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朝玉罗刹点头,也越了过去。
陆小凤和傅红雪与他不熟,话都没说过一句,便径直穿过。
火光晃动。
玉罗刹半张面具吸了光,半张面具藏在暗影里。
陡然看过去,那迷雾似的面具,似乎在扭动。
光是看着,便令人脊背生出一层凉津津的薄汗来。
他轻笑了一声。
真是好极了。
有意思。
袍子下面的手指,轻轻地捻了一下。
队伍分好,便也就预备出发了。
水和食物被搬到大疙瘩上面去,十个石窟黑袍人钻进“龟壳”,其他人顺着从高处垂下来的折叠铁梯,往丑房子上面走去。
丑房子虽然丑,里面的条件也算是简陋,但所有物品,一应俱全,在这沙漠地带,也算是一种享受。
竹枝枝随着钻进丑房子里面,发现这丑房子一座接一座,就像是列车的车厢似的。
只是这车厢并不是一长串,而是绕着“龟壳”一圈,头尾相连。
房子里靠近“龟壳”中间的一侧,有茧子似的舱房,可以躺上去,被半环绕着,还能避免颠簸摔下来;靠近外围的一侧,则是工业时代古老的火车似的双人座位,四个位置相对着,中间摆上长桌。
在舱房和座位之间,是通道;通道与通道之间,还有简易的蹲厕。
所有人都朝更里面走去。
大概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大疙瘩,好奇。
“不如我们就在这第一间”竹枝枝询问大家的建议。
花满楼倒是没意见,他偏头向着另外两人。
陆小凤已顺势坐到了窗边的位置上,往外看黄沙大漠。
傅红雪也拖着自己的右腿,坐到了陆小凤旁边。
他们已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所想。
竹枝枝也就不再问了,抬腿坐到了窗边去。
窗户自然是木窗,还是推拉暗扣的厚实木窗,一旦关上,他们就会置身在完全的黑暗之中。
现在,木窗半开着,漏进一点星光。
桌上中央有一个圆筒镂空的木盒,立着,里面有一根红烛。
陆小凤扫了一眼外面的星空,便收回目光,趴在长桌上。
这一趴,他就发现了问题。
看着厚实的木桌,竟发出一声空响。
陆小凤敲了敲桌面,四处翻找“里面是空的”
那他怎么就找不着打开的机关呢
浪子的手,在桌面扫过,描摹着一道四边的痕迹。
竹枝枝看了一眼,将手伸到桌子底下,推了推。
一块四四方方的木块升了起来,木块面朝座位的方向开了一个口子,里面放着一个水囊。
水囊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里面的水满满的。
少女拿出来,朝浪子晃了晃“听,像不像你刚才发出的声音。”
咕噜
陆小凤“”
他听懂了。
花满楼“咳。”
君子用扇骨挡住自己的嘴角。
他也懂了。
傅红雪脸上没有表情,仿佛没听懂。
但
谁知道呢。
他们是最早选好坐下的,在大疙瘩动起来之前,有着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这里翻一翻,那里动一动。
假意伤心了三秒钟的陆小凤,开始兴起了兴趣。
“如果朱停在这里,他一定很高兴。”浪子这么说道。
朱停不仅手巧,想得也妙。
他曾经想要做一个东西,钻到地底下去;后来,又兴起了心思,想要做一个在天上飞的大风筝。
想来。
这种能移动的大疙瘩,对方一定感兴趣。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比朱停想法还要奇妙的人,居然让我有生之年遇上了。”花满楼也感叹着。
君子自然也是知道陆小凤这位发小的。
竹枝枝敲了敲自己的脸颊“这东西虽好,但是造价未免太高了,劳民伤财。”
这里面一应配件的要求,并不是现在的工业条件所能达到的。
按照这里的铁价,造一个就足以让一位富甲一方的富翁破产了。
更别提维护之类的。
若是真被利欲熏心的人,不顾一切要制造多个出来,到最后肯定要生出更多的麻烦来。
古武时代的手工艺并非不高,匠人并非不厉害。
可有些发展,需从民生处着手起。
高于当前时代发展的东西,强造出来只能引起上层的追逐,下层的劳损。
更进一步
乃至引发战乱。
花满楼点头道“还是枝枝思虑周详,我们想的还是不够深。”
君子倒是不吝认错。
“那还是别让朱停看见的好。”陆小凤改口道,“要是被他看见,那可就不得了了。”
朱停是个很能想开的人,他觉得只要凡事想开点,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事情需要去做的,反倒是乐得轻松,何乐而不为
可匠人对自己手艺上的事情,都格外执着。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半盏茶的时间,从朱停聊到陆小凤和姑娘的那些事,再聊到各地的各色美人
“龟壳”总算发出“咔咔”的动静来。
屁股下的座位,传来一阵颤动。
大疙瘩正式开启了。
视野陡然升高,再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这要是放在星际上,军校生怕是宁愿在自己的军靴上装个加速炮,再配上防护服和防护头盔,以血肉之躯全速前进,也不要坐在这里面。
但。
人在古武,不得不低头。
其实,大疙瘩倒也没有行走格外缓慢,至少和骆驼比,它还是胜利的。
“这倒是比马车还要平稳一点。”花满楼感受着脚下的震颤。
他的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即便隔着一张面具,谁也看不见谁。
“不错。”陆小凤打了个哈欠,“倒是适合安睡。”
竹枝枝撑额,看着窗外慢慢退去的沙丘,手指在膝盖上一点一点。
花满楼初时受到周身微微颤动的声响所影响,还没发觉,适应之后就发现,少女一直有节奏地点着手指。
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花满楼侧耳,听着震动之下,铜管的回响,知道这大疙瘩上,依旧不是个适合聊事情的地方。
他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依旧被人监听着。
君子伸手,覆在少女手背上。
竹枝枝茫然回头“花神”
“渴了吗”花满楼只是温声问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手,稍稍收紧,又松开。
竹枝枝知道,花神这是有话想要和她说,但是怕写字会被看见的意思。
少女撑着额角,面具后面的眼睛不经意地随着转过来的角度,扫了一圈。
对面舱房,正对着桌面的地方,有个拳头大小的木板洞,偶尔会闪过一丝烛火的光。
“我不渴。”竹枝枝若无其事地将眼神,落在花满楼的面具上,道,“花神要喝吗”
花满楼知道,拒绝便是有蹊跷的意思了。
君子缓缓摇头“不用了,先留着吧。”
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用上。
这种只能打哑谜,不能利落说话的感觉,让少女有些烦。
难搞。
真想把那玩意儿给拆了。
军校生习惯了装卸机甲的手指,有些难耐地弹了弹。
此时。
石洞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铜管既然能将这边的声音传过去,自然也有办法将那边的声音传过来。
“诸位盟友,夜已深,座上坐着未免难熬,不妨躺到小舱房里面,稍作休息。”
随着石洞主声音响起来的,还有大家的骚动。
无论是谁,忽然从四面听到声音将自己包围,都难免会有些惊愕的。
“诸位盟友不必惊慌,这只是在下用铜管做的一个传声小玩意,除了能方便在下向诸位传话之外,便没有别的用处了,大家不必担忧。”
躁动还在继续,伴随着各样私语。
“对了,我在这边是听不到诸位的动静的,大家如果有疑问,不如先酣睡一宿,我们明日再议”
不管石洞主说的是真是假,起码大家的情绪暂时被安抚住了。
没有刚才那样激动。
又或许。
大家只是害怕另一边能听见动静,于是都暂且压住。
竹枝枝四人倒是显得格外镇定。
哗啦
少女将木窗关上。
嗒。
扣下锁窗的暗扣。
他们没有辜负石洞主的好意,都躺进了那小小的,只容一人横躺的小舱房。
小舱房躺进去之后,只剩肩膀和头露在外面。
夜渐深。
淡淡的烟气,从铜管里面冒出来,游转在连接的各座房子里。
一只手,悄悄扣上了少女的面具。
那是一只苍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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