翼碰了冰碗上前,默默摆放到他跟前的小案几上,一言不发。
内殿中别无旁人,玄烨眼底幽暗,冷气湛湛,苏帘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恨不得立刻拔腿跑掉。大爷的,到底又是谁招惹这祖宗了靠,你个死魏珠,居然不告诉老娘
忽的,玄烨抬起头来,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苏帘。
苏帘被他瞧得脊背发寒,我勒个去的,老娘又没有吃嘴你,你别那副吃人的表情成不
这时候,玄烨薄唇轻抿,压抑着胸前内的愤怒,唤了一声“苏苏”
苏帘忙应声,道“我在呢。”
玄烨长长地伸出右臂,展开右手。
苏帘会意,忙乖乖提了裙袂上前二步,把自己柔软的素手放在他的手心。
玄烨缓缓合拢那磨出了茧子的大手,将苏帘的手握在其中,然后轻轻拉了苏帘到自己跟前。
气氛有些静谧,苏帘半句不出声,默默踩着脚踏,侧身坐在玄烨身旁。
玄烨那有些粗糙的指头,缓缓摩挲着苏帘的手背,一下下,略有些刺,叫人痒痒的,却又暖暖的。内殿中照旧焚着玄烨惯用的龙涎香,鎏金的宣德炉,香雾袅袅,轩窗闭合,冰块融尽,故而显得有些闷热。
良久,玄烨才开口道“保成保成他、他怎会如此”
苏帘不禁疑惑了,便问“太子怎么了”
玄烨眼角的青筋暴起,突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窝得生疼,只听玄烨恨恨怒涌“他竟然有龙阳之好”
“什么”苏帘瞪大了眼睛,突然有些不可置信,龙阳一时间,她脑海里突然闪现某些不和谐画面,太子和某俊男赤果果滚在一起,额会是谁在上谁在下呢
苏帘急忙从腐女深思飘忽中转醒过来,忙心虚地看了一眼玄烨,干笑道“不太可能吧太子身边也只有太监而已啊”太子那种高傲的性子,怎么会瞧得起身子不齐整的阉人呢
玄烨骤然一拳头打在案几上,震地冰碗一个晃荡,里头的奶汁都淌了出来,他咬牙切齿道“是那个戏子”
戏子是那个旦角孙宪庭苏帘心头一震,若是孙宪庭,的确有可能,谁叫他戏台上唱念做打的姿态比女人还女人呢太子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好色而慕少艾,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保不齐就起了玩玩男人的心思。
苏帘沉默无言,这种事儿古来有之,只是若落在皇家,便是一个污点,如唐太宗太子李承乾,就好此道,为太宗所不容,最终父子反目。
这时候,梁九功弓着身子谦卑地走了进来,跪地道“万岁爷,太子来了,已跪在殿外请罪。”
玄烨冷冷一哼,声音带着讽刺“请罪他若真知有罪,就不会做出这等腌臜之事”
梁九功忙伏得更低了三分,战战兢兢道“太子说,是那戏子勾引”
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是苏帘送来的冰碗,已经被玄烨掷在了地上,奶白的液体与白色的荔枝肉混在着在地上泼墨一般晕开。
梁九功额头触底,重重叩头,“万岁爷息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