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奕一句“那我以后向你要”差点说出口,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没上当,义正辞严地解释“没有什么把柄,也没有什么好处,我本就没有不轨之心”
贺戎川似乎没在意他说什么,快步走到他身前,恰好在主角光环之外,从齿缝中挤出裹挟着恨意的字句“你想要什么好处,便只许向朕要。你就是要死,也必须朕亲手来杀。懂了么”
“你还想亲手杀我你又感觉不到我,怎么杀扔块玉玺砸死我”
池奕挑了挑眉,一迈步就进了主角光环。他并非不知如何解释,就是有点被对方的气势吓住了。刚才贺戎川那几句话,有种下一刻就要吃了他的感觉。
对方的眼神变得涣散,池奕便拉着他往亭子里走,边走边随口念叨“你想听实话,那好,我确实说了你是暴君,不是因为厌恨你,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但并非所有暴君都该覆灭。除了爱杀人这点之外,你毕竟堪当帝王之任,而且缺一个我这样的帮手,我的目的不过如此。什么姚丞相徐将军的,能力没你强长得没你帅,我才看不上。”
“我无人指使,没有后台,是一个人来的。我一心为了你,你却这样想我,我”
他把贺戎川按到座上,“心都碎成渣渣了。”
远处灯火依稀,夜色隐去了人的神色,凉风吹透单衣,池奕打了个哆嗦。
池奕叹口气,“又成这样了,唉,今天太不小心了,我就知道,要是没有金手指,我在暴君手里根本就活不下去。什么温柔药丸,就应该每天给你来一颗”
对方的手心十分暖和,他便拿着搓来搓去,又贴在自己冰凉的脸蛋上。
这次真不知道怎么自证清白了,得在他旁边多待一会儿,等他把这事忘干净再走。
池奕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我要是真想害你,直接靠近你弄死你不是更简单么,就像这样”
他侧过身,两只手分别捏住贺戎川的口鼻,不屑地挑眉,“这样你一会儿不就憋死了哪用得着绕那么大个圈子”
他干脆跨坐到
那人腿上,手上用力,完全不让对方喘气。他忽然找到些许报复的快感,于是不打算松手了,想看看暴君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
来到濯清湾后,贺戎川便把心在池水里浸过,待它彻底凉下来,才好见那个人。他不想再对池奕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其实起初并没想杀他,若要杀人直接动手便是。与他费这么多口舌,是想让他只服从自己,只对自己忠诚,只属于自己。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不由得嘲笑自己的天真。
此时,面前的人神情灵动,一边笑一边恼怒,似乎是在拿自己撒气,又似乎觉得这样十分有趣。只像是孩童间的嬉闹,仍未露出丝毫杀意。
但气道的确被封闭着,无法呼吸。不知为何要这样杀人,他能闭气,就是被池奕捏上一刻钟,也不会有恙。
为何不如这几年那些刺客一般,一把刀一柄剑,割了颈项插在心口,不留反悔的余地。
此人做事兜兜转转,原以为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图谋,计划败露之后,不过也想要他的命罢了。
也罢,也好。
贺戎川不着痕迹伸手到腰间,革带下嵌着机关,藏有常用的暗器。
他动作很慢,面前的人却突然身子前倾,直接贴在他身上,捏着他口鼻的手却没松开。
“好冷啊阿川你不冷么你说咱俩回屋里聊多好,聊开心了还能做点不可告人的事在这鬼地方能干啥啊”
不经思索,贺戎川便将方才汇聚于掌心的灵力换到胸前,烘热了肌肤和怀抱。
觉察后便是一愣,下意识的反应当真可笑。
杀人本该在瞬间完成,他却一拖再拖。
暗器是一根极细的铜针,对准人的心口,一旦刺穿便会立即毙命。早年间刺客最多的时候,一次十个八个,身边的护卫打不过来,他便同时射出数根铜针,一针一个,十分好用。
眼前此人屡次故作柔弱,但贺戎川知道,他真实的身手不容小觑,虽然与自己相比还是不如的,但他不想跟池奕打。
就该一根针下去,一了百了。
他合上眼,身前的人捏
着他的口鼻趴在他怀里,呼出的热气熏着他颈间。身后,夜风吹透衣衫,榨干了骨肉的余温。
六岁的幼童在池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母亲。她不顾一切将湿漉漉的小人抱在怀中,拍着他的背,柔声说了三句话。
“别怕,娘在这里”“娘一定会为你报仇”和“今日之事不许说与外人”。
其后好几年,那个孩子都只记得前两句。
如烟往事碾过指腹间的铜针,不顾手腕颤抖,将它对准面前之人的心口,猛然弹出。
指尖力道松懈时,有一滴泪漫上眼角。
自十年前,他孤身一人离开京城之日算起,第一滴泪。
“哎,你这表情怎么这么难看啊憋气不应该是满脸通红么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跟死了老婆似的。”
池奕玩够了便松手,从他身上下来,却听见清脆的一声,好像有东西落到地上。
他低头,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见。
他发现自己衣袖上莫名其妙破了个口子,也没多想,坐到贺戎川旁边,往他肩上一靠,打了个哈欠,“我不行了,我先睡会儿啊,走的时候叫我。我还是多藏一段时间吧,晚上睡你床不介意吧”
靠上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但池奕是真的困,闭眼就着了。
在外小憩不会太久,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仍坐在亭子里,只不过靠的东西换成了亭柱,身上还盖着个毯子。
池奕顿时清醒过来,贺戎川已经走了,走的时候估计手脚太轻,自己完全没有察觉。但他只要走出一米之外,肯定就能看到自己,但现在自己还活着,还
“哪来的毯子”池奕问上前的杨顺。
“奴才怕您冷,让人去取的。”杨顺笑着,话音却带了几分小心,“您既然醒了,咱们就回宫吧”
“回宫”池奕连连摇头,在那个暴君忘了他之前不能回宫。又感到身上冷,便道“我要去玉泉池沐浴。”
“这”杨顺颇为为难。
池奕佯嗔“我现在在宫里一点自由都没了洗个澡还要上报审批谁让你们这样对我的”
杨
顺不敢强迫他,只好应下,悄悄吩咐小太监“回征怀宫说一声,池公子去玉泉池了。”
深夜,巍峨宫阙归于静寂,草木深处别有天地。池奕身子浸在水中,靠着岸边的石头,将自己隐没在雾气蒸腾之间。
池奕系统我问你个事,如果我进到主角光环里,别人忽略了我,那关于我的记忆会受影响吗
系统在主角光环内外,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一样的,所以记忆也会照常遗忘。答应我下次有问题白天问好吗
池奕好的谢谢打扰了。
他把刚才的事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在主角光环里最多也就呆了一个小时,贺戎川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刚才的事。
但他又确实没把自己弄死,难道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想明白了
“你知不知道,”池奕转过身,趴在石头上问杨顺,“贺陛下夜里通常什么时辰就寝我可一次都没见过。”
“大约四更时候。”
“那现在几更”
“不到三更。”
池奕换算了一下,就是说自己得在池子里泡两个小时
“我等他睡了再回去。”
“公子不必如此,陛下他”
池奕一头扎进水里,开始绕着池子游泳。水里呆久了头晕,就又坐到岸边石头上望天,拖时间。
忽听身侧有低语,片刻之后,杨顺道“您方才给的那封信,查出来了。”
“这么快”池奕讶异,宫里文书浩繁,他本以为得花上个两三天的。
“是因为刘侍郎隔三差五便上疏弹劾,到处都是他的奏章,一眼就看到了。”
“刘侍郎刘峥”
“是,笔迹一模一样。”
所以幕后主使,找到了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不许瞎哔哔,获得道具温柔药丸。该道具有效期为三天,请尽快使用哦
池奕有效期三天,起效要三天,就是说这个让暴君变温柔的机会,必须在六天内用掉
他忽然感到口中凭空冒出个硬东西,舔了舔,没有味道,似乎不好吃。池奕把那玩意吐出来,发现是个小圆球,只有指甲上的月牙那么大,隐约能看
出是粉红色。
池奕这、这就是温柔药丸可是你为啥把它放在我嘴里我吐出来再给暴君吃,那我俩不得交换唾液,间接接吻
系统哎呀,你给人家当了那么久男宠,啥事没干过,接个吻怎么了嘛
池奕信不信我现在跳进水里咱俩一起淹死。
系统啊,那个宿主加油
池奕把脑子里这个瞎哔哔的东西赶出意识,托着下巴思考。
他现在对幕后主使为什么是刘峥这种事毫无兴趣,满心只想着如何把药丸喂到贺戎川嘴里。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但其实也知道,自己就是恶趣味发作,想看看暴君温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还没想好方法,便听外头敲起更鼓。杨顺道“公子,四更了。”
池奕小心揣好药丸,跟他回去,在征怀宫门口先往里看一眼,果然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摸进宫中,正打算直接去榻上睡觉,里屋却突然传来一声“池奕。”
池奕被这叫声吓了一跳,抹了把眼睛看去,贺戎川端正坐在平日办公的位子上,俊伟身躯沐着黑夜,并未显出阴鸷,而是幽深晦奥,隐约还掺着些许落寞。
被人抓个正着,池奕也不敢再躲。他挪进屋里,挽出个笑,若无其事道“这么晚了,陛下还不歇下吗”
贺戎川静静点燃一盏灯火,烛光在他面上晃出摇摇欲坠的阴晴,“朕在等你。”
故意拖延时间不回来,对方却在等自己,池奕起初有些慌。可仔细想想,他为什么要等自己
看看坐在灯后那人,似乎话已说完。他现在是在等自己表态么他想听什么
于是池奕取了方才杨顺给的两份东西,上前呈给贺戎川。然后自己退了两步,“这封信是我今日审问营中作乱之人,他给看的。回宫后拿去比对字迹,与刘侍郎这本奏疏如出一人。”
贺戎川将油灯举过来,昏暗光线下草草看过一遍。
“依我所见,军营那边问得差不多了。您看还有什么疑点,我明日再”
“你就想和朕说这个”话音清冷,却没有太多威胁的意味,他的目光埋在纸
上。
池奕无奈,这人也太不好伺候了,谁知道他想听什么
隔了一张桌子,像是在谈公事。池奕便绕过去,在贺戎川身边面对他跪在地上,垂头道“是我说话不过脑子,我给您请罪。但我一心效忠陛下,绝无私念”
谦卑恭敬,可怜巴巴。
池奕打算好了,这种风格要是再不行,就表演一套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试试。要是玩脱了,这个距离也足够他躲起来的。
然而那人别过头轻嗤一声,“先起来,轻易不要跪了,做这副样子,像朕欺负你似的。”
池奕一脸迷茫,刚认识他的时候明明是他逼自己下跪的,而且在他们二人的关系中,就是他欺负自己吧
当然,这时候反驳是找死行为。池奕沉默着站起来,又听贺戎川缓缓开口“你既问完了,那便结案。刘峥这边先不用管,营中之事你拟个处置,给朕过目,再交徐检去办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革带,反着铺在桌上。
“是,我知道了。”池奕答应着,又好奇去看那带子。暴君的随身之物,里面竟排满了机关,他不硌得慌么
“此事办得不错,该赏。”贺戎川打开带子里的机关,从中取出一根细针,放在对方面前。
“你曾让朕答应不杀你,朕答应不了,但是这根铜针你收着,何时觉得朕要杀你了,便拿出来。”贺戎川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话音压低,“就一次。”
池奕愣愣站在原地,还没回过味来,便听对方淡淡的一句“去睡吧,不早了。”
他脑子已经不运转了,听话地回床上去,只觉得手里那根针是很宝贵的东西,得随身携带,便拿布包了几层,和那枚粉红色药丸一起塞进衣里。
次日醒来已是中午,池奕在榻上枯坐良久,逐渐想明白昨夜发生的事,却想不明白是如何发生的。
为什么贺戎川会给出这么个承诺不是这次不打算杀掉自己,而是下次,虽然不知会是什么原因,但也不杀。
没准是一时兴起吧,不能指望。还是先琢磨一下接下来的要做的事,现在
要用酒把温柔药丸送进贺戎川肚里,还要救史烈的命
史烈此人留着确实比杀了有用。贺戎川这么多年杀人立威,暴君人设立得如此丰满,和他作对的人也没见少。还不如大张旗鼓把这个人保下来,博个宽仁的名声试试看。
但问题是自己这样想,那也得经过贺戎川同意才能实施。史烈在军营里到处说他坏话,以他那个暴脾气,如何肯轻易放过这人
等等,给暴君吃温柔药丸,保下史烈的性命这两件事不就是一件事嘛
冬至,阴盛阳回,细雪纷纷。
谷国虽然政治制度落后,但繁冗的礼节却不少。作者为了写贺戎川造反在冬至日攻入京城,规定谷国皇帝要在这一天去天坛祭祀,才让他趁着他弟出宫时打进宫门。
贺戎川即位后,冬至仍会举办祭祀,文武百官都要到场。池奕这个四品官员也被邀请了,但他怕到那边会有刘峥这种人蹦出来骂他,干脆称病,窝在征怀宫看了一天的雪。
上午祭祀,下午贺戎川还要依例会见大臣。池奕算准时间,傍晚时便在手上捧了一碗饺子。
所以贺戎川进屋时,看到的就是池奕一手握着筷子,另一只手拼命扇伸出的舌头,一边吸气一边喊着“辣死我了”。
他嘴角一抽,到底还是问“在吃什么”
池奕一副刚看见他的样子,起身吸溜道“春阳宫送来的饺子,婉嫔说陛下爱吃辣,特意给您做的。结果我闻着香,就尝了一个,觉得好吃,又吃了几个”
“这里还有。”他从桌上另拿一碗,碗里只有一个饺子,“您尝尝婉嫔说是她亲手包的。”
贺戎川盯了他片刻,话音同目光一般冰冷“朕入口之物都有专人试过,你这样拿给朕,是何居心”
池奕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他曾经多次试图劝贺戎川喝酒,但对方就是不喝,哪怕他钻进主角光环给喂到嘴边,这暴君也死活不张嘴。他没办法,只好寻求外力支援。
而婉嫔做饭颇具特色,池奕原本的计划是让贺戎川尝几个饺子,惊为人间美味,然后兴致大发去春阳宫吃一顿,再让婉嫔
利用温情战术给他灌酒,没想到这么快就流产了。他干脆扔下碗筷上前两步,抓着贺戎川的胳膊就往外走。
“冬至这种节日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你亲爱的婉嫔娘娘做了你喜欢的辣饺子等你去吃,拜托给点面子啊。”
一直走到征怀宫外,那里停着池奕早就让人备好的软轿。他把贺戎川推上轿子,自己就在旁边按着他,不许他逃跑。
轿子停在春阳宫门外,池奕拽着那人进到院里,然后松手,奔向角落里的猫群。
“为何来此处”身后话音淡漠。
池奕落满碎雪的肩头趴着一只慵懒的花猫,怀里抱着一只白的,朝他明朗一笑,“这里的猫很可爱,你要不要来一只”
这时,婉嫔从春阳宫正殿款款走出,行礼道“陛下既然来了,那便进屋坐坐吧,妾身才煮了饺子。”
贺戎川的目光在这二人身上转移数次,一只又胖又蠢的黑猫摇摇晃晃跑过去,喵了一声趴在他脚边。他神色一僵,立即后退,退着退着便到了宫门口,最终只好随婉嫔走向室内。
池奕肩带着一身的猫,一进屋就往那两人身上各扔了一只。
贺戎川身子后仰,不肯碰那毛茸茸的小东西。然而一句“拿走”刚说完,池奕便凑过去将他手臂摆成一圈,腿上那只猫就趴在他臂弯。池奕又拿他手插进柔软的猫毛顺了顺,他终于没再抗拒。
屋里放了一口锅,此时正冒着蒸腾白气,旁边几屉生饺子,随吃随煮。池奕凑近刚出锅的那盘食物,迅速把温柔药丸塞进一个破了口的饺子里,而后若无其事地拱手,“那陛下和娘娘慢慢吃,我先告退了。”
他后退两步,用眼神示意王禄一起出去,对方却像没看见似的,只得自己先撤。
此时天色渐暗,但池奕当然不能真走,他要留下看看结果如何。就算贺戎川打算晚上住这把婉嫔给睡了,他也得看到熄灯才能回去。
不过他可不信贺戎川能干出这事来,他还特意嘱咐过婉嫔,讨好完皇帝灌酒就行了,千万不要勾引,不然火候没掌握好,她可能也会是原书中果盘池奕的结局。
而今夜最重要的任务,
是把药丸和酒喂到贺戎川嘴里。当然,这事婉嫔并不全然知情。
池奕靠在廊下,抱着一只漆黑如夜的猫,拂去它毛上细碎的雪粒,美滋滋地等待屋里的进展。
“喵”黑猫在池奕怀里翻了个身,肉嘟嘟的爪子去扒他的领子。
此时的池奕爱心泛滥,埋头用脸蹭那小东西,却听旁边传来一声“你不许碰它。”
来人是上次遇见的那个吴嬷嬷,她两步上前,强硬地抢走池奕手里的猫,不屑道“大黑是先淳妃娘娘抱过的,怎么能给你这种人碰。”
池奕扯扯嘴角,不欲与她争辩,只问“淳妃是先帝的妃子吗她原先住这这些猫是她养的”
“是。”吴嬷嬷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雪雪也是她养的”
“娘娘薨逝已十余年,她生前养的是如今雪雪的娘,也叫这名字。陛下从南疆回来后,春阳宫的小雪雪就给抱去了征怀宫。”
池奕瞪大了眼,“所以雪雪真是陛下的猫他为何要从春阳宫抱只猫去养”
吴嬷嬷停下手上喂食的动作,认真盯着他道“都说池公子日日住在征怀宫,最得圣宠,如何连这些都不知道”
池奕嘴角一抽,这就把天聊死了啊。
他不便再问,也不敢碰那些猫了,就在廊下缩成一团,靠上廊柱望天。
这雪零零星星憋了一整天,雪屑终于下成大片雪花,恐怕要再嚣张整夜,铺满天地一片白了。
春阳宫正殿内,婉嫔盛一碗饺子奉上,软着声音说了不少漂亮话。她又按池奕说的,让那只会杂耍的大肥猫用脑袋顶着酒杯,趴到贺戎川身边,一副请他喝酒的模样。
贺戎川眉头蹙起,目光森寒望着这一切。他微微俯身,试探了碗里的气味,忽然用筷子头挑起一个破了的水饺,从一团馅中戳出一个极小的圆球。眸中霎时覆上一层阴霾,发了狠力将其碾碎,然后倒了出去。
接着,他故意吃完一整盘饺子,再次抬眼但余淡漠。他将身上的猫清理到一边,瞥了一眼旁边的女子,“池奕答应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般陪他闹”
婉嫔面色沉静,静默良久
,低低开口“妾身时常在想,陛下多年不入后宫,可否是因为不愿有所牵绊。他日收拾朝野,若要连带着斩断,便会生出不少麻烦。”
贺戎川闻言轻嗤,冷峻眉眼勾出轻蔑弧度,望向身旁那只肥猫,拿过它头上的酒杯,“有酒在此,它为何不饮”
“因为猫本就不嗜酒”她说罢一愣,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朕若果真要斩断什么,又岂会受你影响。”贺戎川将酒杯端正放在桌上,一滴未洒,“池奕这些日子四处奔波,归根结底是为了中央军,为了你兄长。这些年朕从未动过你们徐家,何来这杞人忧天的心思。”
他稍顿,后头一句补得轻淡“何必与池奕这种人厮混。”
婉嫔脱口而出“陛下忌惮池公子,是怕他偏袒丞相府吗”
贺戎川身形一滞,而后自说自话“那还是好的。”
他起身,绕到宫殿后面,大步从偏门出了正殿。王禄同婉嫔嘱咐几句,也跟出去。
池奕在廊下坐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终于等到春阳宫门打开。一屋子的猫被关得久了,纷纷夺门而出,奔向院里的老嬷嬷。
他跑进屋,焦急道“顺利吗他吃饺子了吗”
婉嫔微微摇头,“吃了一整盘,但他好像知道你在算计他”
池奕挠挠头,讪笑道“那陛下没怪罪你吧”
“为何要怪罪我”她冷哼一声,“我这个人,只要活着就好。我活着,徐家就有一个人在宫里,既是恩典也是牵制。这么个人有什么好怪罪的只有你这样的,才值得被怪罪。”
池奕虽然紧张自己的任务,但听到这么令人心酸的话也不好不管。他压低声音“我跟你交个底,你不可说与他人。其实我就是一颗棋子,大家互相利用罢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对谁都一样冷漠,和你无关。”
“要不这样,你再忍几年,防着点宋才人什么的,保护好自己。等我这边忙完了,我们一同设法逃离这里,到外面做你想做的事,怎么样”
婉嫔沉着目光望向他,池奕被看
得浑身发毛。许久听见一句“池公子说得不错,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但也许,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
婉嫔未多解释,侧过身,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的偏门,“他从那边出去了,你去找吧。”
感伤的话题被暂且抛开。池奕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正门一直没见贺戎川出来,春阳宫又没其它门,想必他还在院子里。这大半夜的,又下着雪,有什么好逛的
想起上次半夜去濯清湾找他差点被弄死的事,池奕决定还是原地等待。等他一个人发泄完情绪打算回宫了,也就不会拿自己撒气了。
池奕没吃晚饭,扒拉了几个饺子垫肚子,毫无意外被辣得嗷嗷叫。吃完又帮婉嫔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屋里,还是没等到贺戎川出来。
他歪在暖榻上小憩片刻,于酣梦中被人拍醒。迷迷糊糊睁眼,第一看到的是婉嫔,第二却是执着拂尘的王禄。
王禄眉毛一挑,“池公子,你这也太没眼力价了。陛下在里头等你,你就在这睡觉”
“啊”池奕揉揉惺忪睡眼,“他等我他没叫我过去啊。”
“陛下不叫,你就不知道去了丞相府都是这般伺候人的么”
池奕真的好烦这个太监,以前自己刚来的时候讽刺挖苦也就算了,现在至少明面上自己地位在他之上,还敢这么说也是够狂傲的。
“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池奕从软塌上挣扎起来,婉嫔便拿个斗篷裹了他。
从春阳宫侧门出去,是一片曲折幽深的园子。王禄等在入口处,池奕只好独自钻进园中。冬日里百物凋敝,积雪盈白,他绕了几圈,才在一座亭子边找到抱猫凝望的贺戎川。
这亭子枕着池塘,三面环水,建得很高,有一处台阶与岸边相连。贺戎川面向水边站着,头肩覆满霜雪。
池奕一瞬间有些失神,不敢离他太近,小心唤了句“陛下,您找我”
闻言,贺戎川身形微颤,将怀中的猫抛进亭子,沉声道“它会死在里头,你去救回来。”
他说啥
池奕没听懂,但既然还在说什么猫
的事,那定然是没发现那个药丸了。而婉嫔又说他把那一整盘饺子都吃了,那定然也把温柔药丸吃了没白忙活啊
他乖乖走向台阶,打算上亭子抓猫。然而那台阶侧着看寻常,近了却发现中间空了一段,想上去就得用爬的。
纯白色幼猫趴在亭子里,软软叫了一声。池奕只得站上落雪的台阶,可下一级也太高了,爬都爬不上去
“你亦上不去,何况一个五岁的孩童。”
池奕睁大了眼扭头,那人正负手而立,目光落在亭中,眼底铺了些迷离。
“十七年前雪雪走失,到处找不见,忽有个宫人说在春阳宫见过。来此处后,见亭里两个太监,一个扯着它四肢,另一个拿了把刀。”
话音悠远轻淡,仿若隔了一层薄纱。池奕听得有些懵,下了台阶,往他那边挪两步。
“那二人似是在等一个看客,等到了,便突然将刀插进雪雪的肚腹,一刀刀捅成了筛子,一地鲜血。”
“那孩童尚不懂事,满心只想救它,站在台阶上蹦跳,可他上不去。声嘶力竭地叫喊,也无半分用处。最后眼睁睁望着养了五年的猫渐渐失去生息,死相如凌迟一般。”
池奕不及细想,“是谁干的为何如此残忍”
贺戎川彻底背过身去,一字一句“既然不懂,便不要胡乱掺和。本事再大,这世上总有不该你涉足之处。”
池奕垂着头把方才所闻与已有信息整合,忽然就心里一抽。如果他那时才五岁,没打过仗没杀过人,就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死的还是自己的猫,这得多大心理阴影
他明白贺戎川口中“不该涉足之处”是什么,这人经历悲惨心理扭曲,让婉嫔或者别的什么人跟他谈感情,就很不切实际。
虽然并不知情,但把人家带来春阳宫,唆使他撸猫,再现往日悲惨场景,又的确是件挺过分的事。池奕低眉顺眼,诚恳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不是故意的。”
天色漆黑如墨,小园中更没有灯火,迷迷茫茫一片,雪花落上眼睫,愈发看不清前路。
“这便完了”听不出语气。
池奕苦笑,“那您
说要如何,总不能也捅我几刀才解气吧。”
“朕现在的确想捅你几刀。”
一直背对的高大身影终于转过来,隔着重重雪幕看不清神色,只能感到他在盯着自己。良久,那人上前两步,眉宇舒展后,竟与风雪一样凉。
“你闹这么一出,念在不知情,朕本不打算同你计较。可你找的是婉嫔。”
听见这句话,池奕终于慌了。
上次去军营结交徐将军的手下,就被多疑的暴君怀疑图谋不轨,这次又和徐将军的妹妹合起伙来算计他连丞相府的嫌疑都没洗干净,又来了个手握兵权的将军,池奕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正酝酿着要辩解还是请罪,却见亭子里那只猫忽然一跃而下,直奔贺戎川而去,扑在他身上。趁着他对付猫的时机,池奕三两步凑过去,躲进主角光环,学那猫的姿势趴在他肩头。
“我找的是婉嫔怎么了”池奕在那肩上啃一口,“我俩讨论的是如何骗你吃温柔药丸的正经事,又不是谈情说爱苟且偷欢,我连她的手都没拉过,你吃什么飞醋啊。”
他转到那人正面,一手托着他的脸,一手扒开他两瓣嘴唇,稍稍向前探头,“嗯饺子味是有了,药丸应该也吃掉了。但是为什么没有酒味”
他贴近面前的人,将对方上上下下闻了一遍,“没酒味啊,难道被饺子味盖过去了把你骗来这里还不是为了让你喝酒,只吃药丸又不会变温柔。”
“那就等三天吧。”池奕背靠在贺戎川身上,将他肩头的猫抱下来,拿毛茸茸的爪子蹭他的脸,扑哧一笑,“想看暴君变成小猫咪的样子,肯定特别可爱。”
“不过要是你没喝酒算了,就当浪费一次任务奖励。反正只能温柔六小时,就算你真的一夜七次也睡不了几个老婆。不行,这事太缺德了,那些姑娘倒了八辈子霉才嫁给一个死暴君”
“喵”
怀里的猫突然凄厉地叫起来,池奕看到贺戎川不知为何在它后颈上掐了一下,它软软的肉垫中伸出尖利的爪子,照着池奕胳膊一挠,一蹬腿从他身上跳下来。
“嘶谁掐你你挠谁去,挠我干啥啊”池奕气得蹲下身要揍猫,未料一松开后面那人,对方便后退几步。
池奕一巴掌拍在猫脑袋上,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脱离主角光环了
而进入主角光环之前,贺戎川在跟他讨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的事
池奕哭丧着脸抬眼,见那暴君正盯着自己,面上是藏不住的愠怒之色,似乎在等自己一个解释,又似乎不想听,下一刻就用锋利目光划开自己的脖子。
他根本无法证明来找婉嫔的真实原因他不认识别人了。于是只好瞎编“嗯我上次见到,那个叫什么来着,宋才人,她把婉嫔推到湖里所以我就想着,让陛下您来春阳宫坐坐,明日传遍宫里,就没人敢欺负婉嫔了,嗯就是这样。”
池奕编得自己都不信,偷觑了一眼那人面容,怒意未减。
他忽然觉得,这暴君怀疑身边所有人,也许并不关心事实真相。今日自己所作所为,是在威胁一个统治者的尊严,现在对方还肯听自己说话,要的无非是个态度。
在暴君手下苟且偷生这么久,池奕早就学会了卑微。他不假思索跪在雪地里,诚恳又可怜的词张口就来“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起了歪心思,冒犯了陛下,实在愧悔。您要责罚我不敢求情,只是此处天寒地冻,别连累陛下一起受着,不如先回去”
回去路上找个机会钻进主角光环,先躲过这一阵再说。
耳边响起靴子踩雪的咯吱声,贺戎川踱过他身边,回头扔下轻飘飘一句“说过不让你跪,你不听,那便跪着罢,到天明即可。”
池奕
雪花纷纷扬扬,覆在头上肩上。池奕虽然裹着斗篷,但这玩意它不严实,总有雪粒钻进脖子里,被体温融化。着地的小腿和膝盖亦泡了雪,丝丝凉意渗入肌骨。
现在大概得有零下十几度,后半夜肯定更冷。池奕身上已在发抖,在这待一整夜必然会感冒发烧。可贺戎川既然下了这命令,一定会派那些暗卫看着自己,要是敢跑,后果不堪设想。
池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
决定乖乖待在这里。虽然这个朝代什么都落后,但感冒发烧只要及时治疗,那还是死不了人的。
而且上次弄伤了腿,贺戎川就急成那样。这次要是大病一场,再装装可怜,骗骗他的同情心也是好的。
想至此,池奕紧了紧斗篷的系带,拽着两边将身子完全包住。
池奕系统
系统哈欠有事说事,说完睡觉。
池奕你的宿主现在好冷,请求帮助
系统滴正在进行主线任务拉拢将军,任务尚未完成,无法获得奖励;未达到指定条件,无法查看原书;未
池奕别未了我快要被暴君搞死了我真的已经够小心了,但我完全没有古代人的思路,时间长了总会失误,而且你这个金手指一点也不好使,我不可能永远待在他身边,只要离开主角光环他就要弄死我
系统宿主啊,你应该多想想正事任务进展如何暴君拯救了吗天下百姓尚且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宿主你怎么好意思张口闭口就是个人安危
池奕我命都保不住,拿什么拯救世界
系统也对哦。算了,看你这么可怜,送你个东西吧。
池奕哇这么好,是手炉护膝暖宝宝
紧接着,他的头就被砸了一下,一本书掉在地上。
系统看你这么无聊,送你本春宫图解解闷。不用道谢了,睡觉去了,晚安哦
池奕我a你大爷
他悄咪咪翻了翻面前的书,呵,真刺激。可是零下十几度哎,再刺激能有啥用
池奕默默把那本书垫在了膝盖下面,然后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等待着自己变得浑身颤抖,脸色发青发紫,手脚僵硬不能动,头疼脑热喷嚏连连
贺戎川从水池边走远,却又回身,静静望向那雪地里跪着的身影。
要饮酒才能起效的“温柔药丸”,原来池奕是为了让自己吃下这个,然后变得温柔
他在阴阳教的巫术里见过类似的迷药,摧人神志,使人性情大变。可池奕并非教徒,为何手上会有这等药物
三天后起效,发作六个时辰。
既已隐忍这些时日,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只要自己保持清醒,不受任何事物蛊惑,便不会出现纰漏。
要让他相信自己吃了药丸,还得喝些酒。
贺戎川冷哼一声,提步出了园子。王禄迎上来问“可要派人盯着里头”
“你去。”贺戎川沉声道,“朕今夜歇在春阳宫。让池奕跪一刻钟,你便打晕了抱回来。他身手好,你要提防。”
池奕恢复意识时,感到周身暖暖的,睁眼是一片漆黑,自己正安稳躺在床上。刚才还在雪地里,此处却是春阳宫的卧室,鼻子里有淡淡的酒香。
可是身上怎么有条手臂
贺戎川阖着眼,神色安详地侧卧,睡着了一般,只一条手臂搭在他身上。
池奕不由自主往后缩,在脑海里还原一下过程。自己大概是在雪地里晕过去了,被人发现后,因为贺戎川住在春阳宫,就直接给送了过来,扔在他床上。
好像也没冻多久啊,这具身体才二十岁,怎么这么容易就晕了
想到现在贺戎川看不见自己,又记起方才在雪地里跪着的事,池奕望着身边那张疏朗而安宁的面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狠狠在那人胸口推了一把,恼怒道“贺戎川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大半夜让人在外头喝风啃雪,这么搞是会生病的会死人的”
池奕爬起来骑在他身上,抓起床头的软枕便砸,“你凭什么说我图谋不轨你有证据吗我为了你尽心尽力殚精竭虑,结果你无凭无据就要弄死我你还是人吗还有良心吗”
他用软枕结结实实把这人揍了一顿,当然这玩意打人也不疼,他也不可能真把贺戎川弄伤,就是想撒气。
结果撒气撒到最后,也没那么气了,又开始觉得委屈。他扔掉枕头,俯下身捏住那人脸颊,有一瞬似乎看见他眉头微皱,再看时又没了。
他将那人两边脸颊扯来扯去,一张清俊面容被扯成鬼脸,“辣鸡系统让我拯救你,我池小奕又不是猫,我就一条命,死了还拿什么拯救啊”
他歪倒在床上,心情复杂。其实仔细想想,虽然很生气,但
用古代人的思维来看,自己对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威产生了可能的威胁。这么大的事,要是雪地里跪一晚上就能过去,那还真是天恩浩荡。
贺戎川一个暴君,自己晕倒竟然是送回屋里烤火,而非一盆水泼醒继续跪,也算仁至义尽了,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做事不小心。
池奕侧卧着,失神地凝望旁边这人。脑海里忽然浮现贺戎川口中猫的死状,以及那个五岁孩子的绝望。
他心中一颤,不由得伸出一只手,轻抚上方才被自己扯了半天的脸颊。
“其实,你虽然感觉不到我,但据我这些天的观察,我在主角光环里做过的事,你潜意识里肯定是知道的,也经常受我的影响。”
“刚才骂你的话,你就当没听见。我给你说几句好听的好了,说什么呢”
池奕歪头打量这个容仪俊伟的清冷美男,这些天一直给此人贴着暴君标签,想的都是如何利用他完成任务,如何在他手中活下来。
只有他睡着了躺在身边,感知不到自己时,才记起他在众多复杂而微妙的身份之前,首先是个和自己没什么本质区别的人。
池奕往他身边蹭了蹭,仰起头看他的下巴和脖颈,和随呼吸起伏的胸膛。
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忽而伸出双臂,慢慢将此人按进自己怀里,一只手在此人背上轻拍,抬头,窗外大雪纷飞。
“我也死过猫,被车轮碾得血肉模糊,当时撕心裂肺,隔上个一年半载却没什么感觉了。可你那时候五岁,这么算来,你一直记了十七年”
怀里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池奕咂咂嘴,果然潜意识是有感觉的。
“死一只猫,你记了十七年”
一腔感慨无从抒发,他正打算睡过去,却又忽然想到,二人同榻而眠,明天早上却都衣冠楚楚,被人看见不是很奇怪么
池奕顿时不困了,露出个窃笑,手掌抚上贺戎川的衣襟,轻轻向下一拽,将他的上衣彻底散开。未料寝衣里头没穿别的,一不小心就摸到了肉。
他没少看贺戎川的身材,连他背上几道疤都数得清,但真正上手摸还是第一次。他好奇地把每
块腹肌戳了一下,很有弹性,会武功的人摸起来就是不一样。
不知为何,摸肌肉让人突然心跳加速,内心升起一种隐秘的快感,他便伸手去解人家的裤带
“玩够了没有”
沙哑话音骤然砸下来,每个字都装着浓厚的愤怒。
池奕蓦地抬头,见面前人睁着眼,眸底射出锐利的光亮。
贺戎川猛然翻过来,欺在池奕身上俯视着他。锋如刀刃的眼神似要在他脸上挖出洞来,温热呼吸扫过他面颊,无形的威势沉甸甸压下来,仿佛要将人碾成粉末。
池奕惊呆了,他是在看自己吗他看得见
“喜欢扒人衣裳,”贺戎川将他两只手腕抓到一起,越过头顶按在榻上。另一只手强硬地捏起他的下巴,唇角勾了个轻蔑弧度,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不如自己先脱掉。”
作者有话要说小池你这表情也太夸张了,不像憋气,像死了老婆。
小贺差点死了
王禄打晕池奕后,发现地上有本书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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