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陆溯将照片放进了皮夹。
他走出包间,递给秦助理一张纸条,“查这个人住所,立即过去。”
秦助理低头,张顺之。他被陆溯从国喊回来,处理的事竟然只是找人,秦助理不理解,但行动力异常迅速,当陆溯坐上车,他已经拿到了地址。
“张顺之,男,42岁,毕业于江南传媒大学新闻系。”
“目前就职于华星出版社,今年6月入职。”
陆溯沉默听着报告,一路一言未发,一小时后,车驶入首都大学附属医院。
大雨仍旧倾盆,秦助理撑开伞,陆溯下车接过伞,淡淡说“不必跟着。”
秦助理颔首,“是。”
陆溯上了台阶,走到大厅口的自动
伞袋机,雨伞拉进去套好一次性塑料袋,他拿着伞上楼了。
血液内科,1709号病房。
六张床位,靠窗的床位坐着一个小女孩,她的母亲在削着苹果,她父亲在给她喂饭。
小女孩脸色看得出病容,但笑得十分开心,大口大口吃着饭。
张不染,张顺之的女儿,白血病,每月治疗费用六位数。
6月前,一个中间人找到做民工的张顺之,接受一档民生类新闻媒体采访。公开向社会募捐。
次日,医院收到八十余万捐款,不多不少,刚好够张不染的治疗费用。
同时张顺之得到一份办公地点在他女儿医院附近的出版社工作,工作轻松,按时上下班,五险一金齐全,工资还是平均工资的三倍。
陆溯脑海里过滤着信息,他几乎已经确定,这一切全和徐回周有着关系。
因为十年前,这名小记者调查一名素不相识的高中生,为此失去了前途。
陆溯垂手,雨伞的尖顶到地板,很快在塑料袋里积起一汪水。
半小时后,张顺之从病房出来,准备去上班。
一道礼貌的声音喊住他,“张记者,方便聊半个小时吗”
熟悉又遥远的称呼,张顺之猛然回头,首先他的感觉是男人很高,其次是陌生,他疑惑问“你是”
陆溯微笑,“我是黎湛的亲人。”
附属医院食堂,张顺之和陆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听着雨声,张顺之慢慢回忆。
“黎湛自杀的地点是在边境交界的加纳齐落山脉,在六个国家境内。”
“我得到的信息是,黎湛是半夜等着同行的朋友睡着,悄悄跳崖。”
陆溯问他,“与他同行的有几人”
张顺之想了想,“4个。”
陆溯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宋明彦、沈屿澈、顾孟成,加上福利院照片里,那个肩膀紧贴着徐回周的男生,不多不少,正好4个人。
他眸色深邃,“记得名字吗”
张顺之摇头,“我还没开始查,就得罪领导被开除了。”提及
年轻时的梦想,他苦笑一声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别的帮不了你了。”
他又想起一件事,“黎湛的家庭情况,你知道吗”
张顺之说起了他走访问的结果。
“他妈妈在他4岁时,在衣柜上吊自杀了,据说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黎湛。”
“他爸爸一年后也自杀了,当天很多酒,抱着黎湛在怀里割的脖子,有人破门而入,就看到黎湛浑身是血站着,不会哭,什么表情都没有。”
“黎家老家来了人带走了他爸爸的骨灰,但没要黎湛。”
“还有街坊邻里私下都在传,黎湛是他妈妈在外偷人生的,还有一家人都有遗传精神病,才会接二连三自杀。”
张顺之如今说起来,还异常气愤,“说他是偷人的野种,又说他继承了父母的精神病,以后是小疯子,这群人不觉得自相矛盾吗简直不知所谓”
外面的大雨变成了小雨,天色越来越亮,快到上班点,张顺之才说完,陆溯问了他最后一句,“张记者,您还想重新做回老本行吗”
张顺之眼里闪过惊讶、错愕、意外、惊喜,最后到底变成了无奈的绝望,他擦擦眼睛,“我记者证吊销时间了”
陆溯递过早备好的纸条,“你愿意就打这个电话,他会安排。”
张顺之颤抖着接过纸条,紧紧握住这条能恢复他一生理想的薄薄纸片,几乎怀疑他是在做梦,他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
“您究竟是谁”
陆溯眼里是不可窥见的深海,他轻声说“我是他的家人”。
走出医院食堂,陆溯抬头看天,雨已经停了。
被暴雨冲洗过的天空,此刻蓝得纯粹,轻薄的云层里,透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
天要晴了。
“天晴了。”徐回周收起伞。
他目光望着远方的芦苇荡,微风拂过,那大片芦苇,在蓝天白云下随风摇曳,像是生在陆地的海,不见边际,波澜壮阔。
季修齐望着他,沉默片刻才说“接下来去哪儿”
徐回周微微眯眼,抬手指着天空,“那儿。”
顺着他的指尖抬头,季修齐看到空中停着的缆车。
蓝山缆车,从山脚到山顶,可以看到更大片的游江,以及芦苇荡。
季修齐想起来,黎湛恐高,五楼以上,他就会难受。
“为什么不去理科2班”高二分班时,他完全不理解黎湛的选择,“我问过我妈了,你们学校聘请的那个清北物理怪物,是2班的班主任。还来得及,你去找你们教导主任,你的成绩换班轻而易举。”
盛夏的午后,热得没人敢在太阳地里走,黎湛埋头在冰柜里选着冰棍,“六楼。”
他着急去拍黎湛的脑袋,“要你换到二班你说什么六楼”
黎湛翻到两根冰棍,圆柱形,白纸裹着,只写着四个红字老式冰棍。
他递过一根给他,“理科二班在六楼。”说着撕开冰棍的包装纸,咬了一口冰棍,满足得微微眯眼,慢吞吞说,“五楼以上,我晕。”
回想到那时的时光,季修齐深深吸了口气,他收回视线,笑着说“好。”
两人正要走,徐回周手机来电了,他听了一会儿,眸色微闪,说“您等我来再说。”
收起电话,他转身往停车处走,“今天不行了,我有急事。”
季修齐快步跟上他,见徐回周神情不对,他问“什么急事,我能帮上忙吗”
徐回周回“张女士要撤诉不离婚你帮不上忙,不用跟我去了。”
他又停住,回身伸手,“给我吧。”
季修齐还提着那本小王子,他心口悸动,递过纸袋,忍不住确认,“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后天。”徐回周接住纸袋,神色平静又自信,“法庭见。”
两小时后,徐回周到了小旅馆,途中他给许珩打了电话,许珩提前到了,在小旅馆门前等着他。
徐回周一下车,许珩就注意到了他手腕的红绳,许珩心脏猛然收缩,连红绳也送给了徐回周吗
只是他来不及难受,徐回周就如同一阵风快步走过他,“跟我进去。”
许珩快步跟上了。
来到102,徐回周礼貌叩门,“您好,我是徐回周。”
门缓缓开了,狭窄屋内窗帘拉着,白日开着灯,张女士眼睛通红,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徐回周鞠躬,久久不愿起身,“耽误你时间了,徐律师,十分对不起。”
徐回周神色不变,“您放弃离婚,是因为周方乾带走佳佳威胁你了。”
周方乾就是张女士的丈夫。
张女士惊慌抬头,“您、您怎么会”她害怕着往走廊看了一眼,紧张摆手,“不是,没有人威胁我,是我自己不想离婚”
她飞快拉着徐回周进屋,等许珩也进来,她重重关上门,就要跪下,“求您别说了,我现在只想撤诉,我不要离婚,我不离,真不离了,您帮我撤诉吧。”
徐回周及时扶住她,平静说“您不能妥协,为了佳佳,更为了你自己。”
张女士泪如雨下,“不行的,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他昨天去学校把佳佳接走了,说我要是离婚,他先杀了佳佳,再来杀我,最后自杀徐律师,我想通了,大家生活都差不多,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我真不告了。”
她怕又恐惧,身体抖得如同落单的鹌鹑。
许珩听得眉头直皱,他忽然看向徐回周,这样的情况,徐回周会如何做
徐回周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张女士,“您冷静,我最后问您一件事,您能保证这次撤诉了,他会放过您和佳佳吗”
张女士愣住了,她握紧手帕摇头,她很明白,撤掉诉讼如同杀鸡取卵,她们母女的未来一片黑暗。
她眼里的光一点点褪尽,只留下绝望与恨意,她捂住
脸无助哭泣,“不会,他会变本加厉折磨我们母子,我要杀了他我和他同归于尽,这样佳佳就会安全了。”
“还有其他方法。”徐回周冷静望着张女士,“您别有负担,诚实告诉我,您和周方乾的夫妻生活,是否每次都出于自愿”
张女士缓缓抬头,瞥了许珩几眼,才按住羞耻摇头说“他只顾自己高兴,有时佳佳没睡着,或是我身体不舒服不愿意,他还是会强制拖我”她声音越来越小,“进房间。”
许珩同时悄悄攥紧了手。
徐回周说“这就是办法,他的行为属于强奸,只要拿到证据,告上法庭至少坐牢三年,我可以帮你打到十年。”
张女士错愕,“我们是夫妻啊”
“违背您的意愿,婚内强奸也是强奸。”
张女士眼中再次出现光,她满怀希望问“真可以送他进去”
徐回周目光坚定,“我保证,一定送他进去十年。”
许珩突然出声,“要证明,只有单方口供,没有其他证据支持应该很难吧”
徐回周眼睫动了动,他淡淡说“那就制作证据。”
他问张女士,“可能需要您”
“我愿意”张女士打断他,她大概猜到了徐回周的意思,破涕为笑,“只要我跟佳佳能安心生活,我什么都能做”
一小时后,徐回周的车停在一栋居民楼前,他再次和张女士确认,“要跑到有监控的地方留下证据,反抗动静闹大点,这个小区隔音不好,邻居证词也是很好的证据,记得拉阳台窗帘为信号,我们会及时上去。”
张女士点头,她眼里都是光彩,“我会让佳佳下楼,麻烦你带佳佳先离开。”
同时一辆小蓝车也停在旁边,ui降下车窗,比了个ok的手势,“徐律师,全准备好了。”
徐回周开门让张女士下车了。
十分钟后,佳佳背着她的书包跑出来,书包拉链上挂着一根红线,坠着一只糖纸小玫瑰。
她出来就看到了徐回周,红彤彤的双眼瞬间飙出眼泪,跑向徐回周,哭着抬脸请求,“叔叔你救救妈妈”
徐回周蹲下,展开手帕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别怕,你妈妈在拯救你们了。”
佳佳上了ui的车,先离开了。
徐回周剥开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微微仰头看着四楼阳台。
灯光亮着,窗帘还没动。
许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旁边说“是不是为了赢,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如果被发现,徐回周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徐回周舌尖卷着薄荷糖,淡淡说“或许吧。”
“值得吗”许珩又问,“为两个陌生人。”
这时四楼窗帘隐隐有了动静,徐回周嘎嘣一声,咬碎了糖果,“对我而言,没有值不值,只有想不想。”
他快步冲进了楼道。
同时窗帘剧烈晃动,许珩收回思绪,也快速跑上楼。
没多会儿,鸣笛声划破了黑夜,张女士披着外套坐在沙发休息,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时,她终于笑了,朝着徐回周,悄悄比了个感谢的手势。
代表张女士在警局做完笔录,徐回周先送许珩回家。
许珩隐约记着有个问题忘记问了,但始终想不起来,直到进屋,他猛然想起。
一直在忙张女士的事,他忘记问徐回周,他那根红绳的来源了
许珩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轻轻摸了下手腕。
好像,他也没那么难过了。
忙到半夜,徐回周回到陆家已是夜深人静,只一楼大门的照明灯还亮着。
他停好车,揉了几下酸涩的手腕,才提着那本小王子下车。
走了几步,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徐回周。”
听出是陆溯的声音,徐回周停住回头,偌大花园光线昏暗,一时没找见陆溯。
又一声,“徐回周。”
顺着声源,徐回周看向左侧,陆溯从阴影里走出来,轮廓渐渐清晰,“徐回周。”
他第三次喊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