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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三月初,繁花似锦,正是溶月殿英红簇拥,最美的时候。

    然而如今的溶月殿,相较以往,要冷清得多。

    这是定嘉公主的住处,也是琬国整座宫城内最为精致华贵的一座宫殿,圣上每逢操劳疲倦,都会来这里坐一坐。

    公主天真伶俐,乖巧又可爱,生得一副出尘脱俗的样貌,娇声软语同圣上说两句话,总能开解皇上大半愁云。

    世人都说,定嘉公主当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得如今这般衣食无忧,被圣上捧为掌上明珠。

    可福气这一词,从来都是说不准的。

    如今炎康国国力雄厚,襄冉国君主狼子野心,琬国与两国接壤,虽国库充盈,百姓富足,然而兵力薄弱,近来襄冉连连挑衅,炎康国亦蓄势静待时机,圣上愁眉不展,终还是在半年前选择和炎康示好,忍痛将唯一的公主送去和亲。

    和亲之人,乃炎康摄政王云啸辰,传闻他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炎康先帝突然崩殂,皇帝年纪尚小,引得朝中动荡,云啸辰只用了不过半年时间,便以雷霆手段稳下朝政。

    定嘉公主此去,怕是再没了无忧无虑的日子。

    十里红妆一路延至炎康上京,和亲的队伍进城时,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驻足在城门边围观。

    春风掀起车较帘子的一角,隐约露出美人一小片水红的轻纱披帛。

    轿内之人眼睑微垂,朱唇轻抿,发间只有简单几样珠钗,鬓角耷拉下来一小撮青丝随风缓缓飘动,宁静舒馨。

    车轿在队伍中间徐徐穿过城门,远处聚集观望的人群也随之一片沸腾。

    花荫歪坐在轿中,睫毛轻颤,抬眼时眸中还映着朦胧睡意。

    她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望兰,小声询问“到了”

    这一路舟车劳顿,有时太过疲惫,她便会叫陪嫁过来的贴身宫女帮忙去了头上繁重的簪钗,小憩片刻。

    每每入城,都会像如今这样被看热闹的百姓惊醒。

    如果记得没错,今天该到上京了。

    望兰伸手把她的披帛拢好,打开腿上锦盒,取了一柄玉梳替花荫将有些散乱的头发细细梳好,“殿下,确实到上京了。”

    花荫趁望

    兰替她戴珠钗的空档,酥手捏住帘子的一角,卷起一个缝隙。

    外头聚了许多衣着体面的百姓,沿路是庞大星罗的楼阁牌坊。

    有个小孩挤到前面,恰好和她对上眼神,笑嘻嘻伸出手里的糖葫芦想要递给她,最后被官兵拦在两丈之外。

    她忍不住弯起眉眼,和望兰感叹“上京真繁华。”

    上京很繁华,比琬国国都还要繁华。

    说着,花荫从袖中摸出来一块酥糖,将帘子又掀高一些。

    跟随在轿边的望梅注意到她的动作,探首询问“殿下有何吩咐”

    她将手中酥糖递给望梅,“一块给那小孩,一块你自己留着”

    话落,她伸手指了指快被人群淹没的那颗糖葫芦。

    望梅会意,径直走到小孩身边,将酥糖在小孩手中塞好,只道“定嘉公主有赏。”

    她的动作在旁人眼里一清二楚,激起一片欢腾。

    花荫勾唇笑笑,复放下帘子坐好。

    半个时辰后,车轿停在驿馆前,花荫一路被带去东边厢房,只留使臣在前打点。

    她在房中小憩片刻,养足了精神,便带着望兰出了驿馆。

    第一次离开宫城,便是千里迢迢来到炎康和亲,花荫其实很早就想知道,宫墙内外,到底有何不同。

    街头各类商铺星罗棋布,偶尔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微风舒爽,混着茶馆的茶香和点心铺子的点心味道,这大概就是烟火气。

    只一条街的距离,花荫已经挥手买下了不少东西。

    街角的巷子处有个算命先生,过路的人不多,那先生却是摇头晃脑半天,摊子前摆了不少奇怪的物件,不知神神秘秘在做些什么,彼时她正与望兰在等一位老伯的糖画,见了那小小一个算命摊子,心中好奇。

    她从望兰手里拿了一锭银子,只道“你先在这处等糖画,我去那边瞧瞧。”

    说完,欣然转身,直去了算命摊子那处。

    走近才知,摆摊的老头摇头晃脑,原是在打瞌睡。

    “老伯”她躬身喊了一句,见人还闭着眼,准备抬高了音调再唤一声,边上巷子里头忽的传来一声大叫。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那声音饱含怒气,听上去应该是位年轻男子,后面又说了些什么,

    可惜声音小了许多,花荫只能隐约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她顿时噤了声,直觉自己应当没碰上什么好事。

    这巷子在大街的角落,很少有人路过,离真正人多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距离。

    兴许该去找巡城的兵官。

    如此想着,她禁不住往巷口的方向挪了两步,飞快地探出半个头,又缩回去。

    恍惚一眼,她似乎看见了一抹寒光。

    那个怒吼的男子身形削瘦,背对着她,一手复在背上,刚刚那抹寒光,分明是一柄匕首的刀刃。

    而另一人,几乎被逼到了巷角。

    花荫愣了一瞬,抬起步子想要离开此处。

    她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赶紧报官的好。

    身后再次响起一声狠戾凄惨的咆哮“要不是你,我们家如何会到今天这个境地”

    脚步猛然顿住。

    现在去找兵官,会不会太迟了

    她心里发颤,扭头取了算命摊上的招牌,心跳得飞快,临走时,在摊上留了一锭一两。

    老先生打了声鼾,睡得正香。

    木棍有些重,她双手抬着虽算不上吃力,但拿着它冲进去那么一段路,还是有些累。

    她看见那人正怒吼地挥舞匕首朝前刺去,或许是因着太过激动,男子并没有发现她的靠近。

    “啪”一声,长棍哆嗦着挥下,匕首落到地上,那人原本还在嘶哑地喊叫,而今腿脚一软,趴倒在地。

    花荫第一次伤人,几乎使了全身的力气,也不知是由于太过忐忑,还是这一通动作太费劲,她大口喘着气,抬眸看见前边的男子,不由得一愣。

    白衣公子身形颀长,面容俊冷,深邃的眸子镇定看向她。

    从前父皇说替她挑选驸马,花荫随手画了一幅像给父皇。

    当时父皇笑她画工不错,就是那像上的男子,眉眼不似凡人,他无从去找。

    如今见着,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的模样。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般英俊的男子。

    倘若没有和亲该多好,她可以把他带回去当驸马。

    花荫一时失语,若不是地上那人忽然动弹一下,吓得她连连后退两步,恐怕还能立在那里愣神半晌。

    只见跟前白衣男子睥睨眼地上的人,慢悠悠蹲下身,在那人后颈处落下一掌。

    原本快要

    清醒的人白眼一翻,再次没了动静。

    “打这里。”

    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这是在教她如何伤人

    “哦”花荫下意识应下,忽觉不对,才往后退开两步,声音微颤,“公子没事吧”

    男人起身理了理衣袖,摇摇头,抬眸看向她一眼。

    姑娘生得明艳动人,眼里似含了月光,额角一层薄薄的汗珠,面色紧张,像是受了惊。

    若非她方才冲进来,现在地上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这头花荫被看得不自在,从地上捡起木棍,垂首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轻咬红唇,“那这个人怎么办他不会死了吧”

    她刚开始并未想过自己能把他敲晕,倘若真的出了事,这次和亲又该如何是好事关两国邦交,若她徒增事端,那她便是琬国的罪人。

    “不会,”男子瞥他一眼,抬眼看见略微慌乱的花荫,又道,“多谢姑娘相救。”

    她低头嘟囔一声,“是该谢我”

    男子听见她的话,唇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扬,“敢问姑娘芳名”

    花荫眸中多有警惕,思索片刻,才小声回了句“赵娴。”

    眼下到底是何状况尚不清楚,她还不敢随意向别人袒露身份,赵衔,是从前宫里照顾她的公公的名字。

    她不擅说谎,说那话时只觉得脸微微发烫,也不敢与男子对视。

    不多时,巷口忽而传来望兰的呼喊。

    “小姐小姐”

    花荫闻声扭头,恰巧望兰也寻到这边。

    望兰看见她身边情景,心提到嗓子眼,疾步走过来,“小姐,发生了何事”

    原先在巷口瞌睡的算命老伯许是被望兰喊醒了,这会儿也跟了过来,看见地上的木棍和男子,吓得直往外跑,嘴里一边唠叨着“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花荫见状,心头莫名不安,葱手紧紧捏着裙摆,身上的环佩随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响。

    男人似乎看出来她的顾虑,只道“此人乃漏网逃犯,我自会将他送去官府,你不必担心。”

    “小姐”望兰神色忧愁,在她耳边低声劝道,“明日还要进宫献舞,在嫁入王府前,您不能出事”

    这话听得花荫心中着急。

    望兰提

    醒得没错,明日一早,她是要进宫面圣的,这个时候,她不能出任何岔子。

    “那公子”

    男子瞥她一眼,神色淡淡,“你们先走。”

    有这句话,花荫也没有再多逗留,道了声“保重”,便被望兰连哄带拉离了巷子。

    她原本便只是过路帮忙而已,至于其他,花荫不敢拿琬国颜面去开玩笑。

    当然,她本身就有些害怕。

    虽说她没见过宫外的人情冷暖,虽说她很喜欢那位公子俊俏的脸蛋,但枕头底下的话本里,可写过不少衣冠禽兽杀人灭口云云。

    万一这位俊俏的公子,也是个表里不一之人,那她可就惨了。

    水红的裙角消失在巷口,男子目光亦重新恢复冰冷。

    他立在原处,从地上捡起一支衔珠金钗,握在手里把玩。

    明日定嘉公主进宫献舞,他原是懒得去的。

    如今看来,去瞧一眼,倒也没什么不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