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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韦尔霍文斯基二十四
    骆闻舟愕然地看着他

    “凭我对费承宇的了解,我猜他的理由很明确,就是盈利问题,”费渡一根手指按住空杯子,让它在桌上转了一圈,“当年房地产市场已经抬头,地价在涨,需要多少猎奇的变态、付多少租金才能把这个成本和未来损失覆盖掉当然,费承宇那些年以捐赠名义无偿付出的资金远不止这些,他大可以把那块地也当成一种捐赠,可是这个项目本身让他不安了。”

    他话说到这里,骆闻舟就已经把思路调整过来了。

    费承宇是一个控制欲极强、极端自恋的虐待狂,他在野心与财富增长的同时,必定也在不断自我膨胀,是绝对不允许手上任何东西失控的。

    以他的敏锐,肯定能看出来,那些人圈地建“坟场”的行为,是已经不满足于做“杀手”和“打手”的预兆,他们在构造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骇人听闻的“产业链条”,想通过出租坟场拉起一张大网,把黑暗中那些饮血啖肉的怪物都吸引出来,捏住他们的把柄,从而建立自己的王国和秩序

    “最开始,费承宇认为是自己饲养了这只寄生兽,没想到把它养大,它打算自立门户,让费总降格成一个普通的合作者了。”骆闻舟缓缓地说,“是这个意思吗可是费承宇拒绝出钱,那块地他们也还是拿下来了。”

    这一次,不等费渡开口,骆闻舟就顺着逻辑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因为他们的资助者不止一个周氏周峻茂和郑凯风也是,对吗”

    “你还记得周怀瑾在审讯室里交代的口供吗”

    “什么”

    “周怀瑾说,二十一年前,他曾经在周家大宅里偷听过周峻茂和郑凯风的对话,当时周氏进军内地市场受阻,那两个人在密谈一桩伪装成车祸的谋杀案。如果周怀瑾没撒谎,那说明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只有一个金主、受一方势力控制,费承宇太拿自己当回事的毛病可能到死都改不过来。”费渡嗤笑一声,笑容像被小刀划过的薄纸,浅淡又锋利,“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测了,不见得准但是有一件事你应该注意一下。”

    骆闻舟抬起眼“你是说冯斌的案子买凶杀人,凶手是神秘消失多年的通缉犯,这确实和他们除掉董晓晴、郑凯风的手段一模一样。”

    “不单是这点,今天那个小姑娘告诉我,往她手机里装追踪软件的人叫魏文川,下午你们忙着审讯的时候,我稍微查了一下这个魏文川是冯斌的同班同学,班长,在育奋里一呼百应,很可能是校园霸凌小团体的头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父亲是魏展鸿。”

    “我知道,电话传唤过了听郎二说,好像是个很有名的开发商”骆闻舟递给费渡一个疑惑的眼神,“但他好像除了特别有钱之外,没有什么吧”

    “魏展鸿为人低调,轻易不在公众面前露面,话也不多。但是关于这个人,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费渡低声说,“几年前,据说他在d市的开发区拿了一块地,拿地的时候当然和当地政府打得火热,市政那边当时说,开发区已经规划完毕,这块地将来会是整个商圈里唯一的住宅用地,周围都是商业,他们不会有任何同质的竞争对手但是这一条没有写进土地出让协议,只是口头承诺,你懂吧”

    口头承诺等于没有承诺。

    “但是后来也不知是为了修路,还是有别的事,反正工程进度耽误了一点,等他们的项目终于落成、可以开始卖的时候,就在同一个商圈、地段更好的位置,已经另外起了一大片住宅,而且人家已经抢先出售了大半年,很多买主都入住了。d市本身不是一线城市,流动人口不多,当地市场就那么大,两处定位相似、各方面都差不多的住宅,这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先获批销售的一方会把另一方挤得无法生存。”

    生意方面的事,骆闻舟不是专业人士,但费渡讲得条分缕析,他也大致听明白了,点点头“所以魏展鸿这个事砸了,然后呢”

    “然后那个竞争对手的小区里就出事了,一个被通缉了两年的杀人犯不知怎么流窜到了d市,在那小区的中心花园里连续捅死了六个人,警察赶到之后依然嚣张拒捕,当面抓住了一个学生就要行凶,被击毙了。据说花园里的血把莲花池都染红了,整个小区都因为这件事成了凶宅,不少房主都低价转让房产,魏展鸿的项目却起死回生,房子没几年就卖完了。”

    骆闻舟“”

    原来人类在突破了道德底线之后,有时候也能迸发出让人目瞪口呆的创造力。

    “不过我没有证实过,都是道听途说,因为这位魏先生运气好是出了名的,很多人都说他是个福星。”费渡摇摇头,“福不福我不清楚,但他的宝贝儿子和冯斌被杀案肯定脱不了关系。”

    骆闻舟头疼地揉起了额头,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各自在凌晨里消化着庞杂的信息。

    因为他们俩此时都是睡意全无,十分清醒,所以这一点前因后果不禁消化,没多久,高速运转的大脑就缓缓降了速,奔腾的血转而涌向心口。

    被这巨大的秘密砸晕的七情六欲,却“水落石出”一般地露出头来。

    费渡的嘴唇从一个杯底的红酒中借了一点颜色,在他苍白的脸上,几乎能算是鲜艳的,他略带渴望地瞥了一眼红酒瓶子,感觉自己的手脚又开始发凉,有心想再添一杯,却被骆闻舟中途拦住了手。

    骆闻舟“你坦白完了”

    费渡的喉咙一动。

    骆闻舟清了清嗓子“那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费渡分明是衣衫不整地靠在一侧的桌边上,听了这话,他蜷在身侧的手指一收,过度聚焦的眼神倏地落在了骆闻舟身上,分明是“面无表情”、“几乎一动没动”,他整个人的肢体语言却微妙地变了,给人的感觉简直如同“正襟危坐”一般。

    “我”

    骆闻舟刚说了一个字,费渡就突然打断他“骆队,等等,你不奇怪吗,为什么卢国盛放了夏晓楠他这不是等于告诉警方女孩有问题,让你们审她吗”

    骆闻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是,奇怪。”

    费渡“还有拐卖女孩的那个案子,到底是谁告诉苏落盏以前旧案的细节的她为什么会突然模仿之前苏筱岚的手法以及”

    骆闻舟骤然打断他“以及我还奇怪,花市区分局出事的时候,那封举报材料是怎么突破王洪亮的眼线,传到市局手里的。奇怪赵浩昌说的那条神秘短信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他自导自演。奇怪究竟是谁那么嘴欠得难受,非要告知董晓晴,关于她爸死亡的真相,让她犯下难以补救的大错我还很奇怪,今年我们到底犯的哪门子工作狂太岁,被一连串的大案要案砸得晕头转向,连年假都没功夫休”

    “有一个很好的解释。”费渡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想不想听”

    骆闻舟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很想。”

    费渡却好似没听到,兀自接着说“有人在把这些案子往你们眼里捅,诱导你们去查,查得那些人惊慌失措,几次三番几乎暴露自己,逼得他们只好每次自断一腕,把有直接动机的金主们推出来当挡箭牌。金主的数量不可能太多,因为真正的变态没那么多,有足够财力养得起他们的变态更是凤毛麟角,等那些人为求自保,把自己砍成个光杆司令的时候,他们就必须寻找新的投资人,比如”

    骆闻舟冷冷地说“费渡,闭嘴。”

    “比如我。”费渡充耳不闻,“比如费承宇的继承人我。我符合一切条件,我也本该早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仅仅是机缘巧合,因为当年费承宇和他们闹掰,才没能接过这把刀,我几次三番想弄死费承宇,肯定不会在意所谓杀父之仇,我还成功混进市局,近水楼台地调查当年画册计划的真相,蒙蔽了”

    骆闻舟狠狠一拍桌子,却没能拍断费渡的话音。

    “其实他们已经在隐晦地试图和我接触了,我一直没有理,因为不想显得太知道内情,但如果这回魏展鸿再折进去,那他们很可能会变得四面楚歌,迫切需要新的资金,只能跪下求我施舍,我有机会折了他们的翅膀,让这只寄生兽彻底变成我的看门狗,这恐怕就是费承宇当年想做而没成功的”

    骆闻舟这回结结实实地被他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他们和你接触过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说”

    费渡平整的双眉轻轻地舒展开“可能是还没做好自首的准备”

    “放”骆闻舟一句粗话到了嘴边,生生又给挡在了牙关之后,他低头看着靠坐在一边的费渡,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今天这场“意外”,费渡可能会永远隐瞒下去,如果那些人来找他,他就会顺水推舟,孤助无缘地走进深渊里。

    费渡装纨绔,装纸醉金迷,装出强大的掌控欲,周峻茂出事后第一时间狙击周氏,没心没肺地泡在金钱的盛宴里狂欢他还要做出一副“衣冠禽兽”的面孔来,衣冠禽兽自然要绅士,要彬彬有礼,要耐心十足、风度翩翩。让自己看起来冷酷强大得游刃有余。

    可是“衣冠禽兽”终究只是禽兽,再多的功夫也是表面功夫,稍有风吹草动就禁不住推敲,哪个会像他一样无懈可击,能陪着语无伦次的乡下女人王秀娟、懵懵懂懂的小丫头晨晨“衣冠”到底呢

    骆闻舟回想起周峻茂出车祸的那天夜里,总觉得比起做空周氏的股票大赚特赚,费渡其实更想回家睡个好觉。

    他分明只是个冬夜里一碗瘦肉粥、一盘花样咸菜就能心满意足的人,给他一杯咖啡和一些琐碎的待整理文件,他就能消消停停地在办公室一角消磨掉一整天他哪有那么大的权力和金钱去和深渊里的凶兽周旋

    骆闻舟突然沉默,费渡心里骤然升起隐约的不安。

    “因为有这伙人存在,这么多年,你一直觉得没能摆脱费承宇,对吗”骆闻舟十分心平气和地开了口,“所以宁可把自己搭进去,成为他们、控制他们,也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失败了,你可能像郑凯风一样尸骨无存,成功了,你又不是卧底,到时候也得跟他们一样等着刑罚,你想过吗”

    费渡勉强一笑“我”

    “你又不傻,肯定想得清清楚楚的,”骆闻舟说,“但是无论是一死了之,还是下半辈子在监狱里,你都觉得挺好的,是吗起码你自由了,没有负担,也不用惶惶不安了。”

    因为“不自由,毋宁死”

    骆闻舟一伸手撑在他身后的桌边上“那现在功败垂成,怎么肯对我和盘托出了良心发现吗”

    费渡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

    “呸,你才没长良心那玩意。”骆闻舟说,“你就是看见我,觉得卧槽,这么帅的人跟我表白,哭着喊着要跟我谈恋爱,我干嘛还想死,还想蹲监狱另外蹲监狱要剃头统一发型的,你知道吗”

    费渡无言以对。

    “既然你连自己一肚子贼心烂肺都肯剖开,那就是想求我拉住你,我拉了,你又要躲闪挣扎,”骆闻舟一巴掌打了费渡的脑门,“你说你是什么毛病就想试试我手劲大不大”

    费渡好像正在往餐桌上蹦、中途被一筷子敲下来的骆一锅,让他拍得有点蒙。

    “你以前总气我,那时候我每次心情不好,你都是我的幻想对象幻想拿个麻袋把你套到小胡同里揍一顿,可是后来有一次,我们一伙人在陶然家闹着玩,不小心把他家壁砖碰裂了,陶然是租的房,房东又事儿多,看见了肯定要矫情,只不过当时陶然没说什么,我们也都没注意,没想到你一个半大小孩跑了几个建材市场,找来了一模一样的壁砖,又不知道从哪借了一套工具,花了半天把旧砖铲下来换上了新的,后来我去参观了,活干得居然还挺像模像样。当时我就觉得,你虽然常年皮痒欠揍,但有时候又挺可人疼,万一走歪了,真是非常让人惋惜。”

    骆闻舟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仿佛成了耳语“所以我对你一直很严厉,跟谁都没有跟你一起时候气急败坏的次数多可是那天在市局,你明明是跟那帮狐朋狗友一起来捣乱的,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只陪着何忠义他妈,让我突然觉得,其实就算我不管你,不每天怼你,你也长不歪。没想到我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缸了,整天不知死活地来纠缠我,骗我的就算了,还敢骗我的感情。”

    “王八蛋啊你。”骆闻舟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在费渡胸口戳了一下,“你其实就是喜欢我,以前没别的念想,以后就想跟着我,敢承认吗”

    费渡在他的注视下僵了三秒,一把抓住他乱戳的爪子,猛地把骆闻舟压在小餐桌上,用撕咬的力度堵住了他的嘴。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网,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