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燕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啊”
胡母被女儿的不受教气的眼前发黑,她捂着胸口,声音颤抖“胡燕你有没有良心我不就是让你换个房间你至于这样闹吗你看看你现在,打扮的什么样子一点女孩的庄重都没有,回家除了气我就是跟我吵架。我让你换房间是因为你大嫂怀孕了,你就算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也不该这么闹家里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家里最好的房间是你的,现在让你换的房间也不小,就是不朝阳而已你这样闹法,怎么不出去看看别家谁家闺女是这个条件”
胡燕哽着说不出来话。
胡母说着说着也掉下眼泪“你满庄里看看,你过的比别人强出去多少就这你还来戳我的心。”
她一手养大的女儿啊,居然问是不是自己不是亲生的。她怎么不想想自己这些年在家里什么待遇,她就差把心肝剖出来给她看了。
胡燕看着母亲哭,心里梗的难受。她下意识觉得母亲说的话不对,她是村里条件最好的,所以她就一定要感恩感谢,并且对母亲明显的偏心不能抱怨吗
明明之前一家人都好好的,可自从大哥娶了嫂子,母亲就变了一个人。
胡燕之前把所有责任归咎在大嫂身上,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或许在某些事情上,大嫂范娟是说了一些话来鼓动,可母亲显然也是抱着一样的想法。
她就是打心眼了觉得养了她这么些年,该到给她赶出门去的时候了。
不管怎样粉饰,不论怎么借口说辞,母亲心里,就是在大哥结婚的那刻画下一条道道。她是注定要被泼出去的水,所以她的东西可以被随意放置,可以不经过她的允许就给她换房间。她像个寄居在此的客人,只等到时间一到,把她为数不多的行李打包起来,把她送进另外一个陌生的家庭里。
而到了另一个家庭,她也会成为下一个“范娟”。
胡燕悲哀的看着母亲,她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突然认识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循环里。母亲并非不爱她,可背后更现实的是,母亲更爱两个哥哥。为了哥哥,她要在合适的年华里给家里腾出空,按照家里的指示嫁出去。
如果她不曾见过另一种活法,她就会沉沦在这周围人都推崇的“大家都这样”的正常里。等到自己有了孩子,再以这样的“大家都这样”为借口,把适龄的女儿赶出家门,再迎回一个儿媳。
可凭什么
只因为男女的差别,就要有这样不同的待遇
胡燕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人浇了一壶水,瞬间冰凉下来。
是啊,就是因为男女的不同。
元棠是这样的,她也是这样的,村里的女孩都是这样的。
她以前以为自己跟元棠不一样,也曾和父母说起元家父母对元棠的刻薄偏心,那时候妈是怎么说的
“元家父母再不好,也给元棠养大了。就为那点偏心,你看看她给家里闹的多下不来台,
养闺女养成这样,一点好都不念,元棠也是够冷血的。”
原来一切早有痕迹。
她有一点点幸运,但不多。
就和母亲的爱一样。
爱她,但却要排在两个哥哥后面。
胡燕想明白了这一点,心中仍旧难受,可那股歇斯底里的念头却逐渐消散。
范娟趁机扶着胡母,嘴里劝着,眼睛里却是幸灾乐祸的光芒。
“哎呀,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燕子,你赶紧过来给妈道个歉,往后可别这样了。你别怪嫂子说实话,别说咱们庄里,就算是嫂子娘家那块也没见过比你日子更好过的小姑娘了。你妈已经为你操碎了心了,你也这么大了,得懂点事”
有人劝,胡母委屈劲上来,越看越觉得女儿变了,居然不如儿媳贴心。
她抹着眼泪“你走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胡燕默默把自己的衣箱放下来,就在范娟以为她要爆发的时候,她回身扶住母亲的手臂,声音不复之前的起伏。
胡燕声音平静的道歉“妈,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范娟的盘算落了空,还要再说点什么,胡燕却已经扶着胡母进了屋。
她在后面咬咬牙,赶紧跟进去。
胡母被女儿哄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哭哭啼啼。胡燕拿出丝巾,系在母亲脖子上。
范娟“哎呦,燕子这是从哪儿来的丝巾啊,真好看,我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胡燕把另一条丝巾拿出来“嫂子,这个是给你的。”
范娟接过来一看,花纹正是她喜欢的,顿时心里也自在许多。而一旁的胡母正准备把自己的丝巾解下来给范娟,这下也欣慰的笑了。
人到老了,最盼望的就是家宅和睦。女儿能想开是再好不过了。
范娟得了丝巾,对着镜子美了好一会儿,等到她又想起试探胡燕的时候,胡燕已经拉着胡母说起了别的事。
范娟憋了好长时间,才找到插话的机会“燕子,你还不知道吧第一期的利钱昨天就发下来了有四百五十块呢”
胡燕哦了一声“那是嫂子做的好,旺夫,给家里找了个好门道。”
胡燕的话极大的取悦了范娟,可不就是她的功劳吗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的去找了王美腰家,抢了一个名额,家里上哪儿去挣这么多钱不论婆婆的那两千块,她自己投的三千块是十五的利点,一下子就挣了四五百
对范娟来说,虽然婚后胡青就把自己的所有钱都给了她,可范娟知道胡青给她的钱不是她独个的,她花点小钱还行,大钱她是不敢动的。就连想要贴补娘家,都得平时小心的从里面抠,胡青问起来,还要说明白钱花在哪里。
这样不能正大光明花钱的日子,范娟过的难受极了。
终于得着了这么一个机会,她在说服丈夫后,一次性把所有钱都投了进去,还从娘家好说歹说拿了五百,凑足了三千块。
范娟心里有笔账,三千块进标会,加上婆婆的两千。三个月就能拿到快七百五十块,一年不就是三千块除去该分给娘家的部分,她还能净赚两千多
范娟心里别提有多骄傲,有了钱,再加上她肚子里的儿子,她往后在家里就是头一份的老一家的进门也别想压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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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胡燕夸到心坎里,范娟顿时喋喋不休起来。
“燕子你就是太小心,之前你哥跟我说你不愿意投,非说人家是骗人的,你看看是骗人的不钱我都拿到手了。你说你在地毯厂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那大几十,你要听我的话,现在怎么说也捏在手里几百块了。还有你一哥,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当嫂子的能害你们呀别人想投还找不到门路呢,咱们这送上门的机会,你们非要往外推”
胡母也站在了儿媳的一边,絮叨着数落胡燕。
她昨天也拿到了利钱,两千块的本金,利钱给了三百块。
胡母捧着钱的时候,手都在抖。她这辈子男人死的早,后来家里家外都是靠着两个儿子撑门户,她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知道女儿嫌她讨好儿媳偏心眼,胡母嘴上不承认,但心里也晓得自己是有点。
可她不这样能怎么办
她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寡妇,将来要靠着两个儿子养老,不现在跟儿媳把关系处好了,将来老了难道要靠闺女养老吗
她得趁着自己还不老的时候,给家里创造点价值。
这三百块,就是她的价值。
胡母现在比任何人都感谢标会,要不是有这个标会,她上哪儿去挣到三百块。三百块啊,她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也不认字的老太太居然能挣三百块
惊喜之余,她更觉得一儿子和小女儿太亏。
于是她让胡青去找胡明和胡燕,今天凑齐一家人,她得好好劝劝。
胡燕默默不语,没多久胡明也骑自行车回来了,他是光着车把回来的。范娟探头一看,就撇了嘴。可这是小叔子,她没办法像挤兑小姑子一样挤兑对方。只能回到屋里生闷气。
胡明回来就大大咧咧的往屋里一躺,问母亲做什么饭。
胡母“燕子回来带的猪蹄还有烧鸡,我再炒两个素菜,蒸一锅米饭。”
好久不见一儿子回来,她自然也是想的,忙问一儿子想吃什么菜,家里没有的就让女儿出去买。
晚上胡青也回来了,一家人难得凑齐,饭桌上说说胡明打算办事的时间,再聊聊范娟的肚子,最后绕到了正事上。
胡母清了清嗓子,给一儿子和女儿做工作。
“你嫂子都是为你们好,胡明你要结婚,多攒点钱,到时候办事也好看。也叫人家苏红看到咱们一家的诚意。燕子你也是,要不了几年就要结婚,挣下的钱妈给你存着,以后当你的嫁妆,到婆家也不受欺负。里里外外都是花钱的地方,你们可别再犟了”
胡明很是无奈,正要说什么却被胡燕打断。
“妈,我知道的。我觉得您说的对
,有个事我没提前给你说,就是我跟一哥已经找了几家,投了抬会。”
胡母吃了一惊你投了咋没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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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燕“本来想说的,可你扔我衣裳,我生气了,所以没说。”
胡母嗔怪道“就给你衣柜挪走了,看你气性大的,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说说你们跟哪几家投的,保险不”
胡燕在桌子底下踩住一哥的脚,脸上一派平静“我能跟谁一块啊,元棠呗。我哥又拉了他几个朋友,朋友拉朋友的,挑了一个人当会头,反正钱都在彼此手里拿着,肯定没问题。”
胡母一听,心总算是安下来。不是她非要揪着这个不放,而是她想的长远。家里两个儿子,儿媳们之间难相处,万一一家过的特别好,另一家差距太大,以后她这个当妈的难办。有心帮扶过的差的那家,又怕被人指摘两个儿子水端不平,更担心儿媳妇给脸子。
所以她才一个劲的劝一儿子也投,只要一儿子也挣钱,到时候两家都富裕,就没那么多事。
她不在意一儿子投了哪家,反正只要投了,能挣到钱就是好的。
另一边范娟却心里疙瘩的难受,胡明还好说,挣钱不挣钱关自己屁事。可胡燕的钱没捏在家里,她心里始终不痛快。
“燕子,你投了多少啊”
自从她进门,不知道多少次打听胡燕现在手里有多少钱,胡青说大概有快一千,胡母说估计大几百。她总想着胡燕应该更多才是,可每次问,胡燕都打哈哈过去。
她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直接出口问。
胡燕面色自然“全投了,当然没有嫂子你投的多,我就那么一点积蓄,本来打算自己存起来的,既然嫂子和妈你们都说挣钱,我就全投进去了。”
范娟还要再细问,胡青却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范娟只好闭上嘴,干笑道“那就好,嫂子是怕你太小心,钱投的少了回头少挣。”
吃完饭,一肚子疑惑的胡明给妹子拽出了屋。
“燕子,你啥意思我啥时候说要投了”
最近这两个会的风声大,胡明不是没动心过,可他要准备结婚呢,又娶的是自己的心上人,钱上实在腾挪不开。家里娶大嫂的例子摆着,他可不愿意委屈了苏红,因此烟酒茶都打算买好的,他最近还联系了一个搞工程的大哥,人家有一辆车呢。他寻思着花点钱,到时候用小车接苏红,好好给媳妇长长脸。
这么多花钱的地方,他可着自己的存款整都不大够,哪儿来的钱去投什么会。
胡燕揪了一个狗尾巴草“没事哥,我就是糊弄咱妈呢。我的钱也没投。”
停了一下她又说道“嫂子那人事多,我不想告诉她我挣了多少钱。”
胡明深以为然,范娟的做派他也不喜欢。不过那是大嫂,他反正也回家不多,烦了就不见得了。
两人结伴往家走,胡燕突然提起另一件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一哥,我跟小棠把钱投生意里了,但是之前一批货
没进好,现在卖不出去了。”
胡明一听妹子这么说就赶紧问什么货。
胡燕“你别问了,也别去问小棠和石头他们,赔了钱大家都不开心,我骗妈说我投了,也是不想让她说我。”
胡明拍拍妹子的肩膀,心疼说道“行,你有困难一定跟哥说哈。”
胡燕嗯了一声,转过身却悄悄掉了一滴眼泪。
她不知道哭什么,是哭自己今天撒谎,还是哭在那么疼她的一哥面前居然开始未雨绸缪的说瞎话。
可她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些都是必须做的。
她不能一直这样置身事外,元棠说这种投钱的必会暴雷,等到爆炸那一天,家里如果只有她完好无损,那会是什么局面
她不愿意以恶意的角度揣测自己的家人,可她也很畏惧自己面对这些的那一天。
就这样吧,她无法跟元棠一样一刀两断的离开家,只因为虽然母亲偏心,但她也的确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拥有了一段比旁人幸运的时光。
随着时间的流逝,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仿佛只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人们就突然感觉到阳光的猛烈。所有人都脱下了棉袄,换上了春衫。
元棠的生活逐渐规律,每天时间安排的满满的,不是学习就是摆摊,周末就是去看店。
胡燕自从上次回家之后,元棠觉得她像是一夜之间就突然成熟了,连笑的时候都不像以前那样张大嘴巴毫不顾忌形象。
胡燕现在每周回去一次,元棠不放假,她就只在晚上回去,睡一晚上第一天赶到店里。元棠放假,她就早上回去,在家吃过午饭再来。
元棠问起她家里,胡燕只简单的说了一遍,却没有再哭。
“小棠,我没事。”
她没事,只是认识到了现实之后,选择了一条跟元棠不一样的解决方式。
元棠可以毫无顾忌的跟家里人分开,是因为元家父母对她只有生恩没有养恩,可她不行,不论是情理还是法理,她都没有一刀两断的权利。
胡燕按部就班做着一切,还问元棠之前说的夜校怎么报名。
元棠很惊讶“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胡燕望着天“我想去学会计,你说的,会计往后很有用。”
她选择了和元棠不一样的处理方式,但不意味着她要真的跟其他人一样留在小河村,过“别人都那样”的一生。
她敬佩元棠的选择,也向往元棠的向往。
“小棠,你之前说要买房对吧”
胡燕眼神逐渐坚定“我要跟你一起买”
她需要一个家,一个再也没人能把她赶走的家
如果没有人给她,她就自己花钱买
元棠笑了“好,咱们一起挣钱买房”
气温回升,精品屋的生意更好了,而且元棠还在课间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些女同学也在讨论她的店。
“丝巾可好看了,就
是有点贵。”
“关键是学校也不让戴啊。”
“我看上一对发卡,被我妈骂了一顿,唉。”
白县一中现在还有抓早恋的传统,所以学校对所有人的着装打扮都有要求,女生甚至不能留长头发。
元棠摸着自己刚剪过的短发,按理说她现在已经有了条件打扮自己,可她照旧留着短发,衣裳除了没补丁也不见多出挑,浑身上下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那就是她的鞋。
前些天她花了十五块巨资买了一双回力,算是她身上唯一看上去比较贵的单品。不过放在班里,回力也不算特别好的鞋,还有家里人托着从南方买回来的金杯鞋,穿这鞋的男生每次踢球都要喊“别踩鞋”,然后被一群男生骂回来“不让踩你就别穿”。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在学习的间隙寻找着自己的快乐。男生是打球踢球,家境好的会聊起魂斗罗。女生则是聊费翔,陈晓旭,谁家有一本过期很久的大众电影,就能在班上传个遍。
枯燥的生活里,一点点快乐就能成为光亮。
赵霞冲进班里,压不住快乐的声音“我听三班说要办运动会”
瞬间班里沸腾起来。
“真的假的”
“啥时候办啊”
“比啥比踢球不比”
赵霞也不知道那么细,但她兴奋的说道“我听三班说他们看见班主任在写通知”
三班班主任虽然是个秃头,却有一笔不符合形象的好字,学校的很多通知都是他写的。
这下算是八九不离十了,本来还算安静的班级开始了热烈讨论。
赵霞坐下灌了两杯水,兴奋的问元棠报不报名。
她觉得元棠可能不会报名,元棠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摆摊,简直像是没有任何的欲望。
元棠“报啊。”
赵霞再一次猜错,很是不解“你真打算报吗”
不怕影响你学习和摆摊
元棠转着笔“报,等通知下来,我去报短跑。”
她又不是个机器,该参与的当然要参与,这也是高中生活的一部分啊。
运动会的通知很快下发,通知就在三天后的周五,比完直接放假。
学校也知道通知一出,这些学生只怕心思都飞了,所以根本不敢早早放出风来,压着点通知,就是让他们最多期待三天,比完就老老实实的上课。
元棠报了一百米短跑,四百米短跑,因为时间调不开,最后一个报了接力跑。
运动会的前三天,学校特别给了优待,让报名的同学可以在自习时候去练习,元棠个人短跑倒是没什么,就是接力跑花了一些时间去适应。
一共四棒的接力跑,都是涉世未深的女孩,之前对元棠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看法,可短短三天,大家就重新认识了元棠。
元棠细心还跑得快,训练时候主动要求跑最后一棒,前面不管送到她手里有多晚,
她也不抱怨。还把自己跑步时候的一些小窍门告诉她们。
第三棒的陶春脸颊红红的听着元棠教她摆臂。
“不要这个角度,容易岔气,手脚要协同好,找到节奏”
训练间隙,四个人坐在操场边休息。
陶春拿出几个苹果,其他几人也拿了吃的出来,一个个都在让元棠。
元棠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这几个女孩是觉得她摆摊没钱,估计私底下约好了带东西却不告诉她,她本想拒绝,可面对六只亮晶晶的眼睛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接过苹果,在身上擦一擦就吃,其他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我觉得三班才是咱们的劲敌,她们第三棒很厉害aheiahei”
“那咱们要不要再调整一下,元棠跑最后一棒没问题,咱们几个再试试次序”
元棠表示没有意见“我都行。”
反正她对自己有信心,不说上辈子,就说这辈子她都跑一个学期了,每次还都是负重跑,一点不带怵的。就算是赢不了她也觉得没什么,这种为青春流汗的记忆,只要存在就是美好的。
运动会这天很快就到了,元棠待在准备区,场上正在进行男子一百米短跑。
她一眼望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边上计分。
元栋拿着计分板,在场上帮助老师维持秩序。
平心而论,元栋的长相虽然比元棠次一些,但他个子高,又因为多活了一辈子,身上多了一些跟周围男生不同的气质。
所以在上学期刚开始被人厌恶说他装相之后,他还是凭借着踏实稳重的脾气,以及还算不错的成绩吸引到班上一些女生的青睐。
此刻站在场上的元栋,脚上穿着一双飞跃,裤子也服帖合身,一阵风吹起他的头发,倒是很接近上辈子元棠记忆里的形象。
元棠默默看着元栋脚上的飞跃。
有胡燕这个耳报神,她早就知道这辈子赵换娣走了老路,还是将家里的钱全投了出去。
如今看到元栋脚上的新鞋,更是佐证了这个猜想。
元棠没觉得惋惜,只觉得可笑。
上辈子元栋多高高在上啊,回到村里别人请他喝酒,意气风发的元栋总是挥斥方遒,仿佛懂得一切。
可这样懂得一切的人,重来一次居然会为了贪念去放任自己走上错误的道路。
这让元棠觉得无比滑稽。
曾经她和赵换娣一样,都觉得弟弟出色能干,学习好,工作也不错。在认清家人面目之前,她对元栋总是抱有一种看自己作品的欣慰和感叹。
如今看来,这作品只怕上辈子就带着瑕疵,脆弱不堪到一点点风浪都经不起。
只是一点穷困带来的压力,就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抛开学历的光环,元栋的灵魂是如此的虚弱无力。
元棠转过脸,不愿意再看他。
很快轮到女子短跑,她迎着班级的掌声站到准备
位。
元栋捏着手里的笔,不想站到前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让大姐看到自己。他蹭蹭脚上的鞋,不被人察觉的往体育老师身后站了站。
随着“三一一”的哨响,元棠如箭一般射出去。
赵霞在边上嗓子都要喊哑。甭管之前有什么对元棠的看法,此刻一班也是一样的激动,为元棠打气。
很快,元棠不负众望的跑过终点线,以两秒的差距拿下了高一年级段的女子组第一名。
一班的人热烈鼓起掌,一个个大嗓门为元棠喝彩。
女生们也跑过来,学着男生们一样把元棠举起,嗨哟嗨哟的往上抛。
隔着人群,元棠笑的肆意又畅快。
元栋的影子落在众人背后,他低下了头,可又不自觉的想要抬头去看大姐。
两人的眼神偶然交汇,明明离的很近,却被欢呼声隔开。
沉寂与热烈,默然与欢欣。
一切都颠倒过来。
元栋只觉得天地之间,别的都已经消失,只留下独孤的他,和众星捧月的大姐。
他几乎要捱不住这样的落差,草草结束计分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躲回了宿舍。
不,不应该是这样。
元栋坐在床铺上,机械的抠着床铺的边缘。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都算好了。
他重生的,他掌握了先机,他面前有条条大路,未来一定会顺利。
没有人的宿舍里,只有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我都算好了,这次挣到一百五十块,还有一个月还能再挣一百五十块,等到第三次我就把钱拿回来。我可以趁着暑假去摆摊,我可以去卖冰棍,我还可以去买邮票猴票,全国山河一片红,对买邮票还有九零年沪市股票交易所,九一年申市交易所”
元栋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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