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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柒
    却说桓允前脚踏入侍郎府, 马氏和梅舒后脚就紧赶着跟过来。

    她二人留在汴京已半月有余, 自打前次见过叶微雨, 就日日打着熟悉京城风物的旗号, 也不让梅湘陪同,而是母女俩人自顾着四处打听侍郎府的住处。

    只她们也不敢贸然直言, 便拐弯抹角的询问知情之人,却因此走了不少弯路。每每这时马氏就恶狠狠的啐口梅湘, 道她人心向外, 除了点出叶南海官居几品, 此外相关的一切信息任马氏如何咒骂都是不再提一字了。

    这好钻营的母女终是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找到了浣花巷,也知晓了叶家的具体位置。可奇怪的是,她们日日在高墙大院下打望, 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感叹叶家的基业甚巨之外, 却未有一星半点要登门拜访的意思。

    马氏眼看着桓允的身影消失朱漆大门后,又抬头看高空中悬挂的秋日,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钱出来, 塞到梅舒手里道“现已快到午时, 若咱们母女此时上门, 叶家也是不好拒绝的。眼下你雇一辆驴车去把前些日子我们买的许昌特产拿上, 赶在午食前咱们去上府探亲。”

    梅舒捏了捏手里的铜钱,本想说京城的物价比许昌不知高了多少,这点银钱根本不够雇车,再则她也只想在此处守着不想离开,不想风尘仆仆弄乱了发髻, 以免给九皇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转念又想到母亲一毛不拔的性子,而眼下自己还要仰仗她为自己谋得如意郎君,就忍住脱口而出的话,转言道“好,母亲你暂且等着,女儿快去快回。”

    梅舒走后,马氏就站在叶家附近的乌桕树下等着。

    她远望着叶府门楣上的匾额,不禁再次啧啧叹声叶家的富贵,忽而又念及桓允的身份和其形同天人的风姿,似乎她日后绫罗加身,钟鸣鼎食的贵族生活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一时间竟情难自已,扶着树干“呵呵”的笑起来。

    许是心里有了盼头,梅舒此番不再像往时在家里,但凡有使唤她做事的地方都磨磨蹭蹭半分不愿。马氏估摸着等了半个时辰,梅舒雇的驴车就铃铛叮咚的往巷子里驶来。

    她手里拽着棉布包裹,跳下车后还整理了一番仪容,待马氏确认好特产无误后,母女俩这才端着自诩雍容华贵的姿态往叶府大门行去。

    日头已至中天,正是午时。

    叶府门房守着两个家仆,正端了碗在吃饭。

    见马氏母女过来,心下还道这人可不知礼数,哪有在人家午间用饭食的时辰上门的这些个在富人家里当差的,耳濡目染的久了,上下一打量对方的着装打扮,就知其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壳子,因而家仆俩人看向马氏和梅舒的目光就多少带了些鄙夷。

    马氏一来就觑到门房碗里的吃食,对叶家富贵的认知再次刷新,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对方眼里的不善。

    汴梁虽处于黄河之滨,寻常百姓家吃的也多是河鲜,可眼前区区一下人,午食便能吃到海里才有的小银鱼

    当然,作为叶家的远亲,万不可表现出没甚见识的模样。

    马氏清了清嗓,高扬着自己的头颅,那满头金钗步摇相撞,发出黄金特有的碰撞之声,她鼻孔对着其中一个门房道“叶老爷可在府上老妇家居许昌,夫家姓梅。今次来京,特来拜访。”

    梅湘在叶家寄居过相当一段时日,眼前这妇人夫家同为梅姓,也是来自许昌。

    门房心里有了谱,虽觉对方不懂规矩,可好歹也跟主人家沾亲带故的,若真是误了什么大事,少不得要被惩戒。

    其中一个门房闻言后,对马氏道“稍等。”

    大户人家的家仆等级森严,门房一类遑论内院,便是外院都不及资格进入,是以那家仆也只是尽通传之职罢了。

    不多时,就有叶南海院中的家仆过来,与那门房耳语了几句,也不看马氏母女,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门房这才对她二人道“老爷吩咐,不便见女客,劳烦夫人白走一趟,还请回去罢”

    瓜田李下,叶南海不见她们倒也情有可原,马氏犹不甘心,“你家夫人呢总能接待女客了罢”

    两门房对视一眼,不再与其多言,只道“夫人还是赶紧离开,今日府上有贵客,若是将人冒犯了,就得不偿失了。”

    身份卑贱的下人如此眼高于顶的对待她们,梅舒心有不忿,只到底是姑娘家,面子薄,现下的情形是就差被人拿着棍子赶了,她扯扯马氏的衣袖,“母亲,咱们还是先走罢,事后再做商议也不迟。”

    马氏却是个不容易轻易死心之人,她回头低声对梅舒道“九皇子天家人物,哪里就是我们随便能遇到的过了今日怕不知又要等到何时届时你父亲催我们回去,你可不就错过了这泼天富贵”

    “可是”梅舒紧着双眸,她实在不愿再看这些下人不屑的神色

    马氏还要再纠缠,就见其中一个门房丢下她们,一溜烟儿的跑下门前石梯,去迎那将将停稳的秀致马车去了。

    原是叶微雨要在清辉园与段清影等人用午食的,可果儿吃坏了肚子累得桓毓紧赶着回府,余下之人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叶微雨便告退家来。

    流月率先下车,眸子撇过府门前立着的母女俩,转头对叶微雨道“姑娘,梅娘子的母亲和妹妹上府了。”

    叶微雨眉头微不可察的微蹙,待在地上站稳了才去问门房,“发生了何事”

    门房将来龙去脉都讲明了,后又道“实则小人这段时日仿佛都见这对母女在近处逗留,她们说的真实与否,可待商榷。”

    这母女俩初见便知她们是不安分的,一旦缠上了便难以摆脱,叶微雨淡声道“请她们随我进府罢。”

    马氏和梅舒不料叶微雨不须她们费口舌,当下便喜不自胜的瞪过门房一眼,接着像斗胜的公鸡似的大摇大摆跟在叶微雨身后进去了。

    桓允久等叶微雨不归,又听下人回禀说因其与长公主小聚,恐会耽搁到下晌,便安心与叶南海叙话。

    叶微雨回来时,他二人与齐殊元才提筷不久。

    桓允起身迎过去,正拉了她的手要说话,眼风一扫,却看到马氏和梅舒。

    虽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可他的记性向来好使,加之此前叶府家仆又道府外有梅姓妇人求见,对不相干之人他可没甚好脾性,对叶微雨道“阿不,怎的甚猫猫狗狗你都带往家里来”

    猫猫狗狗以为阿姐又带了小动物回来与汤圆作伴,齐殊元听到相关字眼,眼睛一亮,从碗里抬头就往外面看,左右探寻并没看到桓允口中的猫狗,倒是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六岁的小孩,又蒙学两年不止,可到底童真,只道是桓允信口胡诌,疑惑的看向叶南海,叶南海淡笑着摸摸他的头并不言语。

    齐殊元没甚好奇心,当下也就不再纠结而又专心吃饭。

    此前已经领教过桓允的气性,可马氏这人,也是没甚骨气的,反倒觉着天家的孩子,本该是这样,否则怎能显示出与旁人的不同来

    是以马氏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满脸堆笑,那眼角的褶子活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她扯着梅舒上前,先是给桓允行过大礼,又将手里的棉布包裹交给侍立一旁的侍女,对叶南海福身道“还请叶老爷原谅民妇,而今才来拜访,只来得匆忙,只备了些简单的许昌特产,自知失了礼数,叶老爷莫怪”

    “我那苦命的大女,若非得了老爷的照拂,还不晓得会遭哪些个磨难。我这个心啊,日日念着想登门叩谢,恐是情急了些,误了老爷用膳,本是无心之举,老爷大人大量,莫要与民妇计较”

    叶南海本就不是心胸窄小之人,知晓对方有意过来攀亲也不以为意。起先之所以不见马氏,不过是身份不便。他明着一丧妻的鳏夫,而桓允又是皇子,两人身份特殊,却关了门在家中招待一对母女,此事若是传出去,便是他不讲求虚名,也落人口实。

    现下由叶微雨将人引进门来,纵是对方来得不是时候,少不得要打起应付一二。

    “梅夫人说笑了。”叶南海风度甚好,道,“若不嫌弃鄙人粗茶淡饭,夫人和令嫒请上座。”

    上座不过是谦词,马氏母女的身份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在场几人,更何况还有桓允在。到底是叶南海想岔了,他本以为对方有自知之明,会拒了自己的客套,可对方竟从善如流的听了他的邀请。

    能与皇子同席,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梅舒一见桓允就忘乎所以,不知今夕是何夕,傻愣愣地盯着人看,还是马氏揪了她一把,母女俩才喜形于色的入座。

    这不加遮掩又暗含野心的眼神,扰得桓允头皮发麻,只想立时让人揪了她们扔出去。

    每每桓允到叶家来,为表对叶南海的敬意,从不自持身份的居于上位。眼下他仍是坐在叶南海的下首,叶微雨位于其左手。

    那马氏丝毫不含糊,一坐上桌,见满桌珍馐就彻底暴露出小户人家的贪婪来。

    还是梅舒因时刻关注着桓允的一举一动,见其神色凛然,在场众人除了齐殊元,竟无一人动筷,生怕自己和母亲犯了忌讳,她才捏了一把马氏的大腿,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叶南海不擅与妇人来往,眼下也知晓自己考虑不周没顾着九殿下的立场,几次与叶微雨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满来,于是他打定主意此番不再置一句词,全由叶微雨周旋。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