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他在等花荫一句回应,而榻上之人,却晃神一瞬,良久,往床边爬过去些,凑近他道“若是不乖呢”
被子因她的动作滑落许多,云啸辰眉梢微挑,瞧见她皱乱的襟口,很快将目光移开,挥手用被子把她重新捂住。
他道“阿荫温顺伶俐,怎么会不乖”
花荫闻言,忽而抿唇笑出声来。
“那就听王爷的,”她点头,重新躺下,抬眼定定看着他,弯起眉眼小声道,“王爷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哄人呢。”
说罢,又吸吸鼻子,从被中伸出一只手,揪住云啸辰的一片衣角,“王爷今天忙么”
“每日都有新呈上来的折子,皇帝年纪太小,尚不能亲政”他不紧不慢地回答,垂眸瞧见床上之人渐渐失落的目光,沉默片刻,最后鬼使神差道了句,“不忙。”
花荫先是试探性地打量他两眼,复确认一遍“真的”
云啸辰没有说话,只挑眉点了点头。
她抓住他衣角的手随即又握紧几分,“那王爷今天就多陪陪我,好吗”
她睡卧房,云啸辰睡书房,二人之间隔了好几道高墙。
云啸辰身为炎康摄政王,几乎每日都被堆成小山的折子和淹没,除了休沐那几日,她能跟他说得上话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相比之下,云啸辰和小皇帝还有朝中大臣们待在一处的时间似乎比她们在一块的时间要多得多。
上京城中能和她说得上话的,除去望兰几人,便只有被他下令禁足一个月的云挽容了。
她好不容易能进宫一趟,话还没能和挽容说上两句,倒是先淋了一场雨,染了风寒,眼下难受得紧。
如今他好不容易温柔一回,花荫便想,干脆仗着现今脑子还有些糊涂,任性一次。
云啸辰眉头拧紧了一些,抬手将黏在他衣角上的那只手撇开,塞进被褥里。
花荫见状,敛笑垂了眼帘,没有继续纠缠。
心中正戚戚失落,额头便重新被他的手掌覆住。
“好。”
他语调轻柔,带着从未有过的宠溺,“本王今晚好好陪着阿荫。”
她的额头很烫,竟还没心没肺地笑得出来
,云啸辰望着她迷蒙的一双水眸,无奈打消了等她病好后好好教训她的念头。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人生困,花荫身子发虚,躺在床上呆呆看他半晌,不知不觉便合了眼。
还未好好睡过去,就被云啸辰再次叫醒。
鼻间被浓厚的汤药味充斥,花荫愈加不想睁眼,妄想眼睛闭一闭,兴许云啸辰便不忍心继续喊她,她也就能逃过这一回。
“起来喝药。”
云啸辰又唤了她一次,语调比方才强硬许多。
花荫睫毛轻颤,依旧硬气地闭着眼,甚至还担心会露馅,装模作样翻了个身,好背对着他,防止露出破绽。
殊不知她这些个小心思落到云啸辰眼里,漏洞百出。
云啸辰没再继续唤她,而是一手端了药,朝花荫俯身,毫不客气地伸手捏了她小巧的鼻。
花荫本就因染了风寒,呼吸不太顺畅,鼻子冷不防被人捏住,眉头当即一皱,想着大不了憋上半日,然而不过一息之间,便蹙了眉头,难受地哼了一下,睁眼将男人的手抓住。
“王爷这是要害我”她抢先嗔怪云啸辰的不是,支起身子,看见他手中药碗,目光飘向别处,预备重新躺下,然而后背却被人用臂膀撑住。
花荫被揽着在床上坐直了身子,想耍赖皮却被云啸辰禁锢在怀里。
草药味混着他身上的沉木香,像是无声的诱惑,让她晃了晃神。
他命令式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喝药。”
说罢,将药碗递到花荫面前。
花荫呆呆地抬手,指尖方一触及碗沿,忽的又缩回去。
她抬眸,朝云啸辰眨眨杏眼,“太苦了要蜜饯。”
望兰守在边上,几乎下一瞬便探了头,利落的往床头的桌案上放了一碟蜜饯,“奴婢就知道王妃不愿意喝药,蜜饯早备好了。”
她愣住,心里暗怪望兰不帮她,嘴上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慢慢吞吞接了药碗。
药很烫,她不情不愿尧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半晌,吹到热气全无,也没送入口中。
云啸辰在边上看着,她每吹一次,他的眉头便皱紧半分,末了,终于忍住不将药碗夺回。
花荫两眼发光,“是不喝了么”
只换得他一声轻笑。
“本王,亲自
喂你。”
话落,便看见他将一满调羹的汤药递到她嘴边。
花荫朱唇紧抿,心跳得厉害。
如今反悔,还来得及么
正犹豫着,却见男人看他的眸忽然光软下来许多,连带着语调也变得分外溺爱。
“阿荫听话,不然我会心疼。”
低沉轻柔的声音伴着噼啪的雨点,有些不太真切。他的声音明明不大,但传到花荫耳中,便像是给她下了什么蛊。
她一时忘了汤药的苦涩味,心里只剩下莫名的欢喜,朱唇微张,想要同云啸辰说些什么。
他一定是将那晚在库房前她跟他说的话听进去了,否则为何会突然间变得这般讨人欢喜。
然而不等她将话说出口,花荫就看见云啸辰温柔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下一瞬,调羹被他趁机送入口中,嘴里瞬间被满腔的苦味侵入。
男人抬手将她下巴一捏,汤药便被一口吞下。
花荫甚至来不及嗔他骗人,嘴里又被行云流水地塞下一颗蜜饯。
又苦又甜,硬生生让她眼角泛泪,呆了半晌。
云啸辰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像花荫这般抗拒喝药,忽觉有趣,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轻笑着取了帕子将她嘴角残余的药汁擦掉。
“阿荫真乖。”
他这话更多的是调笑,花荫禁不住有些气恼,待反应过来,张嘴想要怪他。
理所当然地,又被云啸辰趁机灌了一口汤药。
一整碗药,花荫几乎都是在云啸辰的捉弄下被灌进去的,以至于到后来,她学了乖,只敢委委屈屈睇他一眼,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嘴说话。
好在汤药已经被灌了个干净,云啸辰将碗放下,拿起装蜜饯的碟子,一颗颗喂到她嘴里。
“阿荫方才承诺过要好好喝药,如今耍赖,便是不乖。”
花荫趴在床上,睫毛尚挂着泪珠,闷闷嚼着他喂过来的蜜饯,带着哭腔小声反驳,“王爷总是耍人,也不厚道”
云啸辰只是挑眉,忽而捏了她的脸,“还有五日的汤药,再不乖,本王便叫大夫过来替你针灸。”
他不知何时有捏她脸的习惯,花荫鼓嘴把脸上的手拿开,盖好被子,故意将头枕在他的衣摆上。
末了,还十分懊恼地回他一句“知道了”
经了这
么一顿折腾,花荫基本没剩下半点精力,原本还想着要同云啸辰说两句话,眼睛却不知何时闭上,憨憨睡下。
丝丝雨声催人入梦,这夜花荫身上逐渐也开始发烫,翌日醒来时,汗水湿了里衣,浑身黏糊糊的,头昏脑涨,睁眼却见云啸辰仍旧守在床边。
她睡前故意压着他的衣角,也不见他将她的头挪开,倚在床边睡一夜,应当十分不好受。
花荫将被子往下撇了一些,想擦一擦身子再换件里衣,可云啸辰仍睡着,也不好叫人。
呆呆看了他许久,门外忽的有下人传话“王爷,时辰到了,该梳洗上朝了。”
云啸辰倏地睁了眼,垂眸看见来不及装睡的花荫,皱眉用帕将她额上的汗珠擦去。
末了,目光看到她半湿的薄衫,眸光暗了暗,勾勾唇,将望兰唤进来,才起身出了卧房。
花荫被他那一眼看得慌了心神,低头瞥了眼身上,才发觉无意中泄了半片春光,立时缩进被中,羞愤地看着他离开。
一连几日,云啸辰下朝后都会掐着时间过来监督她将汤药喝下,起初花荫以为自己多少能赖掉一两幅药,谁知他竟变着花样骗她喝下,愣是没让她少喝一滴。
在床上躺了五日,褪了热,她精神也好了许多,常披件薄斗篷在府中闲逛,偶尔摸去书房扰他一番。
只是这两天,云啸辰不知为何总归得很晚。
她没多问,只当他近来事务愈忙,待到身子回复如常,便又想着寻去茶楼坐坐。
茶楼里说书的换了花样,从前总讲些野史,茶客听得烦了,今日竟当真改说新编的志怪。
花荫点了壶茶,配些茶楼另制的糕点,本听得起兴,忽见外头进来几个歇脚的富贵公子,摇着折扇边往楼上走,边交头接耳。
“那什劳子武平郡主,倒真有几分姿色,怕不是铁了心要进摄政王府吧”
“摄政王爷跟王妃新婚燕尔,我听说恩爱得很,何至于这么快便瞧上别人。”
“你莫说,王妃娇美如天仙,武平郡主泼辣,口味不同,乐趣自然不同。”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往里头走,花荫听得一头雾水,朝望兰递了个递了个眼色。
望兰会意,起身也往上走,状作路过的模样,插
嘴问道“你们说的武平郡主,是什么人跟摄政王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呀”
几人瞧见一个丫头片子问话,相视一笑,“王爷的事,我们可不敢乱说,喏,方才王爷还和那襄冉郡主还在福水桥头骑马呢。”
望兰微愣,转身看向花荫,却只见她匆匆离开的一个背影。
福水桥白天行人很少,桥下水波潺潺,两匹高马在岸边吃草,许久,被人牵着走上桥头,行了数十步,忽然停下。
茶馆离福水街不远,花荫赶到时,仍旧喘了几口气,看见云啸辰身边装扮利落的女子,一时语塞。
她尴尬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我以为王爷近日很忙”
女子像是猜出来她的身份,翻身上马,睥睨她一眼,笑道“今天日头正暖,定嘉公主还披件斗篷,果然娇生惯养。”
说罢,她扭头看向云啸辰,“王爷可是答应我,这几天要陪我在上京好好逛逛,该不会定嘉一来,便反悔了吧”
云啸辰神色淡淡,“自然不会。”
武平莞尔,牵住缰绳,“定嘉应当不会骑马,不如好生在王府歇息,我与王爷便先走了。”
花荫一愣,抬头看一眼云啸辰,眸中含了恼意。
可她确实不会骑马。
她看到云啸辰默默翻身上马,心里哽了一下,垂下眼帘,怄气转身。
武平忽然提醒,“王爷,应当走这边。”
花荫闻言抬首,却见云啸辰慢悠悠驱马过来,唇角憋着笑,朝她伸出一只手,柔声道“阿荫可愿同我共乘一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