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薇，你离得最近, 有看到什么吗”问话的是之前被孔翘使唤去关窗户的宅男。

    苏漾偏头看他一眼, 男生本来正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那一把头发, 见被发现了赶紧移开视线, 眼神慌乱，但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要不然不会将注意力引到她身上。

    “没什么。”苏漾摇头，目光若有所思地掠过躲在角落里的老头身上，对方看起来既憔悴又狼狈, 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和青色, 不过只能说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 之前在地铁上孔翘跟老头发生争执, 她还差点替对方出头。

    本来不打算实话实说，余光触及红裙女郎，苏漾突然生出了恶趣味，“是个熟人, 你们应该也遇到过, 对了, 她临走前还送了个礼物给我, 孔翘你要不要看看”

    孔翘既好奇，又觉得莫名其妙, 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差到谷底，真要是礼物，对方会这么好心送给自己,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还真伸手去接，边问了句，“是什么”

    苏漾眨了眨眼，没说话。

    孔翘拿过来，整个人有点懵，然后又觉得恶心反胃，女鬼的头发自然不可能天天洗，摸起来油腻腻的，还沾着些黄白色不明物体，她直接一把扔开了，边使劲在墙壁上擦手，边大声道“你神经病啊都已经扔了还要捡起来，那么喜欢你干脆自己戴头上。”

    “你能不能闭嘴不知道自己声音又尖又难听吗跟老母鸡打鸣一样。”

    蒋唯一其实也挺烦孔翘的，之前在地铁上陈武只不过看了她一眼就被恶狠狠瞪回去，还骂对方是土包子，癞想吃天鹅肉，结果等下了列车，进到精神病院里，发现陈武对付起行尸来很有一套，实力也是一群人里面最强的，又是勾引又是暗示，两个人直接滚到了一起。

    这样也就算了，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她也没权利替孔翘做决定，偏偏这女人婊子做了还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甚至跑来警告她，让她不要打陈武的主意，如果苏漾没来，蒋唯一还真有可能被孔翘激怒，然后故意去贴着陈武，博取对方好感，再暗地里下黑手把孔翘给弄死，院子里的行尸不就是最好的武器吗只要那么轻轻一推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你他妈说谁呢什么叫母鸡打鸣，你声音才难听”孔翘连手都顾不上擦了，恶狠狠瞪着蒋唯一，一副要冲过来给她一巴掌的架势。

    蒋唯一哪里怕她，其他的玩家可能会怕死，她只担心自己不能活着见到蒋心，但现在不一样了，下意识看了眼苏漾。

    对方正靠着窗，百无聊赖的模样，外表看起来的确纤弱，但身体里显然蕴藏了巨大能量，扭头发现孔翘已经扑过来，她直接一脚踹过去，把人踢得后退了好几步。

    陈武下意识接住孔翘，不赞同地叫了声名字，也代表着警告。

    “蒋唯一你个贱人，你敢推我”

    孔翘也气疯了，头发蓬乱，眼眶泛红。

    “傻逼，你自己好好看清楚，这是同一把头发吗刚才我和靳薇走在最后，她压根没捡起来，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找找，应该还在楼梯口。”

    “林妙，是林妙的头发，是林妙的，她来了她来了，她一定就在这儿，谁都跑不了哈哈哈，你们陪我一起死吧，一起死”

    大概是压力太大，老头精神已经有些崩溃，边哭边笑。

    杨明德直接踹过去一脚，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想着拉我们垫背。”

    其他人倒也没阻止，毕竟这家伙说话实在过分。

    他干脆又抽了老头几个巴掌，像是在发泄怒火，一下比一下重，扇得对方嘴角破了皮，渗出血珠来，老头也不生气，只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道，“要死，大家都会死，你也会死，林妙一定会回来的，她会杀了所有人”

    孔翘这会总算知道头发是哪来的了，尖叫一声，浑身都开始冒鸡皮疙瘩。

    其他人盯着那团黑色头发，心里面也百感交集，一个是担心真像老头所说的那样，所有人都被女鬼陈妙杀死，另一个则是觉得这叫靳薇的年轻女人太过怪异，之前只以为她胆子比常人稍微大些，现在联系起刚才那道夺门而出的身影，对方显然已经跟女鬼打过交道，甚至不止一次，而且女鬼看起来还有点怕她。

    哪有人能把鬼吓跑的反正他们都是被鬼吓得四处逃窜，不，应该说正常人都害怕鬼。

    陈武斟酌了一下，开口道，“靳薇，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自己之前已经遇到过她一次”

    林妙的名字还是从老头嘴里听来的，之前他们在一楼拐角撞到了林妙。

    对方穿着白裙子，头发披散，两只手紧紧抱住膝盖，看不清面容，但身上也没有阴冷的气息，反而透出楚楚可怜的味道，有个胆子大，并且包藏色心的男人凑过去搭讪，结果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拧断了脖子，一只白嫩小手穿胸而过，女鬼的脑袋搭在男人肩膀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猩红之色，眼圈乌黑，嘴角也在不断滴血，隐约还能看到牙缝间的碎肉，看起来狰狞可怖，众人吓得夺路而逃，好不容易才甩掉女鬼。

    跟着老头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们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被他害死的儿媳妇。

    本来有两个人提议用老头去平息女鬼的怨气，被陈武否决了，毕竟如果女鬼只是单纯想找王升报仇，刚才就不会杀害无辜的人了，但也说不定，毕竟这趟列车上没有一个人手上是完全干净的，设定这个游戏，把他们送到这里来大概就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去。

    苏漾正把玩着一枚发卡，很普通的样式，上面的水钻已经掉了大半，只剩下零星几颗，“你说林妙”陈武点头，苏漾把发卡收了起来，盘腿坐到病床上，“你们也没问过我啊。”

    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只要问了自己就会老老实实交代吗

    这还成自己的错了。

    陈武那张脸一下黑了，表情也有些阴沉。

    “噗嗤”

    笑声突兀地响起。

    见视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蒋唯一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没忍住。”顺便往苏漾那边挪了挪，她的战斗力可比不上陈武，自然得抱好金大腿。

    “还有半个小时，是不是代表我们快要通关了，可以回去了对吧”说话的是个矮个子，身材有些干瘪的女人，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黑色职业装，一直躲在人群里，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大概是高兴了，忍不住出声，目光灼灼地盯着手腕处不断跳动的数字。

    宅男叫了声张姐，摇头打破她幻想，“应该没这么简单，下车的时候你没听那个小女孩说吗这只是第一站，按照我以前玩过那些游戏的经验来看，后面肯定还会有第二站，第三站，最后一站应该就是oss了，前面只是喽啰。”

    “什么游戏我看就是有人在故意整蛊我们，世界上哪来的鬼，根本没有鬼，肯定全是假的。”这是个无神论者，某知名大学的名誉教授，叫汪洋。

    靳薇的记忆里也见过这人，当然，是在荧屏上，可以算得上公众人物，名声很好，外表也翩翩有礼，很容易博取好感，三件套西装，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胸前的口袋里整整齐齐放着叠好的手帕，连头发都特意用发胶固定过，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像是四十出头，也就短短两年，这人借着课题答疑各种理由先后诱奸了十多名学生，其中还有同性，被他害死的是个数学天才，盗取了对方论文，争执中把女孩按在马桶里溺死了。

    斯文败类四个字大概是对他最贴切的评价。

    汪洋还在叫嚣，陈武才被落了面子，这时候让他吵得头疼，冷冷道，“大教授，你如果非要认为是整蛊，现在就可以出去了，没人会拦着你。”

    “你”汪洋脸色有些难看，到底还是乖乖地不再说话，从屏幕里出现那个奇怪的小丑，再到地铁把他们这一群人送到这儿来就已经不一样了，哪怕嘴上嚷嚷着厉害，心里面却还是很慌乱的。

    老头还在嘀咕会死之类的词语，杨明德又踢了他几脚。

    时间悄然流逝，虽然房间里的气温依旧很低，灯泡也一闪一闪的，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好在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期间林妙也没再找上门。

    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众人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准备下楼，陈武打头阵，孔翘跟在他后面，两人拉着手，然后是其他人，本来该杨明德最后一个，他直接把老头挤到了后面，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老头有些生气，但敢怒不敢言，憋屈地做了尾巴。

    经过拐角时，苏漾突然停住，伸手按了下，“我坐电梯。”

    蒋唯一立刻跟上，“我和你一起。”

    “这种时候还敢坐电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孔翘一向喜欢说风凉话，苏漾瞟她一眼，她又可耻地怂了，下意识往陈武身后缩，只露出半边身子，嘴硬道，“本来就是嘛，谁不知道鬼最喜欢待在电梯里面了，到时候躲都没地方躲。”

    “那也比你好，你这样的随便走哪条路都是送便当。”蒋唯一做了个鬼脸，毫不客气怼回去。

    恰好电梯到了，她跟着走进去，朝陈武挥了挥手，“陈哥我们先下去了啊。”

    反正她是看出来了，大佬似乎不太想管这群人，自己没那个闲心，也没本事去保护他们，自求多福咯。

    电梯上的数字开始变化，陈武阴沉着脸没说话。

    一直没动静，始终都显得逆来顺受，任人欺负的老头突然扑了过去，使劲地按键，发现数字还在变化，他干脆用力去掰电梯门，眼睛也有些发红，声音癫狂，“带上我，带上我，我也要走我也要走”

    “别嚎了，没看人已经走了吗，那小丫头不见得愿意带上你，看起来就不是好相处的。”杨明德被他吵得不耐烦，直接一脚踢上电梯门。

    这会他也意识到了苏漾不简单，自己体重将近一百八，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踹飞，还有刚才吓跑女鬼的那一幕，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说不定杀人也是真事，他自己虽说背负了人命，但却是女生自己选择自杀的，所以哪怕杨明德这会半边脸还肿着，嘴角也破了皮，依旧不敢再当面找苏漾的麻烦。

    眼珠转了转，喊了声陈哥，两人凑到旁边，隐约有几个字词飘过来，听得不太真切，最后以陈武的声音作结束语“我自有打算，暂时先别动她。”

    杨明德表情透着不甘心，但还是点头，笑着道，“行，都听陈哥你的。”跟着又说了几句奉承话。

    陈武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

    孔翘裹着件外套站在一边，眼神闪了闪，紧紧咬住下唇，没说话。

    她自己也是个白领，在官场里混过，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杨明德的心思，这种类型的，无非是靠利益驱动，既好使唤，又容易反咬主人一口。

    蒋唯一迈出大门时就被凑到面前的丑脸吓了一跳，对方舔了舔嘴唇，像是有些垂涎，等视线触及她身后的大佬脸色猛地一变，“姑奶奶，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苏漾掂了掂手里的棒球棍，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对方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哪能呢，我就知道里头那几个家伙在您前面肯定讨不了好。”

    “几个”

    “对啊。”男人点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有个无头鬼，还有个喜欢待厕所的女鬼，最后那个经常睡在柜子里，总是拿头发吓人。”

    厕所里的女鬼应该就是杨明德害死的女学生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溺死在马桶里的那个，柜子女鬼是林妙，王升的儿媳妇，无头鬼所有人的故事里貌似没出现过这么个人物

    “里面的那些都跟玩家有关系”

    “应该是的吧，不是讲究因果报应吗反正我看以前的玩家都是死在被他们害死那些人的手里。”男人点点头，然后又眨巴着眼睛卖萌，“对了大姐，我已经把那个女人送回列车上了。”

    苏漾用棒球棍抵住他身体，满脸嫌弃之色。

    蒋唯一最开始还保持着戒备心理，毕竟跟着陈武进来的时候这群行尸跟疯了一样使劲扑过来，那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会简直就是两个画风，跟大佬养的小狗一样。

    “嘻嘻嘻嘻”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女童拍了拍话筒，摆出大人姿态，一本正经道，“亲爱的玩家，你们好啊。”

    像是发现了什么，她语调突然变得欢快，“哇到现在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活着，列车已经抵达门口，还有五分钟就要发车，大家抓紧时间上车喔，车门关闭以后就只能永远留在这儿了，不过你们别担心，还是会有很多小可爱陪着你们的，一点都不会感觉寂寞。”

    “她说的小可爱该不会是行尸和那些女鬼吧谁会想要这种待遇啊。”蒋唯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先不跟你们说了，大哥哥找我。”

    广播戛然而止，跟着是小孩从凳子上跳下来的声音。

    随即，一群人从二楼冲下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走她追上来了。”

    “该死，王升怎么不多拖点时间，你们前面的走快点行不行啊。”

    “院子里会不会还有那些东西”

    苏漾坐在台阶上，撑着棒球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接一个的人从她身边冲过去，连陈武都跑了，最后还是那个宅男主动停下来，咬牙提醒，“快走，林妙追过来了。”

    说话这期间，女鬼又走近了几步。

    陈妙拖着拼命挣扎的老头，蓝布包裹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她力气很大，速度也快，经过的地方留下条血路，有些是从自己身上滴下来的，还有些是老头后脑勺磕出来的。

    女鬼的尖利指甲在他脖子上留了几个乌黑血洞，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还没到死的地步，勉强留着口气，正艰难地朝苏漾伸手，眼睛里迸发出希冀的亮光，“救、救我”

    林妙僵住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人，但又不肯放弃到手的仇人，自己本来很爱老公，也以为可以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偏偏在回老家住的时候被不要脸的公公迷奸了，药就下在端给她的那杯饮料里，她想过报警，却被老公阻止了，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爹坐牢，怕她多事干脆把她锁在了地窖里，绝望之下，林妙自杀了，带着满腔怨气和愤恨被游戏选中，又苦等了五年，这才有了亲手复仇的机会。

    早知道就别那么贪心了，抓到人直接走也不会撞上这女煞星。

    苏漾盯着她看了两秒，慢吞吞起身，然后径直朝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老头的惨叫和一声轻到足以忽略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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