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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谢槐玉不经意间瞥到她腕上的红印, 想到之前郑岱对她的僭越行径,他蹙眉看她,手上的动作一轻。

    江窈终于得以重获自由, 对谢槐玉的古怪无力吐槽, 说明她的猜测不错, 谢槐玉十有是中了什么降头。

    她搓了搓手背, 下一秒谢槐玉又裹住她的指尖,将她的手把玩在掌心里。

    江窈被他的动作震住,整个人处于当机状态,就这么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在自己手背上。

    “冷都不知道吱声么”他掌心的温度状似无意包裹着她, “连枝就是这么伺候你的”

    “你怎么说话像我皇祖母一样”莫名其妙就比她长两个辈分,瞎占便宜。

    谢槐玉忽然和她挨得近极了,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眼睫浓密,此时低垂的神色一丝不苟。

    寂静的厢房里,光影斑驳交织出他的倒影,江窈抬眼的一瞬间,和他四目相对,一对狭长的眼睛, 扇形的双眼皮埋在深邃的眼眶下, 眉鬓隽永, 漆黑的眉宇嵌在他清白的肤色里。

    他眸光里泛起的波澜,足以让她听到山风摇动的声音。

    江窈一颗心陡然跳得七上八下,连什么时候跟着他走出厢房都忘记。

    稀里糊涂跟着他穿过长廊,江窈绞着帕子, 她在懊恼自己的不矜持,谁知道谢槐玉又在耍什么花招。

    谢槐玉忽然止住步伐,江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嗑在他烙铁似的背上。

    她摸了摸鼻尖,嗔着眼看他。

    谢槐玉接过小厮呈上来的一方紫檀木匣子,好似没有瞧见她的窘迫不安,他当着她的面打开木匣。

    里头摆着一块红丝玉的印鉴,棱角上镌刻着栩栩如生的花棱。

    江窈犹豫的拿出来一看,草书体的建章二字,和秦正卿之前送她的完全不一样,连风格都大相径庭。

    她似乎想起什么,重新放回去,没有再看一眼,“你请长安城的哪位名匠刻的”

    “闲来无事,亲手刻的。”谢槐玉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江窈这才没有再推辞,这还差不多,最起码人家秦世子也是自己亲手刻的。

    虽然之前秦世子送她的那块印鉴她早已束之高阁,用料也比不上眼下这块。

    这就好比珠玉在前。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往后再次一些她既不会轻易收,更不会入得了她的眼。

    定国侯大婚这一日的酒宴散后,众人三三两两起身和孟老太君告辞。

    府上家丁将郑岱醉倒后花园的事禀告上来,老王妃袁氏顺着杆子往上爬,借机将此事当笑话似的大肆宣扬,话里话外都在数落郑侯爷的有失体统。

    孟老太君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横竖面前都是家里知根知底的亲眷,她也不忌讳什么,夹枪带棒似的开口“侯爷会走到借酒消愁的田地,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的缘故。”

    袁氏心里头本来就不痛快,自己捧在手心里养了二十年的广阳郡主临到头嫁给人做妾室,要是换成以前,她早就和定国侯府的人拍案叫板。

    今时不同往日,广阳王府的境遇每况日下,能给广阳郡主筹划到这桩婚事,对于她来说,死而无憾。

    但这不代表她能够忍得了孟老太君这样出言不逊,袁氏阴阳怪气的怼回去“若真是个有风骨的,大可以求陛下收回成命,说到底还不是贪生怕死。”

    孟老太君横眉一竖“我能让她进侯府,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典。”

    言下之意,只怕是往后广阳郡主在侯府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这俩人就这么你一我一语,谁都不肯让步,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郑太后刚开始还劝两句,后来干脆嗑起瓜子来,瓜子皮噼里啪啦堆了半个痰盂高,津津有味看完最后这一出大戏。

    坐在回宫的马车里,郑太后才对此发表见解“不是冤家不聚头,如今是两滩浑水做了一家人,大喜的日子,非要闹的这么不体面怪得了谁”

    江窈兜着膝上的小木匣子,头也不抬的附和道“皇祖母说得是。”

    “今儿人人都两袖空空出侯府,”郑太后一眼就看出里头的弯弯绕,“怎么偏偏你满载而归”

    “什么满载而归”江窈辩解道,“据我所知,寿合宫每个月的礼品清单,宫里头您排第二,都没有人敢排第一。”

    郑太后笑道“礼品这种东西,在精不在多,最重要的要看送礼的人。”

    江窈差点手抖得把小木匣子给摔出去,怎么感觉郑太后早已洞悉一切。

    她郑重的说道“皇祖母,我想回国子监继续念书。”

    “哀家不准。”郑太后毫不犹豫的回绝她。

    “我这次给您保证,我会勤勤恳恳的听司业授课,散学后也会认真的做功课。”江窈自己听起来都像在信口开河,更别提郑太后,“技多不压身,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果不其然,郑太后看着她摇头。

    “您不是向来爱收集经书的手抄本么”江窈夸下海口道,“我给您抄一卷怎么样”

    郑太后用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眼神看她,“当真下定决心了”

    “嗯。”江窈如释负重的松一口气。

    郑太后这才告诉她真相“其实你父皇和哀家商量过,你想回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

    江窈“”合着闹了半天,就为了哄她给自己抄一卷经书

    其实她若铁了心要回国子监,没有人能拦得了她,更何况,对于她回国子监这件事,光熙帝肯定第一个喜闻乐见。

    江窈在三天后才正式回到国子监,天蒙蒙亮便乖巧的坐在四方堂里头。

    连自诩学生楷模的秦正卿和她相比,都显得姗姗来迟。

    令江窈吃惊的是,整个国子监,居然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回归而感到意外,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建章公主要回国子监的事,国子监众人都早有耳闻,毕竟连谢相从建章公主离开国子监起,便断言她迟早有一日会回来。

    所谓谢相诚不欺我也,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秦正卿看了一眼江窈桌角上的洛石砚台,原先放自己印鉴的位置被一方新的红丝玉印鉴取而代之。

    剔透斑斓的洛石,和红丝玉的印鉴挨在一起,相得益彰,似乎每一寸都写满了登对二字。

    “秦世子,”江窈唤道,“前段时日你同我提过的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秦正卿正了正神色,将进展告诉她“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受过殿下恩惠后,都对殿下感激不尽。前几日才在城郊湖心亭举行的赋诗会上以您为题,用五言绝句的格律,比试期间常有佳句,等我将当日的诗集整理完毕,再拿给你过目。”

    江窈饶有兴致的问道“可有什么点睛之笔么,说来听听。”

    秦正卿想了想,说出两句给她听,随口问道,“对了,五日后还会有一场赋诗会,殿下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同我一道去看看”

    “可以。”这还是江窈来国子监这么久,第一次答应他提出的邀约。

    等到晌午后连枝将钥匙串交到江窈手上,江窈偷摸着去了一趟藏书楼。

    礼尚往来,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拾人牙慧的人。怪只怪她千不该万不该撕了他给自己的字帖,高下立见,他的气量越大,越显得她小肚鸡肠似的。

    藏书楼和她上一次进来时完全不同,虽然照旧封死着木窗,却灯火通明,江窈观察后发现应该是用了长明灯的油芯。

    连宫里头点长明灯前都需要掂量一番,可见国库最近丰盈,甚至都可以称得上是阔气。

    她循着第一次谢槐玉带她来的记忆,翻遍了顶层的书架子,尽是些绝迹的历代书籍,连个字帖的影子都没见到,更别提什么谢体字帖。

    最终江窈空手而归,心不在焉的坐在松软的倚垫上,琢磨字帖的事情该何去何从。

    她沉浸在懊悔的情绪里,连谢槐玉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都不知道。

    谢槐玉大手一挥经过她的眼前,变戏法似的又扔给她一副新的谢体字帖。

    崭新的宣纸页面摆在她眼皮子底下,一二三四五六七,横平竖直撇捺钩,晃得她眼疼。

    江窈真的很想掀桌,她终于体会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个什么滋味,可是她不想重头再爬格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