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或雍拒绝了导演去医院的提议,水珠从他的面庞划下,洗去他面上全部神情,然后一滴滴坠在地上,像刚刚爬上岸的水鬼。
原本想要再劝劝的众人,看他这副样子莫名都住嘴了。
“回酒店。”他对着狼狈又惊恐的熊然吐出三个字,这期间,抓着熊然手腕的手一直没放松。
只回头一个阴冷的眼神就让汶小月停下跟着的脚步,看着熊然被拽着踉跄的身影,她的脸上露出担忧。
熊然的手直到走到车前才被松开,宋或雍先一步熊然上了车,熊然徒劳的张张嘴,舌尖只品尝到苦涩的水珠,他看了眼手腕,已经红了。
指印清晰的像烙上去的一样。
熊然艰难的爬上车,座椅沾上他的身体,立刻湿了,将他牢牢粘在上面,一动都动不了,颤抖的指节好不容易才握上手刹,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宋或雍。
对方同样湿透,眼膜也附上了一层水,从秋风中走过,已经结霜。
“怎么。身份被揭穿,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不会做了”宋或雍再无往常的疏离有礼,冷冷一句,满是讥讽。
熊然抿唇,默默接下对方的戾气,他发车,开向酒店,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话。
车厢的空调开着,但熊然依旧很冷,像有什么力量将他浑身的热度一点点吸走,竟然比刚从水里爬上岸还要冷的刺骨。
到了酒店,宋或雍再次用极大的力气拽着熊然,一路疾步到房间。
被拽进房间里,就听见身后的门被粗暴拉上,回声在酒店的走廊中回响。
接着头顶有水珠滴落,像雨水一样落在熊然的暴露在外的后颈,脖间骤然的冷意刺激的熊然下意识抠住了地毯,水珠顺着他脖颈钻进他的后背,汲取他为数不多的温度。
阴影压下,光被遮挡,宋或雍站在熊然面前,熊然抬起沉重的头,虚乏的视线落在对方裤腿上,那里沾着丝缕绿色水草,明明刚刚在池底还自在的漂浮着,如今已经没了半分生机,只能等待干涸。
熊然看着它一点点死亡,也在等待着宋或雍的审判。
他把这叫做审判,将自己置于有罪的一方,熊然熟记着经年里发生的一切,纵然经历过情感清洗,对于宋或雍的情感还是会从那些暗淡的画面中游离出来,一点点汇聚。
从他下水救人,从他嘴里吐出宋或雍三个字,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对于即将到来的千钧之怒,熊然压下心中的扩大的不安,说服自己平静接受。
这份平静的接受中就包括现在宋或雍对自己的睥睨。
“我是该叫你熊然呢”上方响起宋或雍的声音,像是单纯的疑惑“还是叫你熊仔大人”
十二年过去,对方口中再吐出熊仔大人这四个字,不过声线既不是撒娇的孩童音,也不是柔软的少年音,而是成熟克制的低音,他缓缓咬碎着四个字,带着令人发麻的咀嚼声。
眼睫很重的垂下,连同脖颈一样,熊然引颈受戮。
宋或雍似乎一心想要看熊然的丑态,他缓缓蹲下,伸手钳住熊然的下巴,那里的印记还未完全淡下去,指尖印上去,一毫不差。
熊然再一次被迫仰头,面前这张脸没有任何发丝的遮挡,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凌厉张扬的彻底,潮湿也无法软化半分,反使其如同冷血动物,愈加不可预测的危险。
“是不是后悔刚刚救我了”他问。
熊然迟迟不说话,下巴痛的几乎裂开。
“说、话”宋或雍的下颌骤然收紧,愤怒从唇缝溢出。
成年之后,宋或雍没有再任何人面前表达过这么热烈的情绪,除了熊然,他总能轻而易举又彻底的撕下他苦心维持的假面,想到这里,这愤怒又真切了几分。
熊然实话实说,他如同老僧一般,似乎不为宋或雍的情绪震荡。
“没有后悔,即使知道被认出来,也会救你。”
宋或雍并没有对熊然的回答满意,他一寸寸巡视着熊然脸,看着对方的明亮的从不等暗淡的瞳孔,凑的更近,从里面找到自己。
熊然干燥的唇抿着,宋或雍却张口说话,翕动的唇带着水润的滋味缓缓摩擦着熊然的唇,若有若无、若即若离。暧昧无限。
似接吻,吐出话是恶毒的果实。
“你怎么这么大方啊,先是救邓鸢,现在又来救我,熊然,你真善良啊。”他的抿着熊然的唇嗤嗤低笑,笑够了,接着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么虚伪呢”
他像个天真而残忍的孩童,看熊然就像看他读不懂又放不下的书。
“你后不后悔也没什么意义了。”宋或雍推开一点,满意的看着熊然苍白的脸颊。
他伸手去摸,动作缱绻“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还记得吗之前我喝醉,你来接我,手机掉了,捡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了,看见了你的屏保。”
熊然闭了闭眼,他吸了短促的一口气,他的手机的屏保是一家人的照片。
“我早就见过你母亲了,还是你亲自带我认识的。”宋或雍没有任何血色的指尖抚过熊然的眼睫“十年前,在电影学院,她的苹果掉了,你让我去帮她捡。”
熊然在记忆找到了当年的画面,那时,母亲的袋子破了,苹果落了一地,他看着她的白发思念和不忍涌上心痛,于是就让宋或雍去帮忙。
他没想到,宋或雍的记性那么好,那么灵敏。
“你不是很喜欢躲在一边观察我吗美其名曰保护,其实就是想看我为了找你疯狂到崩溃的样子,怎么了现在轮到我观察你,接受不了了”压低的声音如同蛇信,一口口吐在熊然的颊上。
熊然想起自那以后两人稍加亲密的接触,想自己因为皮肤相贴脸红,想自己内心的挣扎,想自己带着宋或雍从酒店逃离,想起一一幕幕。
他的面色几乎透明。
宋或雍瞳孔破碎如冰“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是全世界最蠢的人就像我一样,明明知道你一次次的愚弄我,可是看
见你出现在我身边,我还是好开心,知道你生病,我心”
他极力克制失态,眼角满是湿润血丝。
“恭喜你,熊然,终于和我感同身受了。”
吐出的气是断续的,心被刀刮下一片片,干在风里,熊然松开印着泛白指节的地衣,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是破的。
“你说过不想看见我,我会辞职,会滚远,不会再让你看见了。”
空间里是长久的静默。午后的日头正好,穿过窗户,本来是暖和的,可进入这个窒息的空间,就像是冰箱里的灯,无论如何都照不暖,光晕都是冷色调。
半晌,宋或雍冷笑一声,接着,熊然的唇传来剧痛,像利刃插入其中,撤开就要流血。
是宋或雍咬了他,毒液注射进皮肤,看着熊然的不可置信,对方眼中畅快恣睢更深。
“让你跑了,我那么多年的耗费岂不是很亏”宋或雍松开唇,用红信轻轻舔舐着那两个深深流血的伤口,像麻痹猎物一般,动作缱绻温柔,连声音都是温柔的。
“骗你的,你得待在我身边,我会好好想想,怎么对待你的。”
他盯着熊然的,收回沾着血的舌尖,上面一点的赤红和他的卧蚕的痣辉映,都像是熊然的血。
熊然感觉身体沉沉的,头也有些痛,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熊然费力的举起震动的手机,是一串高伊彤发来的微信,熊然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对方要给她要to签。
都这样了,哪里还来的to签,熊然被吵到头晕,刚准备拒绝,酒店的门响了。
打开了,是汶小月,手里还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哎呀,快点快点把汤喝了,我熬的感冒灵加姜片,喝了驱寒。”
熊然让汶小月进来,接过对方手里的碗,道了声谢。
“嗨,别客气,要不是你把啄哥救上来,我就得死了,你快点喝,我还得去看看啄哥”
看着褐色的汤水,熊然嗅了一口药气,感冒的鼻子有些发闷“他,他怎么样了”
“还能咋样”汶小月叹了一口气“下午继续工作,刚刚才回来,还没吃饭又烧起来了。”
熊然的手被碗壁烫的一缩,他沉默片刻,开始喝汤。
手机继续震动,汶小月帮他把手机递过去,看见了上面的来电人,高大小姐。
熊然接起,那头就有女声响起,汶小月
看着熊然无奈按了按眉心“好好好,知道了,一定给您办到,行不,大小姐。”
那头似乎又说了一长串,熊然耐心的听着,直到挂断电话,脸上才露出无奈的表情。
“小月,你这里有没有宋先生的签名照”熊然露出抱歉的表情“如果有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张。”
to签没有,只能签名照把高伊彤打发了。
汶小月想着刚刚那个电话,估计是女朋友打的,连连点头“明天我就给你。”
回到宋或雍房
间的汶小月,看见宋或雍还没有休息,正坐在沙发上看明天的飞页,面前的桌子上是吃了一半的退烧药。
汶小月想劝,可宋或雍明显沉郁的低气压让汶小月不敢靠近,她只能抱着包,开始翻早上给粉丝送剩下的宋或雍的签名照。
动静还是吵到了宋或雍,汶小月不敢动了,小心翼翼的解释“呃,小熊哥的女朋友想要您一张签名。”
提熊然没错了吧,好歹是他自己的救命恩人,应该不会生气吧
汶小月只敢抬一点眼角,呼吸跟着一窒,视野中只有宋或雍一只手。
那只手原本搭在沙发上,现在则深深攥着沙发的边缘,布料深陷,几欲破碎,指节更是用力到透白,青筋暴起。
沙发发出一声长长的痛鸣。
汶小月不敢说话,不敢抬头,也不敢动了,让自己成为死人。
熊然睡得很早,可噩梦连连,梦中他置身于一片污浊池水中,他知道自己在找一个人,可能见度太低,熊然迟迟摸不到那个冰冷的身体,宋或雍惨白的却脸若隐若现,可就是找不到人,让熊然心里焦灼不已。
梦里太逼真,在水下待的时间太长,他开始呼吸困难。
在即将窒息的时刻,熊然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等到视野彻底清晰之后,熊然瞳孔骤然紧缩,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噩梦之中。
可冷风顺着大开的窗户卷着窗帘闯进屋子,吹得他无比清醒。脖颈上的压迫的痛和缓缓收紧的窒息之感,清晰的传导给熊然的大脑。
近在咫尺的黑影压下,灼烫之气扑面而来,红如血的眸子中熊然看见了惊惶的自己。
身体被黑影压制着,他动不了,脖子上的力气一点点收紧,熊然发不出一点声音,胸部激烈起伏,却呼吸不到任何空气。
宋或雍真的想要掐死自己,在快要失去意识时,熊然这么想着。
视野模糊,能看见的只有两点红,是宋或雍的眼睛。
熊然喉咙里开始发出“嗬嗬”的如同旧风箱的喘声,嘶哑又难听,潜意识的求生欲望身体不自觉的挣扎。
可当他注视着头顶的瞳孔,看那里面赤红翻涌浪潮快要冲破瞳膜浇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想让自己死的是宋或雍。
可为什么宋或雍看起来这么痛苦呢
宋或雍最终还是没有掐死熊然,在熊然放弃挣扎的上一秒,他猛地撤开了手。
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气管,像冲破大坝的洪水,熊然被刺激的剧烈咳嗽,喉咙蛰心的疼。
下一秒,喉咙的痛就被耳廓的刺痛代替,像是将刚刚撤掉的力气全用在了上面,尖利的热度似乎刺穿了耳廓的皮肉,不过须臾,就有热流缓缓流下。
耳朵被咬破了,流出的血液被对方用来压抑身体里的九不得安分的暴戾和恣睢。
对方的炽热的鼻息打在熊然耳后的肌肤上,那里已经激红一片,熊然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和神经都
随着宋或雍的啜饮而震颤、而蜷缩,他眼角微微潮湿,不自觉的伸手拉上对方的衣角。
他不会挣扎,可他总要拉着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那么害怕。
宋或雍似乎察觉到了熊然的动作,啜饮停顿片刻,气息却比刚刚更加灼热,烫的下意识想要脱开。
接着,又是重重一咬,骤然降临的痛让熊然再也承受不住唔了一声,他痛得全身颤抖,眼睛里有透明的水汽密布。
眼泪没敢落下,宋或雍嘶哑、低沉、充满戾气的声音将熊然牢牢桎梏,一字一句,化作疾风骤雨淋进了熊然的五脏六腑,每个角落都没有幸免。
他说“熊然,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爱你了,但你得爱我,这是你欠我的。”
耳垂一松,熊然再次看见了那双眼,如同置身在熊熊烈焰之中,天空中布满黑黑压压的乌云,雷电闪烁,可没有一滴雨滴下,熊然被烧的脱水。
熊然气息恹恹的看着压下的黑影,楼下车灯闪过,对方的脸转瞬即逝,熊然在那一秒捕捉到了全部的神情。
大脑艰难的转动几下,他后知后觉的疑惑,为什么宋或雍的声音和动作都好凶好凶,像要杀了自己一样。
可他的表情怎么那么那么委屈呢
红痣都快湿掉了。
剧组的工作进入了后半段,吃过午饭,宋或雍在房车里休息,熊然被汶小月拉下了车。
你们怎么回事啊”汶小月皱着眉头“你得罪宋哥了”
宋或雍最近脾气不太稳定,更重要的是,她总觉得他和熊然之间好像哪里怪怪的。就比方说,帮忙递东西这件事,如果东西是从熊然手里直接递给他的,他绝对不接,连熊然看的不看一样,像面前这人和空气一样。
她都替熊然感觉既尴尬又难受。
而且最近还有一件怪事,她调取掉落水那天的监控,才发现宋或雍是自己不小心滑进去的,那天虽然下雨了,可雨不大啊,人不至于滑下去啊,汶小月心里疑惑,可也没敢去问宋或雍。
熊然看着汶小月单纯的脸,心里哀叹,是,就是得罪了,还得罪大发了。
但面上还是笑了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啊,有吗没有吧”
汶小月恨铁不成钢“这还没有啊你看看,他这几天他正眼瞧过你没活妥妥拿你当空气啊”
熊然小声嘟囔“他有正眼瞧过人没”
“你别和我杠,那我问你,这几天他和你说过一句话没”
熊然不吭声了。
汶小月看着低着头的熊然,眼中露出心疼“要我说,不管你有没有错,你抽空了,就去和啄哥道的歉,他这个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意的东西不多,更不记仇,你道个歉,就过去了。”
不不不,熊然在心里摇头,他记仇,而且这事,自己就算道一万次歉,把膝盖跪断,估计都过不去。
汶小月言尽于此,看着熊然蔫蔫的样子,也只剩下
叹气了。
对于熊然来说,这一天天的时间过得尤为煎熬,但好在冬至的那一天,宋或雍终于杀青了。
庆功宴之后,三人回到了荣城,接他们的是王师傅,他没走。
熊然坐在最后一排,小心翼翼的抬头,想要看看宋或雍看见王师傅是什么表情,可惜什么都没看见,只有对方的短发茬。
头发很硬,一点儿也看不出长发时的柔软与迤逦,因为太短,发茬下的青色隐隐若若,加上冷白的肤色,更给人一种冰冷且不好惹的感觉。
熊然吞了吞喉咙,收回视线。
夜色中穿行的商务车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驶向常住的酒店,而是开往南边城郊的清溪里。
宋或雍今天要回家。
到达清溪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王师傅将后备箱的行李取出来,宋或雍伸手接过。
“啄哥,明天没有工作安排,你好好休息,后天一早我来接你”汶小月刚刚在车里已经将宋或雍后续半个月的工作安排给他汇报了,她朝宋或雍挥了挥手,恨不得下一秒就扑到自己床上。
宋或雍没有走,他的视线落在车厢的最后一排。
“下来。”毫无感情的一声命令。
汶小月看了眼自己踩在地上的腿,再看了眼王师傅,确定不是说他俩。
熊然不敢等宋或雍重复第二遍,拉开车门,低着头,站在宋或雍面前。
手里的行李箱被一下推到熊然手边,四只轱辘发出不算好听的摩擦声。
“进去。”这是这半个月来,宋或雍对熊然说的第二句话。
汶小月率先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眼熊然,对方背身看不见脸,又去看宋或雍,那张雪砌似的脸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只有眼睛,黑重重的,一眨不眨盯着熊然看,看的人胆战心惊。
不对,这两人不对,汶小月眼观鼻鼻观心,背过的手疯狂抠着。
熊然没有反抗宋或雍,他不想让旁人察觉什么,于是一边得体说“好的,我帮您
提进去。”,一边拉起箱子往前走。
结果没走几步,就听见宋或雍对后面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攥着把手的手紧了紧,熊然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拖行李。
飞快将行李推进客厅,放好,熊然转身对身后跟着的宋或雍礼貌的笑了笑“行李放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宋或雍大衣不知何时已经脱下,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衫,紧紧包裹着他的脖颈,逼近下颌线,熊然忽然回忆起高烧那晚掐着自己的力气,和逃脱不了窒息感。
不自觉的抖了抖,熊然越过宋或雍一看,客厅的入户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了。
整个别墅里就他们两个人。
“来都来了,带你去二楼看看吧。”宋或雍道,然后头也不回的踩上楼梯。
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熊然直接推门离开,熊然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看起来就很结实,关的严丝合缝的
门,咬咬牙,只好跟上。
第二层在修水管的时候他就来过,除了最西边的卧室他当时进去换了衣服,剩下的他都没有进去过,宋或雍一扇扇打开,给熊然做着短暂的介绍。
哪里可以洗漱,哪里有衣服可以换,熊然越听越不对劲,他刚想像要发问,宋或雍的脚步停下了。
停在了那扇紧闭的书房的门前。
熊然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他看着面前这扇门,脑海里浮现的,是里面最无比熟悉的陈列。
“其他房间随便,唯独这一间,你不可以进去。”
宋或雍缓缓转过脸,廊灯冷黄的光打在半张脸上,剩下的一半则隐匿在昏暗之中,唯一卧蚕的痣幽幽亮着,像一团小小的鬼火。
“我也不会进去,知道为什么吗”
宋或雍噙着笑,森白的牙齿抵着舌尖,低喃如咒语“因为这是我厌恶的地方,我现在无时无刻,都恨不得砸了它。”
熊然脸色并不好看,他垂下仓皇的眼睫,气息不稳“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宋或雍露出孩子般疑惑的表情,可配上他的笑,又是如此邪恶“这么快就忘了,不是说要爱我吗”
他贴近熊然,从对方的眼睛里观察放大的自己,满意的看自己的脸快撑爆熊然的瞳孔。
“那就要和我住在一起啊,不住在一起,又怎么爱我呢”
在这个偌大的别墅里,熊然陡然后背发冷,心里涌上了一种不可逃避的、万劫不复的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