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风清云淡,仿佛将我方才的话当做了笑话一般“如何救”
“劫囚”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褚英似笑非笑道“好一个劫囚,汗王囚的人,你如何料定我敢劫”
“你敢,”我脱口而出,毫不避讳他锋利的目光,“别人不敢,但你敢所以我来求你了”
他紧绷着脸,认真地瞅着我,一字一顿道“给我理由。”
褚英啊,救殊兰出来,亦是为了你啊若是她真的供你出来,那就真的成了引火烧身了
“为什么来求我,给我理由。”他又冷声重复了一遍。
“因为我信你况且,我帮过你一次,一报还一报。”此刻我还没办法跟他说出这后面所有的隐情。
褚英神情一变,皱着眉凝视我半晌,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只察觉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走回箭场拿起长衫,对着我稍稍颌首“我们走。”
我见状,马上会了意,心里暗暗歇了口气。连忙跟上去低声道“谢谢。”
“事成之后再谢我吧。”他回应道,径直走出箭场。
刚刚出了府门,便瞧见他随身的那小厮,神色匆匆地跑来,瞥了我一眼,本还有些犹豫,但见褚英没有吭声,于是低声道“办妥了。”
褚英点了点头,又他吩咐道“备马,我要出城。”
小厮应声而走,我反倒有些搞不懂了,问“为何要出城”
“你不是要救人吗”
“是。”
“赫图阿拉城中,没有一个地方会比城外更安全。”他提醒我。
我有些踌躇不前,迟疑道“可是出城要有敕书,而且,这样大张旗鼓地出城,若是叫人发现”
“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褚英语带不屑,话才出口,他眼睛眯成狭长,眺望向远处的城门,喃喃道“不过,我看今日连敕书都用不着了”
“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朝着北大门的方向走去,我心中疑惑,但既然选择了信他,那就信到底吧。
距离北大门已不远,褚英突然停住步子,示意我朝北大门看,只见几辆华贵的马车正缓缓驶进赫图阿拉城。
“知道这些马车里坐得是什么人吗”
我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完全摸不着头脑。
褚英抿唇一笑道“是叶赫的人来了。”
叶赫怎么会
没想到拖到了这最后一天,叶赫的人真的来了。
褚英打量着我吃惊的表情,说道“今天是皇太极大喜的日子,叶赫的人能不来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他牵过两匹马来,将其中一条缰绳递给我,声音刻不容缓“上马。”
我也有数月未骑马了,难免有些生疏。连上马都成了难事,看来人真的和机器一样,不用就会生锈了。
他便托着我坐了上去,有些担心地问“你能骑吗”
我展颜“放心,本事还在”
时间紧迫,他也不再与我多说什么,驾马朝北大门去。
门口的守卫见是褚英,纷纷先行礼,领头的卫兵义正言辞道“大贝勒,恕小的无礼,只是汗王有令,戒严期间,不得城中任何人出入”
“哦”褚英口气挑衅,“那这些城外的马车又是得了谁的命令可以进城的”
“这个”瞧那卫兵的模样分外为难,显然是被下令禁口了。
褚英骑在马上的风姿格外威武,他一拉缰绳,正声问“你是哪个旗的”
“回大贝勒,小的是正黄旗的。”
“那我问你,正黄旗归谁管”
“归汗王和大贝勒管。”
褚英嗤笑,神色一凛,“错,正黄旗归我管。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听得心头一颤,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居然敢说真狂
他不顾底下脸色一片惨白的士兵,颔首道“我要出去接贵客,这可是汗王的意思。”
那领头的卫兵一听,这个大贝勒纵使再胆大,也是不敢假传圣旨的吧于是只好恭敬地命人放行。
褚英驾马出城时,口中还念念道“这群墙头草”
我担心地问“你就不怕汗王知道,定你个大逆不道之罪”
“哼,他若想治我罪,何必等到今天”褚英冷哼一声,“他现在还没选好能顶替我的人,我这条命,起码还有几年熬。”
真不知道该说他乐观还是爱得直接恨得也直接,我默默地驾马跟在他后头,他顾及我马术不精,所以也特地放慢了速度。
“我们已经出城来了,可人要怎么救”
“等。”
他只用了简洁明了的一个字回答我。
“等”
他停了下来,将马头调了个方向,我也照着做,差点重心不稳摔下马来,新亏褚英及时伸手来帮我牵住缰绳,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摔个脸着地,落成“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来了。”
我眯着眼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前面驾车的人渐渐近了,我看着好生面熟。
褚英一勾唇,“还记得他是谁吗”
我仔细盯着那张脸,我绝对是见过的,那人一身锦衣,瞧身姿分明是武将。
褚英先一步纵身下马,那马车停在我们面前,掀起一阵黄沙来。
“额亦都将军,恭候多时。”
额亦都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乌碣岩之战便是他和皇太极带兵前来支援的
额亦都皮笑肉不笑,礼貌地躬身行礼“有劳大贝勒。”
“你我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当年征哈达时,你替我挡了一箭,今日算是我褚英还将军一个人情。”
“大贝勒有情有义,老臣没齿难忘”
我疑惑不解,额亦都这事为何会与额亦都有关系在我看来分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人。还有什么还人情明明是他在帮我们啊。
这时马车里探出一个人来,我一瞧,却是姬兰,我又惊又喜,忙不迭地下马。
“你怎么在这儿”
姬兰无奈道“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现在不是时候解释,”褚英已经走到我身边了,将我推上了马车,“要想救人,就按我说的做。”
他说罢,自己坐上了驾马的位子,为了加些脚力,将方才我骑来的那匹马也栓在了马车前头,而他骑来的那匹,则给了额亦都。
“此地不宜久留,将军还是早些回城,以免被人发觉。”褚英嘱咐道。
额亦都仍有些不放心地瞧了一眼马车,道“大贝勒,小女就”
“放心吧,”褚英信心满满地对额亦都一点头,“我定护她周全。”
额亦都这才放下心来,驾马而去。
我踏进马车里,里面正横躺这一个满身伤痕,昏迷不醒的女人殊兰是殊兰
我看着她手腕上溃烂的伤口,和苍白如纸的脸,心中一阵绞痛。
她只是一个少不经事,开朗没有心机的女子啊他们如何恨得下心牺牲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子
我心中堆积的酸楚在这一瞬间翻涌而出,死死地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格格妹妹她吃了太多苦了”
姬兰早已泣不成声,一边用手帕拭泪,一边哭诉着。
“格格一定要护她周全”
我抓着殊兰被酷刑折磨得关节泛白的手,坚决道“你放心,我一定不让她白吃这些苦”
我安抚好姬兰的情绪,掀开车帘坐在了褚英身旁,让他这么一个贝勒爷给我们驾马,我心里头真是过意不去。毕竟是我求人家帮忙,碍于礼节也该陪陪他。
他驾车的姿势与古装剧中的车夫还真有几分不同,给人一种公子爷的感觉。虽然驾的都是马车,可这家伙一看就是进口货。
褚英斜盯了我一眼,咧嘴笑道“你现在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吧”
我心情着实不佳,点点头,没有出声。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听完你不许生气。”
“好。”我爽快地答。
“额亦都是殊兰的阿玛。”他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我已是猜到几分,“继续。”
“额亦都是最早跟着阿玛打天下的人,十三岁为父母报仇,他姑父是嘉木王胡寨的寨主穆通阿。于是额亦都从小寄住在他家中。他跟阿玛有三十年了,三十年前阿玛路过嘉木瑚寨,小住穆通阿家,额亦都欣赏他的气度,便决意跟随他出去闯荡。三年后,阿玛以祖父十三副遗甲起兵,其中就有额亦都一个,真真可以说得上是出生入死了。穆通阿有个儿子,名叫哈思拉,只比额亦都大两岁,乃其表哥,就是姬兰的阿玛。姬兰与殊兰二人虽是姐妹,都在我府上当差,实际却跟了不同的主子。此番殊兰之故,阿玛之所以没有在朝堂之上给殊兰定罪,给的便是额亦都将军的面子。可此事若是不审,等于错过了天赐良机,就算阿玛有心放过,大妃也不会善罢甘休。若不杀鸡给猴看,那这场火于谁而言,都是白烧了。”
“所以额亦都将军早就找过你,帮忙共同劫囚,正巧遇上我也来求你”
“不,”他神情温柔,“是我在等你求我,我本可以早一些救她,可我想等等看看你会不会来求我,没想到,真的等来了。”
“你”
他笑得无害又无辜,“说好的,不许你生气。我今天可是豁出我这太子之位来帮你劫囚了。”
我原本气得想跳车,可车轱辘转的飞快,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按捺住情绪问,“我们这是去哪”
他好整以暇,眯起眼睛“沈阳”
沈阳啊我一别经月的沈阳
范文程、范文采、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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