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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祭拜褚英赴抚顺
    巳时一刻。离与哈赤约定好的时间不过半刻。

    我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囊,在城门口等候了。

    心如刀割般地送走了皇太极后,我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随身物品。其实本没有什么要带走,想带走的带不走,该留下的也留不下。于是我简单地拿了几件衣物,还有那串褚英留给我的玉坠,便告别了八爷府。

    哈赤派来的一队卫兵不时便到了。城中此刻,一定是歌舞升平,好不快活吧

    皇太极他会在干嘛呢是跟着许久未见的兄长们同席热聊呢亦或是一个人独自喝着闷酒

    我晃了晃神,接下来数不尽的日子,我只怕都要伴随着这些回忆入眠了吧

    我跟着卫队,来到了城外的一出小山包上,这里葬着褚英的遗骸。

    那墓虽是新垒好的,却是简陋不堪,连一块墓碑也没有哈赤恐怕是不想后人知道,他亲自处死了自己儿子吧怕被人说成是残暴之徒。从古至今,一朝辉煌,最后被罪诛的人,无一不是这个下场。能有一处墓室安眠,已经算是厚待了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熟人。

    那墓前的人,一男一女,正是代善和孙带。

    在哈赤的整个计划里,我假死之事,本不该被城中之人知道的,但谁知今日他特地大摆筵席,明令所有贝勒阿哥都必须出席,却偏偏有两个违抗命令的人在这儿。

    那队卫兵的首领见状,立刻遣了一人回城报信。我在墓前与他们二人对峙着,倒是孙带先开了口。

    只见她面容憔悴,一身白素衣,未施粉黛,道“今天是大哥的头七,既然来了,就来祭拜一下吧”

    是啊,从二十二日至今,正好是七天。褚英的头七,墓前只有寥寥我们三人,而赫图阿拉城正在大举庆贺着十二阿哥的生辰,真是但见新人笑,哪里旧人哭

    我神情凝重,不顾那卫兵的阻挠下了马,接过孙带手中的香火。长跪在褚英墓前。

    我没有颜面,说一句悼念他的话。甚至没有颜面去奢求他泉下有知,能够原谅我。

    如果我这一世,注定要背负苦难,那也是我应该的

    我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褚英,其一,是负你八年来对我的照料提携,我非但未尝能报答,还一路惹上是非,要你出面帮我收场;其二,是负你因我胡搅蛮缠,被拖入这趟浑水之中,你本罪不至死,命不该绝,我却成了冥冥中害你被罪诛的元凶;其三,是负你的恋慕之情喜欢也罢,兄长对姊妹的爱护也罢,我蒙在鼓里,浑然不觉,未尝对你能有所回馈

    我自知亏欠太多,已不是今生能偿还的了。如果真的有转世,便让我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吧

    祭拜过了褚英,那我在赫图阿拉的最后一份心愿也了却了

    “明知道你是祸水,可大哥还是选择一次次地帮你”孙带神情恍惚地说道“他帮你救人,带你去沈阳,被汗王罚丢了兵权,甚至不惜承认大贝勒府的火是他放的大哥对你,一片赤诚,你却帮着老八,把他送进了狱中”

    孙带说着,泫然欲泣,代善上前去扶住她的肩膀。

    “大哥他走得很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痛苦即便是他生前,也没有半分后悔他对你的付出所以,你今日看过他了,以后就不要再来这了我不希望他在黄泉路上,还在为你分心。”

    孙带的话,代善的话,都犹如刀子一般剜在我心上。

    竟然是这样我一心只想着为皇太极分忧,却没想到,竟是折煞了褚英这么多、这么多

    我在墓前长跪不起,好不容易在平息的痛苦又重新翻涌了起来。胸口如窒息一般的生抑。

    “二贝勒,郡主,汗王有令,恐怕二位要立刻回城面汗了。”

    不一会儿那报信的卫兵已然回来了,我明白,时候已到,不能再拖了。便对代善道“二贝勒,看在你我相识一场,能否劳烦你扶我起来”

    代善到底还是君子,踱步到我面前,将我拉了起来。我顺势扑在他怀中,将先前写好的信偷偷塞进了他衣袖里。

    我匆匆在他耳边道“此信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交给老八。危急时刻,或能救你一命。”

    代善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却又没有多说什么。暗暗地收下了那信。

    “我亦是受人之托。”

    我微笑着,看着代善和孙带,至少你们还会记得褚英让我多少还有一丝地慰藉。

    “二爷,咱们请吧。”

    那卫兵又催促了一遍。代善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以他的心思细腻,不同于皇太极的当局者迷,代善是旁观者清,这一对汗王亲卫的出现,加上城里摆宴,汗王明令种种事情此刻,他定然已猜到了几分。

    代善将情绪恍惚的孙带扶上了马,临走之时,不忘侧目幽怨地对我说道“你这女人就不怕老八会变成下一个大哥吗”

    我坦然一笑,“他是皇太极啊,我信他不会。”

    代善和孙带走后,我被勒令换上了卫兵的衣服。又在赫图阿拉西面的城郊等候了多时。这期间,我想了很多很多。这八年,发生一点一滴,以及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名字

    午时过后,哈赤轻率的一大堆人马才在城郊与我们汇合。

    他带的兵马虽不多,但也是来势汹汹。他此番出动,是为了修书明廷,解释在叶赫所发生的事情,以免遭到明廷的打压。这两件事情,除了哈赤自己,怕是也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任何人去办,无论是修书明廷,还是将我送离都好。

    他穿上一身甲胄,容光焕发,约莫在席上还吃了酒。今日是褚英的头七,他当真是一点也不伤心吗

    哈赤让我跟在他身侧,出发前去抚顺千户所,有一些路程,大约是要到别离,哈赤慈眉善目地跟我搭起话来。

    “跟老八道过别了”

    “嗯”我点点头,不急不缓地骑着马。

    他望着远处道“方才看他在宴席上,便是心绪不宁。有些事情,只能等他自己去悟了”

    希望他此刻还在饮酒作乐,没有回那八爷府,发现人去楼空

    “汗王,既然你也知道,我是再不可能回赫图阿拉了。不如就与我说说,汗王心里,到底期许的是哪位贝勒爷接掌汗位呢”

    原先我以为他是真的赏识褚英,但如今褚英被罪诛,城中的权利排位一下子乱了次序哈赤处处为皇太极着想,难不成他心里一直看中的是皇太极

    哈赤朗声一笑,“我若说,我从头至尾期许得一直都是洪巴图鲁,你可相信”

    我淡然“若汗王亲口告诉我,我便信。”

    “也罢,”他倒是不想拐弯抹角,直言道,“褚英和代善,都是我心中可以继承汗位之人。并他二人是嫡长出生,而因他们都是从小跟我吃过苦头,流落避难的孩子。行军作战,他二人是建州翘楚,我哈赤的儿子里,再找不出别人更得我真传的了。只不过他二人,一个太烈,一个太温。”

    褚英是烈,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代善则是个上善若水,不争却也不让步的人。

    “老五太莽撞,老七太温吞,老八又是叶赫的孩子。”

    说道这里,哈赤迟钝了一会。建州和叶赫的苦大仇深,哈赤与东哥的爱恨纠葛难怪他会恍然若失了。

    “而剩下的几个阿哥,不是庶出,就是年纪还太小,阿济格倒是聪明,就看他日后的造化了。”

    “所以,”我总结道,“说到底,汗王如今心许的还是二贝勒了。”

    哈赤没有否认,“老二是个圆滑的人,不争功,也不张扬,之前有大贝勒挡住了他的光芒,如今他若能厚积薄发出来,倒是那汗位的不二人选。”

    看来是代善了。如今他是左右逢源,又少了褚英这个最大的障碍,大妃的支持,哈赤的信任,处理人际关系圆滑的他,在城中也没有得罪任何人。天时地利人和他都有了。只要耐住性子,等到哈赤百年,他要继位,如同伸手摘月,只需静候佳音了。这个局,皇太极要翻,真的是难上加难啊我不禁为他的前路而担忧。

    “二爷的确是个深谙处事之道的人”

    这几年,但我所见,都能感受到褚英的气焰太旺。尤其是自坐上了太子之位后,各种封赏,惹人眼红。加之又是个不通情达理的性子,难免会令众臣弟们人人自危。代善却不同,一直以来,他都未曾表现出要力争汗位的姿态,而是安分克己,在五大臣面前谦卑有道。虽然不知他心中是否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一般没有野心,但可以知晓,他的城府确实比一般人要深得多得多。

    “倘若老八能助我攻下叶赫,要坐上汗位,也并非不可能。”

    末了,哈赤又叹息了一句,“他毕竟是孟姑的儿子”

    他毕竟是孟姑的儿子他身上,毕竟也留着和东哥相同的血脉是这个意思吗

    再后来,我们便一路无言。

    申时,我们终于行到了抚顺边境。谁知道,迎面而来竟是早就等候多时的明军。

    为首那人穿着明朝将领的服饰,带着高高的红缨头盔,骑在马上,手下不过几百的骑兵,那阵势倒也不容小惧。

    哈赤见状,便令众人下马,我亦不明所以的照做。

    待行到两军人马已是正面对峙时,哈赤才一个大步站定,半跪在地道“大明皇帝特意遣使来告,不许我动那叶赫一分一毫。前日我虽已传达使节,并修书明朝,阐明因果,但为表歉意,决定亲自带兵前来谢罪恳请李将军放吾等进教场,让我将这回书亲手交到将军手上”

    李将军又是一个李将军那李成梁不是已经去世了吗看这位李将军的年纪,倒像是李成梁膝下的哪位儿子。

    那李将军听罢,未假思索,似是对哈赤极信任一般,下令将建州人马引入教场。

    建州的人马虽是进了教场,但哈赤却没有让所有人都跟着,单单带上了我,去与那李将军在营帐秘聊。我放眼四周,皆是明军,守卫森严,不知道哈赤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跟着他二人进了营帐,那李将军瞧了我好几眼,却也没有问我的来历。

    哈赤开门见山道“多谢李将军的接见,为表诚意,此番的回书,我亲自带来给李将军过目。”

    那李将军正值壮年,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身材健硕,说话带着浓厚的一口东北口音。接过哈赤递上的回书,略扫了几目,便合上道“你们建州与叶赫,结仇不是一日两日了。此番出兵,情有可原,这份回书,我定会转交给皇上。”

    皇上,神宗皇帝吗建州出兵叶赫,看来真是彻底惊动了大明了。

    “李将军能体谅,我哈赤真是无比欣慰李将军在这辽东出生,自然知道是那叶赫背盟悔婚在先,又藏匿宿敌布占泰在后。若非是恨之入骨,我也不会出兵相挟。”

    “我在这抚顺千户所也任职多年,与你建州一直相安无事。我相信,此番叶赫之征,也不过是一场误会。”

    只见那李将军态度友好,倒不似我在沈阳城中见到那些汉人,对奴酋深恶痛绝,恨不得立即抓来千刀万剐一般。

    哈赤听后,又是一叩首,万分感激道“得李将军信任,真是努某莫大的荣幸。”

    “这些大礼就不必了,我虽官职挂在明朝,做这抚顺千户位游击多年,辽东的事情我看得清清楚楚。倒是那朝中的宦官们大惊小怪了。”

    虽然不知哈赤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以他的举动来看,倒像是有意要想明朝示好,决心放弃叶赫了单单因为叶赫后头有了大明的保护,他就会善罢甘休吗不会的,叶赫是建州统一女真的最后一部,哈赤怎么可能真的放弃那么他今日的举动,完全是为了假意与明修和,好换得喘息的机会,好好休养,来日再战吧

    “承蒙李将军这番过人之见,只是努某还有一事”

    “但说无妨。”

    “这位姑娘,当日在我赫图阿拉中走失,因通晓女真话,被我留在府上做了俘虏。也算是为表诚意,今日便将此女子归还与明。将军这里若是空闲,不如将她安顿于此,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这番说辞,便是李将军,也生了几分狐疑。但我见他与哈赤二人,眉目交汇,竟是老相识了一般,立马会意。

    “既然通晓女真话,自然是在我这儿大有用处的,”李将军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你既开口相求,我定会好好儿地安顿她。”

    原来,哈赤是要把我交到明朝来,交到这个抚顺城的李将军手上。这个无论是皇太极还是大妃,都探不到的地方。对他来说,最为安全的地方。

    于是,哈赤完成了任务,李将军起身送他出了营帐,而我被留在了原地。

    临走,哈赤回头望了我一眼,只是匆匆,不到半秒的时间,便大步流星地迈出了营帐。

    他的眼神在告诉我对你,我已仁至义尽了,有生之年,我们就不要再见了。若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对我亦或是对你,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满心凄凉,接下来我在抚顺的命运,会是如何呢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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