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灰白烟雾,也拢住了少女的面具。
烟雾细长缠绵,有一丝已贴着那苍白的手而过,缠上少女的脸颊,与平服在枕上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像是情人的手,在轻柔抚摸。
面具被揭开,露出后面一双带着星辰般笑意的眼。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已被少女透着健康粉色的手给扣住。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竹枝枝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令人听不见。
大疙瘩还在不停地行走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动。
这样的响动,恰好可以掩盖一些轻微的声音。
比如,下意识压在喉咙里,低低的细语。
傅红雪黑夜中也泛着白的脸,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
那情绪厚重,如远山压在湖面上,阴影连绵。
刀客虽然擅长忍耐,但似乎对收藏情绪并不是十分熟练。
竹枝枝不喜欢现在受制于人的姿势。
她一撑手,将自己从小舱房挪出来,轻轻落在刀客面前。
少女的落地声,绝不比猫咪脚垫落在地面的声音重一丝半毫。
她将眼神落在傅红雪苍白的脸上。
“你是没有中迷药,还是吃了解药”竹枝枝抱臂问他。
傅红雪慢慢说出四个字来“吃了解药。”
他向来是个知无不言的人。
除非他不想要回答对方。
“你为什么没有昏迷”刀客也压低了声音。
他在配合少女。
“没有吸入迷烟的人,自然就不需要解药了。”花满楼温和的声音,低低响起。
君子也撑着手,轻巧落地,如鲜花飘落地面似的,声息轻不可闻。
还想躺一会儿的陆小凤“”
他只不过,是存了听戏的心。
怎么挚友就忍不住了呢。
浪子无奈起身,朝傅红雪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
“傅兄。”他朝对方点点头。
傅红雪的手,下意识收紧。
可他手里,已经没了那把漆黑的刀,只有一张从少女脸上摘下来的面具。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竹枝枝又问了一遍。
傅红雪紧紧抿着自己苍白的唇,收紧眉头。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少女的脸。
他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
竹枝枝“”
“你”少女欲言又止。
花满楼的呼吸下意识停顿了一瞬,又重新归于平和。
少女可爱,有人喜欢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他早便知道了。
陆小凤倒是比花满楼要紧张。
不是吧
又来一个想要抢他挚友老婆的人
傅红雪的眼睛,已经漫上了一丝痛苦,那痛苦和眼里的血丝纠缠着。
只不过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很久,下一瞬间就被少女敲碎了。
“你想易容成我”竹枝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易容成我做什么”
少女忽然想起了尸骨都成了飞灰的上官飞燕。
接着,她的眼神就变得十分不对劲。
似是诧异中混着警惕。
她上下打量傅红雪,回忆了一下原著,犹豫道“没听说你有女装癖,还喜欢男人啊”
傅红雪“”
这事儿,他自己都不知道。
满心的悲伤忧愁,被少女打了个稀烂。
若是旁人,他说不定要愤怒起来,以为对方是在羞辱自己。
可这是他的
他不愿意相信,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是。”傅红雪很快地否认,又慢慢补充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样子。”
他们之间,十多年都不曾见过一面。
“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看我”含蓄什么的,在军校生面前是不成立的,“还要蹑手蹑脚、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花满楼微微侧脸,转向傅红雪。
陆小凤也忍不住将视线投过去。
他们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傅红雪却是紧紧抿着那苍白又缺水的唇瓣,不发一言。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刀客的目光,不敢落在少女的脸上。
他只是将面具递回去“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保护你,绝不会令你受伤就好。”
陆小凤“”
哇哦。
事情听起来有点不简单。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花满楼头顶。
君子温声道“将你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倒干净。”
陆小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花满楼摇头笑道,“你只需要知道,不要乱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好。”
陆小凤“你倒是真不怕有人将她抢走。”
花满楼笑着摇头“我担心。在这个世界上,比我好的人太多,比我更值得喜欢的人,也太多了。如果能有人比我更喜欢她,也更加能够保护她,那我”
陆小凤道“那你便怎么样”
浪子想着,要是君子敢说他要放弃,那他就要让对方清醒一下,知道自己有多好。
岂料
花满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我也只能对他说声抱歉,这个女孩子,是我的。只要不是她说不要我了,谁来抢,我都是不会放手的。”
陆小凤“”
嘶
噫
他又开始牙疼了。
浪子吸完气,道“那你还不上去拦着,万一傅兄进一步对她表明心意,枝枝姑娘岂不是为难”
他们现在隔着好几步的距离,说话又都是在耳边讲,少女是绝对听不清楚的。
花满楼轻笑着摇头“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多一个人愿意保护她,不是挺好的。”
陆小凤“”
他觉得花满楼仿佛背后有一圈皎洁月轮。
“再说了。”君子笃定道,“傅兄对枝枝,绝不是男女之情。”
既然不是,他又何必担心。
“好了。”花满楼按了下如同老父亲一般操心的陆小凤的肩膀,道,“你不必再多说了,少点假想。”
几步距离远处,竹枝枝满怀疑惑地接过面具,重新戴上。
“你可真是奇怪。”少女嘟囔道。
通道倏然起了轻慢的脚步声。
嗒
嗒
不紧不慢,仿佛巡视疆土的王。
他们眼神一凛,一个翻身起落,就钻回了小舱房里。
少女还要伸手一摘,将黑夜中彻底遮挡木洞视野的布料拿走。
这本是为了今夜密谈而做的功课,没想到竟然密谈失败,布料仅仅挡住了浓浓的迷烟。
她将布料塞回袖管里,瞬间就把呼吸调整好,吞吐绵长。
这门特技,乃是她在十几年间和自家母后斗智斗勇里不断修进的功夫。
保管就算是某只有火眼金睛的猴子到来,也扫不出她是在假睡。
轻慢的脚步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
少女听到,对方的手伸向了她旁边的花满楼。
一声轻笑,在花满楼耳边响起。
意味有些不明。
似是嘲弄,似是单纯发笑。
听声音,是那石洞主。
他竟亲自过来。
这是要做什么
幸好,对方在那边停留的时间并不算长。
不然竹枝枝不敢保证自己会一直忍耐,绝不出手。
只不过。
脚步一转,挪到了她这边来。
一只手,将她面具摘下。
怎么今晚都和她的面具过不去。
少女在心里腹诽。
随后。
一根温热的手指,落在她的眉心。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不管是谁的额头上,落下一根手指,都是要忍不住反应的。
哪怕是昏睡之中的人。
竹枝枝也很自然地蹙着眉,偏了偏头,像是不满。
石洞主又轻笑了一声。
笑意不明。
似有愉快,似有宠溺,似有恨意。
落空的手指,重新点在少女眉梢处,顺着眉骨画了一圈。
又滑过她小巧挺翘的鼻梁,跳过红唇,点在下巴上。
落在下巴上的手指,久久没有收回去。
少女绵长的呼吸,也没有变。
她在想,这石洞主一定是想要偷偷整个和她一样的易容面具,借她名义去干什么坏事。
绝对是。
没跑了。
少女笃定地想道。
竹枝枝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她曾陪自家母上大人,去过一个荒星剿灭祸害城市的异兽。
那异兽有着树一样多的根须,蛇一样滑腻的触手,风一样的奔跑速度,硫酸一样的血液,以及猎豹一样敏捷的动作。
除非能一举靠近它,将它心脏戳破,不然下场只有一种死。
可那异兽很特别,它不会攻击死物。
而它判断生物和死物,是根据呼吸波动进行判断的。
只要呼吸不维持在一个频率,稍有快慢,就会被对方发觉,进一步缠上,活活勒死。
那一次,她随行斩获了大批此类异兽。
由始至终,哪怕异兽从她身上爬过,将她当成一块挡路的石头,触手爬满了她的身,她也不曾乱过半分呼吸。
以前不曾,现在更不会。
花满楼的呼吸也没有乱。
他知道,一旦自己的呼吸乱了,反倒是会害惨了别人。
君子是不会让朋友因为自己受伤的。
更何况是心上人。
只不过他暗地里,悄然拉高了警惕。
若是对方有任何异动,他一定率先将对方牵制住。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漫长,且难熬。
黑暗之中,只有大疙瘩发出走路晃动的声响。
咔哒咔哒
此外,便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打破局面的,是隔壁某个呼吸不畅快的兄台。
他蓦然拉了个长长的鼻鼾,发出猪叫似的声音,又像是钝了的锯子在割木。
陆小凤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石洞主却像是才回过神来。
“你说你,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瞎子”
飘渺似的叹息声,在丑房子回荡着。
他站直身来,将面具重新扣回少女脸上。
轻慢的脚步再次响起。
嗒
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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