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数日,并没有再见到叶孤城与南王世子两人。
西门吹雪虽然目标便是前来归还佩剑,外加看看叶孤城是否是个合格的对手,可到底还是期待与叶孤城的会面,只是叶孤城实在是冷淡过头,西门吹雪逗留三日,除了第一日叶孤城派人说已经安排好了离开的船只之外,就再也没有联络的意思。
西门吹雪从来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叶孤城既然态度如此,他也不再坚持,便离开了飞仙岛。
茫茫的海面,翻卷起白色的浪花,而飞仙岛白色的沙滩和翡翠一般的植被远远看着,便宛如嵌在海中的一粒珠宝,一枚玉髓,美丽的高贵出尘,若说曾有仙人在此飞升,怕都是有不少人会信的。
可是,看着这岛屿,西门吹雪心中却只有淡淡的遗憾。
他自然是明白,自己目前并非是叶孤城的对手。与他不同,他走的是一条孤独的道路,身边之人都不能作为他执着的阻碍,而幸运的是,他的家人也绝非是他的阻碍。
但是,叶孤城不同,叶孤城走的,是一条背负着整个飞仙岛,负重前行的路。
整个飞仙岛都是叶孤城的前进动力,而飞仙岛也是他的负担,在叶孤城站的越高的时候,就越是会成为他的负担。比如现在,他因为飞仙岛成为了南王世子的师傅。
君臣,师徒,父子,是世间最牢不可破的上下级关系,师徒虽不如父子君臣一般,师要徒死,徒不得不死,但是,也应当是有着一个明确的彼此信赖,一方信重,一方顺从的态度,但是在叶孤城面前,南王世子的态度就好像面前只是一个认识的合作伙伴,又或者说,不过是表面敬重都懒得做足的敷衍关系。
他们之间的师徒名分,便是连薄薄的一张纸都不如。就如此情况,叶孤城和南王世子还要表现出彼此身份,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是一种合作关系的体现。
而一个南海外孤岛,和一个沿南海,拥有广阔的领地和相当不错势力的王爷之子相比,谁在弱势一方简直不能更明显。
叶孤城本人是无需畏惧南王府的,可是他不能抛弃飞仙岛的岛民,这便是他不得不被迫合作的原因。
西门吹雪虽然不能理解,但是尊重叶孤城的选择,既如此,叶孤城表现出的不愿他被牵连的态度,西门吹雪自然也是感觉得到的。
只是到底还是遗憾,没能与这样一个剑客拥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紫阳走了过来。
他原本是在船舱中的,船舱内窗户虽小,可到底是叶孤城的安排,两人占据了两个最好的房间位置,彼此房门大敞,微凉清新的海风便直接从两人的房间之中穿过,而防止船体进水时才用的防水舱门则被两人当做了套间的房门,保证了两人居住其中的安全感。
即便两人绝非什么要依靠环境来带来安全感的类型,但是这种安排,依然让两人都感到了舒适。
紫阳是不晕船的,只是相比较看那已经看到毫无乐趣可言的海浪,还不如回到船舱之内,享受自己的安静时光。
只是,西门吹雪出去时间显然是长了些。
平常暂且不觉,只是习惯了两人在彼此的房间,隔着房门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入睡,现在一人并不在场的情况下,紫阳竟然难得的有些坐立不安。
他心浮气躁的在房间里呆坐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前往甲板上吹吹风。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西门吹雪也在。
海上最常见的颜色便是蓝色和白色,而西门吹雪的一身白衣,却不会降低他的存在感。
明明是背对着西门吹雪走到了甲板之上,可不过瞬间,紫阳便下意识的转头看到了船尾那遥遥望着飞仙岛的白色身影。
紫阳不过一个瞬间,看到西门吹雪的时候,紫阳那微微躁动的心,便平静了下来。
在他没察觉到的时刻,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
他向着西门吹雪走了过去。
西门吹雪作为习武之人,在紫阳进入他的二十步之内,他便已经察觉了来人,只是他并没有回头,因为在他看到来人之前,他便已经知道,这是紫阳。
紫阳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和西门吹雪一同站在船头,向着飞仙岛的方向遥遥望去。或许西门吹雪确实是个太过好懂的人,不需要看西门吹雪的脸色,只要感受到西门吹雪的气息,紫阳便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
他并没有看向西门吹雪,而是与他一同看向那如同海上宝珠一般美丽的岛屿,声音淡淡的道,“他总归是能解决自己的问题的,他可是叶孤城。”
西门吹雪并没有开口,可是在他的心中,却也忍不住随着重复了一遍。
他可是叶孤城。
叶孤城可是在南海群剑的合围逼迫之下保住了整个飞仙岛,还杀出了一个赫赫威名的剑仙,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南王困住呢
不过一句话,西门吹雪心中数日的郁结便悄悄消散,不再看向飞仙岛,西门吹雪转头看向了紫阳。
紫阳似有所觉,四目相对,都被对方难得的微笑看得楞了一瞬,却都还懵懵懂懂,没有察觉,对方也在一种为妙的沉默之中。
就在此时,甲板之上响起了一声“吭。”
这是一声假的不能再假的清喉咙的声音。
扭过头去,两人并不算太意外的看到了玉天宝。
准确说,是假扮成草包富家少爷的玉天宝。
他依然是蝙蝠岛上那身华服的打扮,只是不同的是,此刻他没有那畏畏缩缩,内里空虚的模样,而是脊背挺得笔直,好想再用力一下,就能直接将自己完成一个弓一般的虚假。
他大声的吭吭清了几声喉咙,站在了两人中间,向着两人之前看着的方向看去。
飞仙岛的已经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黑暗已经顺着海平面侵袭了过来。
玉天宝一手握拳背在身后,一手捏着柄材质不明的扇子,是个读书人常用的姿势。
“海天一线间,夕阳看海,两位当真是与众不同。”玉天宝声音有些飘的说着什么,眼神却并不看向两人。
西门吹雪和紫阳都不是第一日见到玉天宝了,早已经习惯了他惯常伪装的模样,自然没有将玉天宝的反应放在心上,西门吹雪并不想搭理他,便从玉天宝的身边转了过去,走到了紫阳身前,“走了,去船里休息。”
两人便有志一同,转身离开了甲板的平面。
玉天宝站在原本的位置,看着两个白色的身影逐渐模糊,握着扇子的手慢慢松了下来,他回过头,看着两个离去的身影,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
飞仙岛到大陆需要的时间并不长。
准确说不过两日,便已经看到了长长的黑色线条,那是黑色的陆地边缘,越是凑近,便越是能够看清那个郁郁葱葱的影子。
所有人都走到船边看向了外面的景色,不论是客商还是其他什么,都不约而同的对面前习以为常的地面露出了欣悦的神色。
回到陆上之后,一切的发展便显得格外的快速。
西门吹雪不过是与紫阳一同准备去京都看看,他们行路的时候不知为何刚好绕过了京都,察觉的时候已经距离太远,虽然不是距离太远,但是要绕回去专门看看又有悖于他们随意逛逛的初衷,两人便也理所当然的走了下去。
现在,他们整死要去看看那京都景致,如果可以的话,再去看看那边给朝廷交差的陆小凤。
陆小凤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四条眉毛,是出了名的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可是,他却并非是寻常人心中以为的那般,无亲无缘,连个房产都没有所以才不得不到处漂泊。
陆小凤有家的。只是与寻常人所想的并不相同,他的家就好像是寻常富户的房子一般,隐藏在一群富户的宅院之间。
他既然连花满楼都没有告知,那就是不希望有其他什么人去,紫阳和西门吹雪又不是什么会刨根究底的人,便也十分从善如流的去了西门吹雪母亲留下的遗产,合芳斋的一处庭院。
往前推上几代,西门吹雪其实也算是个武林世家的孩子,只是,家中不知为何,生出来的都是女儿,一脉单传,以寻常人的习惯,便也只能招赘女婿来维持家计,女侠在江湖中向来是留不下什么痕迹的,这才少有人对西门吹雪的出身有什么印象。
不过这些都是没什么影响的了,西门吹雪不在意,他的母亲性格冷淡,也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
他们现在就住在这个弥漫着花香和糕点香气的庭院之中。
合芳斋后面的庭院其实一点也不小。
京城的土地寸土寸金,可合芳斋却是数代流传的老店,庭院作为合芳斋的产业一部分,也着实算不得小,最起码,西门吹雪在庭院里抚琴练剑起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虽然很多人总觉得西门吹雪除了剑术什么都不会,实际上他也是个贵公子出身,抚琴这种事情,他自然也是会的。
此刻,他就正在抚琴。
紫阳从来都是不务正业却也从来吃喝不愁,此刻也是闲散的坐在石桌边上,用手支撑着下颌,闭目听着西门吹雪的琴声,脚尖一点一点的打着节拍。
夏夜的风中带着浅浅的花香,是几盆种在一起的茉莉花开了,盈盈的香气随着夜风飘了过来,伴着唧唧啾啾的鸟叫声一同飘进来的,还有一声惊愕伴随着不可置信的痛呼。
西门吹雪抚琴的手停了下来。
他向来是不介意手染血腥的,源自于母亲的淡漠与父亲让西门吹雪成长成一个非常自我的人,但是弹琴奏乐的时候,安静祥和的气氛被人所打扰,即便是向来外物不盈于心的西门吹雪也忍不住蹙眉。
紫阳睁开了闭着的眼睛,他的手指从桌上收回,桌上一只小巧玲珑的文鸟正用纤细的爪爪抓在他的手指上,唧唧啾啾的叫着跳来跳去。
紫阳看了一眼这小东西,将它往肩膀上一送,这小东西就蹦蹦跳跳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用蓬松松的小脑袋蹭了蹭紫阳的脸颊,眯着眼睛像是享受的啾了一声,随着身体微微摇晃的紫阳走到后门,看着门缓缓地打开。
不出所料,门外那个施暴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个鲜血淋漓的尸体。
那尸身上的血迹正在汩汩的向外流,刚好是落在了西门吹雪后门的门板之上,将两扇只涂了清漆的木门染红。
紫阳此刻也蹙眉了。
新鲜血液的味道暂且不言,若是处理不妥当,这血液变质,便会成为相当可怕的味道,若这里是西门吹雪堪称深山老林的住址也就算了,可这里偏偏又是闹市区,还是糕饼铺子的后门,想来未来几天,这里产的糕饼味道怕也是要沾染上这让人不快的血腥气。
紫阳看了片刻,在血液滴到院内地上之前,将后门关上,转身想着月门后走去。
西门吹雪并没有在原地等待。
他将琴收了起来,走到了紫阳身边。
紫阳转过月门的时候,刚好看到抬头看他的西门吹雪,不知为何,原本被血腥气破坏的好心情便瞬间舒畅了许多,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不等他对西门吹雪说什么,后门传来了粗暴的拍门声。
两人一同走出月门,刚走几步,就看到那后门被人一脚踢开。
“六扇门办案,所有人不得离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