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洛宓再怎么惊慌失措,日后会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日除了懒在床上什么事都不干的讨厌大人的李歧现在还是清秀美少年,在展露了一把自己的术法天赋之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洛宓大摇大摆的混进了排队进城的人群里。
为了以防万一,李歧换回了平日里的衣物,他那件用来栽赃二姐高琪的罗裙进过了昨夜的奔逃已经面目全非,裙摆上一块块结块的泥巴暂且不说,光是胸前一大片发黑的血污就足以让旁人退避三尺,就算折柳镇的居民对附近时不时会爆发的神仙打架熟悉到了麻木,他顶着这一身“僵尸复苏”的装扮估计也要被严阵以待的拦下来。
与少年的神采奕奕不同,被命运的恶意糊了一脸的洛宓神色恹恹,不仅没有迫不及待的变回原形跳进主人怀里,还破天荒的对他爱答不理,直把从没有哄过女孩的李歧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祖宗唱的是哪一出。
他怎么会猜到洛老魔是因为他法术天赋太高而心塞呢
“我需要静一静。”
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的少女用袖子掩住了半张脸,她戚戚哀哀的看着一头雾水的少年,那眼神之凄绝让李歧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再世陈世美的错觉。
“天道阿爸,女儿心里苦啊”
这么哭嚎了一声,洛宓掩面啜泣着跑走了,唯留像被当头打了一棒的李歧留在原地接受众人谴责的目光。
面对兜头扣下的一口黑锅,李歧心里非常委屈,只觉得自己要被始乱终弃。
然而这点委屈在他终于顺着排队的长龙走过城门时就化为了未来大佬不动声色的得意。
只见城门口布告栏里贴着新鲜出炉的“高琪”通缉像,就连糊在纸后的浆糊都带着刚出锅的热气。
凌霄真人回去交差之后,紫金观果然沿着线索锁定了“真凶”。
“现有一凶恶魔修混入折柳镇内,此贼性情暴戾,动辄杀人,若有人见到,速报官府处置”
在人头攒动的布告栏前,一名教书先生打扮的男子正逐字逐句的将布告内容念给围观的百姓听,也引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小姑娘看上去挺漂亮竟然杀人不眨眼啊”
“天呐,我可不敢让我家的几个小崽子随便出门了。”
“我娘说魔修都高八尺,宽八尺,嘴巴大的能直接把一个成年男子吞进去”
“你确定你娘说的是魔修,不是浴桶”
当然,以上发言都来不知内情的凡人,而当修士们看到这张通缉令时,所言所想就完全是另一种画风了。
“这是高琪吧”
一名目瞪口呆的修士用手肘捅了捅身侧的李歧,显然把他也当做了来看热闹的同道中人。
“这位炼魂宗的妖女跑到这里来兴风作浪了我听说她前阵子才出现在南泱州啊”
万万没想到随便一站就能碰到一个知道高琪行踪的修士,李歧不动声色的回道“或许有什么法宝吧”
本来就没什么立场的男修士几乎是即刻就被这个理由说服了,言语间也带上了点酸意,“也是,人家有个宗主当爹呢,什么好东西没有,跟咱们可不一样。”
“是啊,”想到背后包袱里还没有处理的赃物和囊中羞涩的现状,李歧真心实意的跟着叹了口气,“谁让人家有个宗主当爹呢。”
这厢两名穷修士聚在一起羡慕财大气粗的高琪,那厢嘤嘤跑走的洛宓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麻烦。
简而言之,她被人缠上了。
就在她蒙头往前跑到的时候,一名衣着富贵的年轻公子对身姿窈窕的洛老魔惊为天人,在被佳人冷淡的看一眼后更是心儿怦怦跳,顿觉口干舌燥,虚汗都出了一身,只觉得自己是遇上了命中注定,被月老拿着红线逗了逗就一头扎进了温柔罗网之中。
不过照洛宓看来,这小子纯粹就是吓得,被一把能轻松把自己碎了的上古凶器看上一眼,换她她也害怕,不过考虑到自己的惊世美貌,也不是没有一见钟情的可能。
自己给自己脸上刷漆这种事,真是做多少次都不嫌多。
“相逢便是缘分,不知小生是否有幸请姑娘去茶馆一叙。”把手里的折扇摇出了残影,富贵公子眼睛亮的好比夏日的艳阳,简直恨不得在洛宓的脸上烧出两个洞。
而作为被搭讪的对象,洛宓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想不开的冤大头。
“好啊。”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
然而他们终究没能成行,因为折柳镇最大茶馆的老板娘在年轻公子刚一冒头的时候就拿起扫帚把二人连赶带打的轰出了门。
“你个没良心的勾搭小姑娘竟然还敢带到老娘的地盘,看我不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老板娘一把扫帚舞的是虎虎生风,打得年轻公子是哀哀叫痛,看的洛宓直想上前握住那双纤纤玉手深情的问一句“姑娘你学剑吗”,可惜没等她付诸行动,无情的扫帚也落到她头上。
这一下打在钢筋铁骨的洛老魔身上是半点也不疼,但直接把她老人家给打懵了。
我被打了
我竟然被人给打了
开天辟地这么多年我竟然被一个凡人用扫帚给打了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就又挨了一下。
“看什么看”老板娘泼辣的指着她鼻子骂道,“小妖精眼睛还挺大”
“呵呵呵呵”
洛宓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理智断裂的声音。
老娘要你死
于是刚被扫帚一通痛打的年轻公子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旧爱和“新欢”撕打成了一团,正在千方百计的想挠花对方的脸。
“这是干什么呀,快住手”
男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想上前劝架又怕被张牙舞爪的二人波及,然后他就看到洛宓麻利的骑到老板娘身上,双方你来我往中终于开始夹杂着老板娘崩溃的尖叫。
“谁来把这个疯女人拉开啊啊啊”
等到事情完全平息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整个茶馆大堂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小型飓风,只剩下一片狼藉。
年轻公子顶着脸上数道抓痕坐在了二楼最舒适华丽的雅间,看着侥幸捡回一命的老板娘对着就差上房揭瓦的洛宓予取予求。
“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火气不小。”说着老气横秋的话,洛宓拿起桌上的茶盅就是一顿牛饮,喝完还“啪”的一声把杯子砸到桌子上,吓得已经肿成猪头的老板娘跟着颤了一下。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她现在可知道了,眼前这个大马金刀跨坐在绣凳上的可不是什么狐狸精,而是前来索命的阎王爷啊
大约是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与之前泼辣的作风反差太大,洛宓掀了掀眼皮,终于发了一次慈悲,“行了,跪安吧。”
于是老板娘夺路而逃。
雅间里终于只剩下了两个人,虽然与年轻公子最初的设想相差甚远,不过好歹也算是终于独处了。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尴尬,整理了一下已不复风流倜傥的外表,对着洛宓露出了带着几分殷勤的笑容,“姑娘”
“叫什么姑娘”洛宓又“啪”的一声把杯子砸到了桌上,“叫前辈”
“好好好,前辈,前辈,”公子连忙答应,然后他舔了舔嘴唇,酝酿了一下,“虽觉冒昧,但晚辈对前辈一见倾心,发自内心想要亲近,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洛宓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傻子。
正常人会在被老情人拿着扫帚痛揍一顿后第一时间就去找新欢告白吗这位未免也花的太清新脱俗不遮掩了吧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直白,公子状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前辈不要误会,我与那孙二娘是曾经有过一段情缘,可缘分这种东西就如清晨花瓣上悬挂的露珠,纵然在丰沛时异常华美,可也转瞬即逝,当旭日东升,露珠如我对她的爱恋,消失无痕,无法追悔。情之一字,本就无法强求,缘聚缘散,无悔即可,可惜这个道理,二娘一直都不明白,才会在今日唐突前辈。”
听着他振振有词的歪论,洛宓感觉一个新世界正在眼前徐徐展开能把露水姻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他还是第一个。
真可谓是不要脸至极了。
“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她决定帮他清醒一下。
“这正是前辈的迷人之处啊”对女孩言辞里的威胁充耳不闻,年轻公子两颊泛红,“每朵花的香味、颜色都不会相同,真正怜香惜玉之人又怎么会将自己禁锢在世俗的偏见之中秀美的杜鹃固然惹人怜爱,但难道艳丽的牡丹就不值得再三垂怜了吗如今我与前辈相遇,正是双方被月老红线维系的证明啊”
醒醒,咱俩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洛宓想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老祖母看脑子进水的小孙儿般的慈爱,准备身体力行的帮他“幡然悔悟”。
然而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只听“砰”的一声,雅间的大门被人从外踹开,公子闻声扭头,在看清来人时怔了一下,一句“怎么是你”已经到了嗓子眼,就被大步走来的李歧一脚踹到了脸上。
偷偷跟在后面的老板娘看到摔倒在地的公子,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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