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云啸辰嘴上应答,目光在她身上扫一眼,很快又轻飘飘移开。
跟前的人得了应允,欢喜道“王爷最好了”
说罢,也不等他作何反应,便提着裙摆颠颠儿离开。
云啸辰在原处立了稍许,也转身回了书房。
他允诺过花荫,次日会带她看马球,按往常那般来说,前一夜她都会摸去书房晃悠一圈,借送茶水的理由旁敲侧击,提醒云啸辰不能反悔。
可今夜,她甚至连晚膳都没吃,云啸辰在书房坐到深夜,也不见她寻过来的人影。
韩木候在一旁,给灯添了三次油,看云啸辰批完折子也没有半点起身休息的意思,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道“王爷可是在担忧边防图之事。”
云啸辰闻言怔了一怔。边防图之事还用不着他这般操心,倒是花荫,不知神神秘秘在做些什么。
于是他皱眉问道“王妃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韩木显然没想到这一茬,俯首回道“一直叫人暗中跟着,除去贪玩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同外人也鲜少接触,白天在梨园,似乎也不止王妃身上沾了寻影香,那些人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谨慎。”
只见云啸辰忽而勾唇轻笑,揉眉起身,“罢了,你去歇息。”
末了,不等韩木领命离开,他又不紧不慢补充一句“换些得力的人,保护好王妃,莫出什么差错。”
韩木一滞。
听这个意思,到底还要不要跟原来一样盯紧王妃
他偷偷看了眼云啸辰的脸色,心中忽然便有了决断
保护好王妃,显然比盯住王妃要紧。
彼时东厢卧房里,也是一派灯火通明。
望兰搬了凳子坐在一边直打瞌睡,时不时朝书桌的方向看一眼。
书桌上堆满了被揉皱的纸团,望梅坐在一旁,研墨研得手酸,扭头瞧见花荫将刚画好的图纸又捏成一个球,忍不住叹了口气“王妃,这已经是您画的第六张了,要不先歇着,明日有空再画”
花荫重新取来一张纸,埋头只道“快好了。”
明日她还要和云啸辰去看马球,她将图纸画完,还得想法子进
宫,去找云挽容。
望梅又叹息一声,替她披了薄毯,兀自灌了口茶醒神,回来继续研磨。
老实说,自她家公主离开琬国以后,还是头一次这般兴致高涨费神画画,不过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待花荫满意地将图纸上的水墨晾干,再叠好,已经过了二更,她问过时辰,才忽觉浑身疲惫,简单梳洗一番,倒头睡下。
她向来贪睡,这夜又熬得晚,次日早晨,望兰特地没去叫她,想着看马球还早,让花荫多睡一会儿也无碍。
谁知这一觉便睡到将近午时,王爷见她又没去用膳,竟直接来了东厢寻人。
春日不冷不热,睡得舒服,花荫钻在被窝里头,其实迷迷蒙蒙已经半醒,挣扎许久,始终不愿起来。
她听见房门蓦地被人推开,脚步声愈来愈近,随后有人在床榻边沿坐下。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伸进被窝里头,手背贴上她的额头,带进来一丝凉意。
望兰她们的手应当没有这么宽大。
她闭眼想了想,忽的一惊,睁眼探出半个脑袋,望见床边的男子时还愣了半晌。
云啸辰眉目温柔,嘴边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毫不客气地在她脸上掐了一把,直道“阿荫今日贪睡得很。”
花荫面颊被掐得疼,蹙眉将脸上的手拽开,裹着被子坐起身,小声嘀咕“王爷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这本就是本王的卧房,我进来,为何要征求旁人的同意”云啸辰看上去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挑眉道,“本王亲自来叫王妃用膳,倒是本王的不对了”
花荫睡得糊涂,脑子尚未完全清醒,皱着一张脸思索片刻,愣是被绕了进去,“王爷是来叫我用膳的”
云啸辰点头。
她“哦”一声。
那确实是她错怪人家了。
他仍旧坐在床边,花荫后知后觉,嚷嚷着叫他先去用膳,将云啸辰赶出卧房,才堪堪从床上爬起来。
昨夜她没吃晚膳,在房中埋头作画,只随意吃了两口糕点果腹,眼下又起得晚,这一顿饭便吃得格外香甜。
然而她筷子才刚刚放下,刘管事便带了一名宫人进来,说皇帝有事传召。
云啸辰迟疑稍许,看了花荫一眼。
今日原是
打算带她去看马球的。
花荫对上男人的目光,稍稍愣神,忽而勾了唇,“马球下回再看,公事要紧”
云啸辰挑眉。
这般潇洒,昨日莫不是脱胎换骨去了
“王妃果然善解人意。”
他扬唇调笑一句,转而应下那宫人的话,叫他在王府外等候。
花荫抿唇,目光却自此没在他身上移开过。
云啸辰起身前去准备入宫事宜,她也跟着起身;云啸辰往书房走,她也往书房走;云啸辰停下步子,她步履也一顿。
影子在阴处尚且还会消失,她倒是比影子还要勤快。
男人终于转身问她“有事”
这句话她等了很久,闻言,花荫眉眼一弯,一双玉手从卷自己的衣角,变成了扯云啸辰的衣袖,扭捏许久,才道“我想跟王爷一起进宫”
只见他忽然皱眉,“进宫做什么”
“找挽容,”她回答得不假思索,“你不让挽容出宫,我就想进宫找她说说话。”
男人望着她沉默片刻,良久,点了头,“去马车边等我。”
和云啸辰说话比想象中容易太多,花荫眼看他进了书房,喊了声“多谢”,便急匆匆去了卧房。
等到云啸辰踏出王府大门,她已经在马车前乖乖站好,手里捧着一个妆匣,见他过来,抿唇一笑,扭头钻进了马车。
他后脚进去,瞧见花荫手中捧着的物件,“你手中是何物”
只见她脸上的笑僵了僵,用手把妆匣挡住,垂下头,“送给挽容的首饰”
云啸辰挑眉,嘱咐她一句不要再宫中乱跑,便没再问。
想也知道,她是在偷偷摸摸弄些什么鬼点子。
不过他懒得去追问,毕竟瞧她撒个谎都能脸红的模样,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他不问,花荫便松了一大口气。
脸上的烫意渐渐平息,她抱着妆匣,将脸别过去,学云啸辰的样子倚在车壁上阖眼装睡。
这样他就算突然又开始盘问,她也能假装没有听见,不予回复。
云啸辰休沐时被召进宫似乎已是常事,自进入宫门起,旁人瞧见云啸辰在休沐时过来,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他方一下马车,便有宫人在他跟前喋喋不休,说小皇帝遇上了什么难事,花荫则是
由人带着去往云挽容殿上。
她到殿门前时,云挽容已经听了消息,立在殿外等候,见花荫过来,迈开大步直迎上前来。
“嫂嫂居然记得来找我”云挽容像是被憋坏了,扯着她的胳膊快步往殿中走,“王兄好狠的心,竟然当真不让我出宫,你若再不来陪陪我,我在这宫里都要发霉了”
说着,云挽容一眼瞧见她手中的妆匣,挥手叫人呈上点心果子,又弯唇道“嫂嫂过来,还给我带了东西”
花荫在她面前坐下,点点头,犹豫片刻,又抿着唇摇摇头。
云挽容不解,“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话落,便见花荫将妆匣打开。
妆匣用布帛细细垫着,里头是一整块手掌大的羊脂白玉,色泽温润,边上一支琉璃金步摇,在硕大一块宝玉的衬托下,都黯然失色。
花荫拿起那支琉璃金步摇,“这是我儿时父皇赏我的,我还没舍得未戴过,给你。”
说罢,她垂眸看向那块白玉,“我近日来,是想麻烦挽容带我去找宫中的雕玉师傅。”
云挽容欢心接过那支琉璃步摇,命人捧了铜镜过来,将步摇戴在头上,“真好看”
她对着镜子摆弄许久,才道“宫里的那位雕玉师傅手艺可是炎康最好的,我在他那打过不少簪子,这就带你去嫂嫂想用它做首饰”
花荫被问得一愣,尴尬地犹豫许久,如实道“我想给王爷做一枚玉冠。”
话落,原本正欲起身的云挽容动作一滞,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惊奇。
“嫂嫂”
花荫抬首,见她面色诧异,以为触了炎康的什么禁忌,“有什么不妥么”
云挽容重新坐回去,蹙眉摇摇头。
良久,云挽容又喊她“嫂嫂”
“嗯”
“我王兄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汤才多久不见,他如今怎么骗财又骗色”
“骗”
云挽容十分坚定地点头,“他把我圈在宫里,一定是方便欺负嫂嫂”
花荫被她说的一愣一愣,怀抱妆匣,也跟着思索。
云啸辰是上京城中唯一护她的人,她便想着也要待他好些,这是她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可此事经云挽容之口,怎么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味呢
骗财骗色,云啸辰有吗
她低头看了眼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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