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一改往日柔声细语的脾气,气得骂完柳长潭骂柳花,又哭天抢地、含沙射影的大骂乔氏心思歹毒,知道柳条偷吃东西,就心思歹毒的在油坛里下老鼠药。
乔氏想骂回去,被柳长江扯回了屋,小声道”骂人没好口,你忍一忍少说两句,等柳条醒过来再说。“
“他哪里中毒了我没说中毒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听说中毒直接翻了白眼,分明就是胆小鬼自己吓死自己,与我何干”
乔氏憋了一肚子气,明明是自己一句话拆穿了柳条偷油的把戏,现在倒好,柳条眼睛一翻,贼子成了病人,她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最歹毒的是陈氏,说自己故意下药害柳条,她分明是借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借机发泄自己管柳家仓房钥匙的不满,这分明是夺权其心可诛,比宋氏还阴险
按往日乔氏的性格,定会到四房屋中,找陈氏大吵一番,可惜,时机不允许,柳长江说的对,现在倒下的,毕竟是柳条,不是柳根和柳中,自己讨不到半点便宜。
乔氏没法骂回陈氏,心里窝着火,便对院中傻乎乎跟着忙前忙后的儿子柳根和柳中喊道”两个瓜娃子吃一百个豆不嫌腥,还不给我滚进屋里来,碍了人家救人,小心让你填命“
柳根和柳中只好放下手里准备拿往四房的催吐盆子,灰溜溜的跟着乔氏进了屋,房门紧闭。
宋氏轻叱了一声,与儿子柳树和柳干,一拧身也回了屋,房门紧闭。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院落,登时空荡荡的,只余下拿着盆子、忙作一团的柳花,和,岔着腰颐气指使的周氏。
周氏气得将烧火棍跺得山响,气得骂道”都躲啥还不快出来帮帮救救柳条,让他把毒油给吐出来长海长江柳根柳中“
把喉咙都喊破了,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叫出来。
周氏气得脸都白了,走到三房所住的下屋门前,用烧火棍使劲怼着门,门板被怼得直晃悠,怒骂道“长河都死了,你还躲到屋里学老母鸡抱窝咋的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刘氏脸色一暗,柳长河死了之后,周氏总拿各种话敲打自己,生怕自己脑子里想男人。
刘氏生怕周氏再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忙下了炕趿拉着鞋往外走,柳絮摇了摇头,将刘氏推回炕上,让她安抚着难过的柳毛。
柳絮打开房门,对着声疾厉茬的周氏哀声叹气道“奶奶,毛毛刚刚被大哥磕了头,晕头转向,一时不清醒,一会儿花郎中来了,一起给毛毛瞧瞧”
周氏眼睛立马立了起来,怒道“瞧什么瞧,又不是纸糊的灯笼,一捅就破柳毛常年病歪歪的,多少银钱够败豁不请郎中,哪次不也都挺过来了”
一样的柳家子孙,同时身体有碍,待遇却如此的不同。
以前柳毛病了,周氏不给请郎中,刘氏会安慰自己是柳家太穷了,吃粮都成问题,吃药更是奢侈。
现在柳条也生病了,她才蓦然醒悟,不是太穷了,而是得病的人不一样,所以,结果也就不一样。
刘氏的心抽痛着,眼睛赤红赤红的,直直的看向周氏,似风似雪,寒凉如冰,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周氏心里颇为不舒服,挺了挺腰杆,又礅了礅烧火棍,外强中干道“晕就在炕上烙一会儿出了汗就好了,别成天找郎中、找郎中医馆又不是咱自己家开的。柳絮,你出来看看你小婶子那儿有啥能帮上忙的,一会儿你四叔就请了花郎中回来了。”
柳絮跟着周氏出了门,看到刚刚被柳根放在院中的油坛子,眼珠一转,顾做惊吓状道“奶,赶快把这油坛子扔了吧,万一柳干再像柳条哥一样误吃了,可就费了诊金了”
周氏瞟了一眼油坛子,坛子里的死老鼠如同有灵性一般斜睨着自己,让人不寒而栗,摆了摆手道“你去扔吧,扔的远远的。”
柳絮立马抱起了油坛子,大步流星往门外走,走到门边,被周氏叫了回来,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背着点儿人,埋到山脚去,别让外人看见,更别说柳条吃油中毒的事儿,若是哪个妇人扯老婆舌,传到香草娘那里,让香草娘以为咱家有害人精,你大哥的亲事怕是要吹了,明白不”
柳絮点头如捣蒜,抱着油坛子就往外走。
柳絮自然知道这油是没有毒的,因为柳条拉肚子,本来就是她的手笔。
最魁祸首就是柳絮向赵红要的巴豆粉,被撒在了花生仁的最上面一层。
油坛里的死老鼠是柳絮抓来弄死的,舌头上的黑印,不过是柳絮偷柳树书籍的时候,顺手抹了一把墨汁而矣。
油坛子还有小半坛的油,省吃俭用一个月了,柳絮决定将死老鼠和最上面一层油刮掉,剩余的油,和那些吃食一样,统统送到柳长堤家去,现在的柳絮,如同过冬的蚂蚁一般,慢慢积累着自家的吃食。
怕周氏怀疑,柳絮决定先依周氏所言,拐上山脚,再寻机回村,最后将油送到柳长堤家中去。
刚走到山脚,就看见马六儿牵着一条深棕色的髭狗从林子深处走出来,见到柳絮,马六儿的脚步轻浮的快要飘起来,那髭狗亦是淌着涎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絮手里的油坛子。
柳絮心里一突,躲已然不及,只盼着山脚有打柴的村民经过,让马六儿不敢造次。
事与愿违,现在是寒冬腊月,村人有猫冬的习惯,把该干的活儿干完,大多时候猫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或是妇人扎堆绣花做鞋,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在男人当中,马六儿长得相对瘦小,但架不住他是个成年男人,比起又瘦又小的柳絮,已经是占着绝对优势,如今再加上一条同样细长身子的髭狗,柳絮只怕凶多吉少。
柳絮左手拎起死老鼠的尾巴,右手抠住油坛子内沿,决定与马六儿拼了性命。
髭狗见了柳絮手里晃动的老鼠,兴奋的挣着拴在脖子上的绳子,扯得马六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马六儿狠狠勒住绳子,勒得髭狗翻起了白眼,马六儿不解恨的又补上一脚,骂骂咧咧道“畜生,还没挨够打还敢呲牙叫唤要不是老郎中说吃你这腌臜东西的腌臜玩扔,刚好治老子的病,你求老子,老子都不稀罕劁你,吃你这酸臭的肉。”
马六儿阴沉着脸看向柳絮,呲起一口大黄牙,嘲讽道“老话说的真好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踹坏了老子的子孙根,让老子想睡女人都白流口水,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莫怪老子不客气了。”
柳絮哪里知道那日自己狠命的一脚,断送了马六的终身性福,脑中电闪雷鸣,对着马六儿身后高喊道“二刚哥,你怎么才来”
马六儿吓得一回头,柳絮撒丫子就开跑,恨不得肋生双翅。
马六儿牵着龇狗就开追,心中暗骂自己笨蛋,三番两次上了这死丫头的当。
柳絮身子常年亏空,跑得并不快,眼看着就要被马六儿给追上,远处得得驰来一辆马车,柳絮哪有时间思考,此时、此处出现如此富贵的马车,是如何的诡异,横冲直撞到马车面前,高声喊道“官人救命”
车辕上,穿着褐色仆人短褂的少年,一手紧勒马缰,一手挥出马鞭,柳絮手背上立即起了一道凛子,身子连退了两步,马儿咴叫了一声,及时立住,车内的人却猛的栽了一下。
柳絮手背火辣辣的疼,本想怒发冲冠,奈何是自己冲撞在先,如今马六儿又咄咄逼人,只能忍气吞声,毕竟,被陌生人打,总比被马六儿拉进小树林强,虽然,自己这个药引子,也不见得治好马六儿的“病”。
柳絮狠掐了自己大腿根儿一下,挤出了两滴眼泪,楚楚可怜道“好心的官人,救救我这个弱女子,帮我将这贼人赶走,免得污了民女的清白。”
看着柳絮身后疾步赶上来的痞相十足的马六儿,打马少年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柳絮,脸上生出几分同情之色来,对车帘内道“少爷,有人恃强凌弱,猥亵女子,小的立马打发了再启程。”
打马少年的马鞭还未挥出,就听车内一个清冷的声音道“燕衡,世间不平事,万万千;人若蜉蝣者,千千万,你,管得过来吗不平事,人人皆管,要捕快做甚还不快去看看二少爷”
少年扫过柳絮的脸颊,愧疚之色一闪而过,本来高高举起的长鞭轻轻放下,挥打了一下马背,车子得得,从柳絮身侧而过。
柳絮半天才反映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如此的求救,竟被人忽视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明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帮助一个危难中人,却视若无睹,不肯施以援手,还说什么“不平事,人人皆管,要捕快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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