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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三十章
    第十格储物架

    第二日, 顾川没有去嘉娜家帮忙重绑海绳,因为陶粟的月事来了。

    平日里对身体的照顾养护有多忽视,这一日便会尽数反射到身上。

    大雨滂沱的半夜, 陶粟疼得不行, 额角鬓发间细细密密都是冷汗,整个人在睡袋里蜷缩成了小小一团,咬紧贝齿极力忍耐着剧烈的腹痛苦楚。

    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的, 是泼完海水回来稍作休整的顾川。

    他耳力好,在幽静黑暗的室内听见了陶粟沉重的呼吸与溢出唇齿的吟痛声, 似乎表现得很不舒服。

    顾川心头一沉,连忙点燃了灯碗, 就着豆粒大小的火焰光亮,蹲身去查看陶粟的状况, 生怕她是生了什么急病。

    彼时,陶粟捂着肚子痛得睡不着觉,又不敢发出很大的动静吵醒旁边熟睡的顾家阿妈和顾洋, 只躲在睡袋中往一次性内裤里塞了些卫生卷纸垫着应急,默默等待疼痛过去。

    她汗流得不少, 身上的麻布衣裤都湿了,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 浑身又痛又凉。

    保暖性极好的睡袋里一片浓重湿气,顾川尝试着去碰她的脸, 结果摸到了满手汗湿。

    他一向沉哑的声音破天荒失了沉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陶粟闻言不好意思极了, 脑袋瓜痛得发昏, 身子忍不住蜷得更紧“没事的,女孩子家的那点事等明天就好了”

    她痛经的次数不多,但还算有经验, 也就每次来的当天会难受一会儿,没想到这回竟痛得如此猛烈。

    也难怪,海上的湿度大,又临近换季,气温变化无常,陶粟没有鞋子穿天天光着脚,她的体格不比土著海民,少不得要挨冻受冷。

    而海民们长年累月生活在海面上,天天与海水打交道,习惯了不穿鞋袜,唯有等冬天到了,温度降至人体不再适应的程度,大家才会给脚套上保暖的织物革鞋。

    顾川听完陶粟的解释,刚毅的侧脸一红,他知事早,十三四岁就承担起了养家的重担,月事这种东西也见母亲来过,知道是特殊时期,要好好护理。

    想到这里,他伸进睡袋触碰陶粟脸颊的手又拐去摸了摸她细嫩的后脖颈,那儿同样布着一层冷汗湿腻,将贴身穿的松垮麻衣领洇得半湿。

    顾川把触到细密的汗液尽数揩去,收回手理了理陶粟黏在脸上的湿发“再等一会儿,我去帮你弄些东西来。”

    他坚毅的面容在微弱的火光下柔和许多,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陶粟颊靥发白,小脑仁正闷痛得嗡嗡响,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胡乱应了声,紧抱着泌凉的腹部直往湿热的睡袋深处缩。

    深夜,外边的雨势很大,噼里啪啦敲击在牡蛎造礁屋顶上。

    雨声助眠,两人讲话的动静并没有吵醒梦乡里的顾阿妈和顾洋,他们还睡得正香。

    顾川点燃了放在门口的破火盆,将陶粟皱皱麻麻的棉裙与白色小裤放在上边烘烤,继而拿出柜子里的纱布与针线篓子,打算做两条月带出来。

    海上资源贫瘠困乏,女人们来事的时候会自己动手做垫血的月带,材料一般都是柔软昂贵的棉布加吸水性好的海底细沙,更讲究点的也会将细沙用海薯藤叶灰替代。

    前者可重复清洗使用,后者则是一次性的,等用脏了把布里的细灰倒掉,再换上新的叶灰缝上,继续接着垫戴。

    集齐一次月带所用的细灰要烧掉不少干薯藤叶,极费工夫,更遑论一整个月事周期,因此在北部聚集地里有条件能这样做的女性并不多。

    顾家没有细灰,也没有细沙,毕竟顾阿妈已经年老,再用不到那些东西,顾川只能想办法多叠几层纱布,将月带做得更厚实些。

    好在托母亲节俭成性的福,藏留下的宝贵棉纱有不少,纯棉材质本身就稀贵,沾了医药用途更显得高昂不菲,如今全奢侈地成了给陶粟做月带的料子。

    顾川吃过不少苦,掌握的技能也很多,两条月带不一会儿就缝好了,布面平整针脚细密,四个角上还多出四条长长的细带,方便穿戴固定。

    他心细,将月带同睡裙底裤等一道在火上烤得烫热,方才整齐叠好,拿去给陶粟换穿。

    此时陶粟缩在潮湿的睡袋里,身上一阵阵地发寒,她发的汗太多,汗过以后就觉得冷,冷了更痛得厉害,苍白的小脸皱皱巴巴,一副无精打采的病弱模样。

    顾川送来的干燥衣物迎面拂来一阵暖意,使得陶粟略微打起了精神。

    她没有拒绝男人的好心,窝在窄小的睡袋里吃力换上,顺带将原先那叠湿糯的卫生纸收进空间,换好以后立刻感觉舒适许多,身下温温热热,连带小肚子好像也不那么痛了。

    见陶粟神色放松,顾川取来了自己与弟弟的薄被,赶睡意朦胧的顾洋去盖母亲的那张被毯。

    他轻声哄着陶粟从湿润的睡袋里钻出来,然后用暖和的被褥裹紧了她,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周周到到。

    陶粟早已被腹痛折腾得累极,当下只感觉被温暖与干爽包裹,她无意识往男人探摸自己颊温的宽厚掌心蹭了蹭,幼猫般软软地道了声谢,很快疲惫地沉沉睡去。

    见状,顾川的喉头动了动,垂眸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这是陶粟第一次主动蹭他的手,她滑腻绵润的脸又软又嫩,此刻正压着他的手掌香甜酣睡。

    顾川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好好摸摸她的面颊,但最终犹豫半晌,也只是抚了抚她顺滑的长卷发稍。

    随后他帮陶粟掖紧了被角,抱起边上弄脏的睡袋衣服等物,无声地退出去清洗。

    暗沉的室内,破盆里的火光摇曳了一整晚。

    雨水缠缠绵绵下了一天一夜,可以确定如今海上的时节已经进入到换季期间连绵的阴雨天。

    换句话说,冬天离得不远了。

    气温骤降得厉害,雨下个不停,屋内的顾家阿妈望着门外雨势神色忧愁,她担忧自家一亩三分地里头的事,比如依旧暂时存放在小租屋里两大筐急待风干的海鱼串。

    说起来天公不作美,刚分完冬鱼,第二天海区上就连绵下起了雨,串好的海鱼都来不及彻底晾晒干水分,只能先搁置在筐子里,一放就放到现在。

    这些鱼没有经过盐腌,平白放着十分容易腐烂发霉,雨一天天地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涉及到一家人过冬的吃食,顾阿妈愁容惨淡,比起见到烧了一夜的鱼油,她的脸色还要不好看。

    陶粟正值经期第一天,身上没什么力气,缩在被窝里不想起,直接错过上午的朝食,一觉睡到现在。

    她的第十格储物架开了,不是意想中的卫生巾,而是一箱笼崭新的秋冬毛绒地板袜,或者说是软底的加厚地板鞋。

    袜不是袜,鞋不成鞋,只能在室内穿脱,冬日家居或练瑜伽穿这种鞋袜特别合适,既防滑又保暖,轻省而不累赘。

    不过对于现在的陶粟来说,她更需要的是女性卫生用品,而像这些好看时尚的袜子鞋不清楚在聚集地乃至其他地方会不会有,在没见到这个世界已有的实物前,她也不敢拿出来光明正大地穿用。

    外面大雨,海厕不能去,眼下屋子里顾川和顾洋都不在。

    月带垫了一夜,陶粟能感觉到上面潮乎乎的,她害怕会渗漏,打算趁着男人们都在外边的时候,自己偷偷摸摸躲被底下换成卫生纸。

    然而正当她弓着身跪在被子里的时候,顾家兄弟俩给牡蛎泼完海水进门了。

    陶粟听见人响动静顿时不敢再动,她想起昨晚顾川对她的诸多亲近照顾,面上又羞又怯,桃白的腮颊红得像点了胭脂。

    里屋拱起的一个大被包分外显眼,顾川看着心底软和成一片,向顾阿妈讨了点米生火煮粥,还特意放进去一块甜糖。

    顾家除了海盐以外的调味料不多,顾阿妈心疼得直皱眉,却也没说什么,转头跟儿子们提起了海鱼串的事。

    “雨看着是不会停了,咱们家那些海鱼串怎么办”

    “天冷了,鱼油早晚要点起来,家里没有多余的腌缸,那些海鱼不如烤干。”顾川对本该要风干的海鱼串早有思量,他提出的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顾洋没有意见,顾家阿妈沉吟了一会儿,对鱼油再不舍也没办法,同样表示同意。

    不知不觉间,顾家的决策权正慢慢从顾阿妈手头移交到长子顾川的手上,而他们好像都没有发现。

    甜粥煮熟需要时间,顾川把顾洋差去小租屋取海鱼串,他则在弟弟走后淘换出一只小盆和一条新的月带。

    陶粟不好参与顾家的事,她蜷跪在被子里半天不敢露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顾川正坐在被外含笑看她,对方手里还捏着两样东西。

    “这是新的,给你替换。”顾川把叠好的月带藏进她被下,又把小盆放置在地垫旁边,“用过的就放这里面。”

    陶粟见状脸更红了,她本就是温软胆小的性子,被人如此周全安排,习惯点头应是。

    她乖巧得要命,顾川搓揉了下手指,还是没能忍住将陶粟颊边一缕松软的鬓发勾直她耳后。

    他的动作带着逾矩的亲密,陶粟没能觉察出来,反倒认为男人好心又友善,她并不知道顾川在夜深人静时,曾勾勒描摹她成千上万次。

    装有脏月事带的盆被顾川带出去洗,听话的陶粟耳红面赤,她得到了一碗浓稠香甜的纯米粥作为奖励。

    粮米的香气难得,陶粟乖乖捧着碗喝了起来,她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垂,浑身充斥着慵懒姣软的美嫩憨态。

    而另一边,冒着大雨跑来顾家的嘉娜肺都快要气炸了,大声质问蹲在海排边洗东西的顾川怎么没去她家。

    嘉娜家里几百米的海绳被连夜编织好,结果今天整整一上午,怎么等顾川都不来。

    聚集地中央被海水淹掉的门户今日又多了一些,能下深海底重新绑重锚的却只有那么几十来个水性好的海民,根本不够分,她只能再来找顾川。

    谁料顾川因为陶粟身体不适的事,完全没想起来要登她家的门。

    “今天不行。”顾川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将陶粟的月带掩在盆里,不让外人瞧见。

    嘉娜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高气傲,勒令顾川必须要跟她走“你女人的这种脏东西你让她自己洗不就好了今天你必须去我家”

    提及陶粟,顾川对嘉娜及她一家的耐心宣告完结,他站起身沉着脸看向嘉娜,眸色很冷。

    嘉娜有些心惊,却又不怵他“你忘了我阿公说过的话了吗”

    “我欠他的早还清了。”顾川身躯强壮,挺直脊梁站那时傲骨如刀,“我不欠你和你家的,回去跟你家里人说,以后有事不用再来找我,我不会再帮你们。”

    嘉娜动了动嘴,还想吵嚷些什么,抬头却看见顾家门口站着一个白嫩稚美的女人。

    陶粟手里愣愣地端着空碗,看看身姿挺立的顾川,视线又落到对面嘉娜身上,好一个呆头呆脑的美娇娘。

    她生得美极,身上贵重精致的首饰又多,看上去浑身充满贵气,让人不禁心生自惭。

    饶是嘉娜在北部聚集地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乍见到陶粟正脸的第一眼,内心竟升点滴滴的自卑情绪,转而又演变成浓重的怒气。

    “你等着,我让我阿爸来跟你说”她瞪了眼顾川,又气势汹汹地盯着陶粟看了一会,转头忿忿离开。

    就出来洗个碗的陶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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