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存山背着书包去上学后,杜知春就一直没能成功炫耀个什么。
他的兔毛背心该是个稀罕物件,结果叶存山穿了独一件的羊毛衣。
没消停两天呢,叶延也背着书包来了,还穿了一条毛裤。
这对兄弟把他的风头都抢光了
今日得了好东西,杜知春先给叶延都送了一份。
因为叶延是住宿,他还非常贴心的送了个炉子,说晚上熬灯夜战时也能取暖。
再给叶存山送完以后,看他表情就觉得浑身舒畅。
太爽了。
就是这个感觉。
得意时不请人吃饭小聚吹嘘一波,那就不是杜知春了。
他今天邀了好几个同窗一起去外边吃,走前还装模作样揶揄叶存山,“叶兄家里有人等着,哪能跟我们这群孤家寡人似的,只能搭伴出去点三两小菜凑合了。”
就差直说叶存山怕媳妇了。
叶存山能忍吗
他刚得的两壶奶茶,进店找到杜知春他们,“啪”一下,就放桌上了。
那架势,那表情。
不需要说话,杜知春脑子里都有了声音。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杜知春默了默,看看桌上几样家常小菜,只恨今日出来没拿上京都太爷送回来的好酒。
他是一个合格的捧哏,虽心里惆怅,也很尽职尽责的表现出了好奇心“这是什么”
奶茶倒到杯子里,杜知春就认出来了。
可重点也不是这奶茶,而是叶存山说“这是我家夫郎给我煮的。”
为什么煮这个,总得有个原因。
等叶存山叭叭叭说完,杜知春都只能干巴巴道“你家夫郎对你真好,不像我家柔娘,我想喝冷米酒,她就告诉我爹娘”
有时也不是不知道冷的喝了不好,就是冬日里躁起来,就差那口凉的润润心肺。
一起坐着吃饭的同窗们都笑出了声,叫他俩歇歇,“下午还有课,你俩再争,都得饿肚子。”
叶存山也来不及再回去跟云程一块儿吃午饭,就加了副碗筷坐下一起吃。
席间问起他们有没有人能介绍一下,“家里缺个洗衣做饭的。”
穷破县城穷人多。
仔细算算,静河村都有不少人家比蔚县寻常百姓阔气,至少有田地,能做别的贴补。
叶存山交友圈子不是书生就是商人,普通百姓认识得少,这段时间有了空闲也出去找,没找到合适的。
黄泽说有一个,“他跟你堂兄叶延是同一年进的书院,又同一年休学的,家里夫郎现在是给人浆洗缝补挣个辛苦钱。”
叶存山不想要,觉得太尴尬。
不然他怎么早没找熟人。
杜知春说这不挺好的,“你之前还帮你家夫郎找活儿干呢。”
那时还是他介绍的绣活。
叶存山摇头。
那时不一样,那时他没跟云程搁一块儿,至多算个同乡。
同乡嘛,他能帮忙奔走就不错了。
黄泽说“人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考虑面子”
书院里很多书生,都是攒着衣物鞋袜送到他家,相识一场,总不能有需要了,还去找别家。
叶存山能自己照料自己,就知道有人是找外面的人浆洗衣袜,倒没想到过找的是熟人。
大抵也是尴尬,不想给人难堪,平时在书院闲聊,都不会说到这个。
他问了姓名住址,说回去跟自家夫郎商量商量,看云程介不介意。
云程独自吃过午饭,洗了碗筷后,就背上小挎包出门。
今日村里来人接手铺面,开店之前说好了,他跟叶存山不需要做什么,村里会负责经营,但初期真的甩手不管不看,也说不过去。
到裁缝铺子时,大门是关的,不远处的小摊上坐着几个人吃午饭,存银老远瞧着他,朝他挥手,“大嫂,我们在这儿”
被叶存山训过,存银现在不敢叫他哥了,云程觉得可惜。
叶庆阳从旁边桌下拉了条板凳过来,问道“你吃了吗要不要加点儿”
云程吃过饭来的,存银就把才买的糖炒栗子给他,“那你吃这个吧。”
糖不便宜,所以这一小包栗子也贵,数出来就十颗左右,小孩子买了能慢慢吞吞吃个两三天。
云程接了没吃,问他们铺面的事。
王家知道买铺子的是乡下人后,就有意拖着。
开始急着用钱时,各方面手续办得快,现在银子已经打点出去了,主家的人也搬到了庄子里,他们就想拖延几天算几天。
这铺子地段好,赶在年底压了价卖成衣和布料,百姓们也听说王家裁缝铺子要关门转让,来买的人特别多,还都是好几套好几套的买,扯布也大方。
生意好了,银子就多。
家里才出变故,大少爷压着,大娘子说话也刻薄,下面干活的人不得不厚着脸皮留下。
一边应付生意,一边提心吊胆。
既怕乡下汉子莽撞,进来二话不说就揍人。
也怕乡下人去县衙说他家收了银子不交铺子,叫县老爷再对他家发作一次。
叶根今天带了叶虎叶勇兄弟俩过来,他们也不闹事,站门口就足够吓人。
来往百姓也有眼色,慢慢就散了,客人走完,他俩就关了门。
王家不搬,他们帮忙搬。
叶庆阳说“早上我去看过,后院住着的人已经搬走了,我们今天可以在这里歇下,铺面这上下两层需要清理,今天是开不了业,要到明天了。”
叶根都恼了。
这铺子捡了便宜也花了大价格,他们现在还一文钱没挣着,各方面花去不少,就等着卖点毛织品回回本,一耽搁又是一天,看天气,明日还要下雨,瞧着就晦气。
存银说“我看不是下雨,是要下雪了。”
叶庆阳也说是要下雪,说叶根气得糊涂了。
要下雪的话,云程也担心取暖问题,琢磨着多买些蜂窝煤备着。
煤炭有毒气,家庭不穷困到一定程度,不会去买,做成蜂窝煤以后,买的人也会有所顾虑,但用过了都说好,到时紧俏起来怕不好买。
叶庆阳跟存银都是哥儿,铺子里一堆男人在,叶根不乐意叫他们过去跟人掰扯,下午允他俩在蔚县玩玩,不让去西边码头。
云程就带他们去南边煤铺子买蜂窝煤,路上吹了一波,把两人兴趣拉到最大。
煤铺子生意不算好。
东西做出来后,程公子亲自点了炉子烧水,用肥皂团洗手,也冲泡藕粉喝。
县老爷也试过,当天给杜家送去了些,这才让杜知春有东西炫耀。
他们用了觉得好,才有回购,支持了第一天的生意。
孙阳把主顾定下的蜂窝煤送到地方后,余下的他就走街串巷的卖,回来时还有一筐没卖出去,并一筐云程给他的煤炭,一起带了回来。
他给徐风说见着恩人了,知道住哪里,没问姓名,多给了一筐煤没收银子。
“他年纪看着跟我差不多大,不知是不是别人叫他送信的,但我就看见他了,就当是他吧。”孙阳吃饭时给徐风说。
徐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见人,沉思片刻,道“这样不行,太明显了,后面让人做煤的时候,可以做高一点的,给他分量足些的煤。”
再收一样的价格,也不会令人起疑。
“不然账面对不上,叫人揪了把柄也麻烦。”
徐风是他们这些人里最年长的一个,在王家时就对后来的人很照顾,多次替他们解围受罚,出来后闹得厉害,也都给他面子,现在是他负责管人。
回去选人干活那天,又闹了一场,他们不乐意把所有银子都投入进去,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要容纳三十人多人的铺子,哪里那么容易做
最后是程公子出银子开铺面,请他们来务工,等过段时日,还有人来接手铺面,不要他们管。
徐风跟孙阳办事积极,有铺子的分红,其他人就只安排了活计,做多少拿多少,愿意过什么日子,都靠自己双手挣。
在王家那些年里,他们都当过短工长工,干活还是干得来的。
这两日又在抱怨定价太低,辛辛苦苦做出来,利润那么薄一点。
孙阳脾气没徐风那么好,低骂道“也不想想,这东西真的利润高了,还有我们的事儿吗”
程文瑞正在跟杜禹商量,要把画册印刷出版。
钱从那三样东西的利润里出,现在还没挣钱,他先贴补一些。
这画册他翻得边缘都起皱了,翻到中间前后处境对比那一页,指给杜禹看“我觉着这送画册的人,应当不是只想帮王家这些可怜人,是想拉拔一下其他穷人家的孩子。”
不让人走弯路。
在岔路口,选择另一条路,会有什么可能。
可以做肥皂团,也可以做藕粉,还能做蜂窝煤。
程文瑞跟杜禹在成品出来后,商量了半天,才得出确定的方案。
画册要推广出去,就会有很多人知道这个方子。
如果一开始定价高了,到时候互相低价竞争时,反而会向坏的一面发展,恶性循环。
不如最初时,他们就不图赚大钱,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让其他人想压价压不了。
到时买家也会因为操作麻烦,省不了几个钱,会选择直接购买。
程文瑞出自太师府,眼界宽,年纪虽小,说话却老成“不要怕同一个东西做得多了就没法卖,一条街上茶摊能有五六处,包子铺都能开三家,对着街开酒楼,百姓卖菜时整条街都是箩筐,也不见谁家东西滞销。到时,也能让商人们带去其他县城,带一带蔚县本地经济。”
不怕做的人多了,就怕到时商人想进货,他们还没东西给。
画册推出去,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适用。
主要推的就是产藕地、有煤矿的地方,多几个位置卖藕粉跟蜂窝煤,也影响不到这里。
肥皂团倒是适用于很多地方。
“就是印刷成本太高,贴补了银子,穷苦百姓只怕也想不到要买。”程文瑞叹气。
杜家在蔚县、府城、京都都是开书斋的,跟许多造纸作坊熟。
他家书香门第,又出了好些官员,书斋拿纸量大,可以在作坊得个好价。
可他们这一带,造纸作坊少,纸价要比京都贵很多。
程文瑞想着,要么就印三个方子,他再找人加两个成本低廉,做法简单的方子进去,凑五个,印出来成本就低了。
杜禹突然想到“对了,我侄儿说他同窗村里尝试造纸成功,要在县里开个纸铺,开业后主要卖低价纸,价格约莫是一百五十文一刀。”
蔚县正常价位的纸是五百到八百文一刀,劣纸特价纸也要三四百文,中间价位的五百文钱一刀的纸卖得最俏,他现在用的就这种。
“我让他休沐回村带过来给我看看。”
今天才开课,杜禹要晚上回去才能看见纸了。
程文瑞问铺面在哪里。
杜禹说是王家裁缝铺子。
这铺子可以说是程文瑞逼着人卖掉的,卖完了他把银子给了徐风。
再一回想杜禹刚说的“村里尝试造纸”,觉着王家这地头蛇,肯定会欺负乡下农民,就说“那杜大人先忙,我去那铺子里瞧瞧。”
他去裁缝铺子时,云程也带着存银跟叶庆阳到了煤铺子。
店里冷清,因货少客少,店里就徐风跟孙阳两个人照看。
早上附近都走过,再远不划算,孙阳便也没出去,跟徐风猜着以后来接管铺子的人会是什么脾气,比起程公子,会不会更严厉,看他们这些正事不会干,满嘴都是抱怨的人,会不会一挥手全赶走了。
“毕竟路远,咱们也不可能去京都告状。”
等看到云程他们进来,孙阳才哑了声,然后撞着徐风胳膊,小声道“中间那个最漂亮的,就是恩人。”
徐风就看向云程。
云程长得白,孕痣生得好,恰好在眼尾拉开一条,给明艳样貌增添了几分媚意。
该是个很有风情的长相,可双眸里没一丝妩媚,澄澈干净。
打扮很朴素,穿得素净整洁,只腰间的小挎包精致特别,跟褡裢口袋不同,这包挺阔,能装的东西更多。
存银不满他的眼神,往前挡了下,还瞪徐风。
倒是叶庆阳拉他一把,没叫存银在外怼人。
云程这外貌,出来不被人多瞧两眼才是稀奇。
徐风也赶忙移开视线,问他们是不是来买蜂窝煤,介绍了下价格,“要是住得远,我们可以送过去。”
孙阳躲徐风身后,对这三人逐一看过后,觉得叶庆阳是恩人的可能性更大。
叶庆阳长得高挑俊秀,一身斯文气。
他孕痣浅淡,不凑近细看看不出来是个哥儿,离了村子没人说他丑。
孙阳又不好试探,躲后面看了又看。
叶庆阳对这种眼神很敏感,不悦皱眉回视一眼,孙阳还没察觉到他的不喜,挤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脸。
叶庆阳别开视线。
这铺子的人,不正常。
云程没注意他们的眼神交锋,在看墙角码得整整齐齐的蜂窝煤。
摆出来比没加工的煤炭好看许多,就一排排黑不溜秋的,不打个广告,也没人知道这煤炭的作用,还当他们捏个形状就要高价呢。
看他们也生了炉子,烧水时顺便烤火,云程就指点了一句“你们可以在门口架个空心灶膛,下面用蜂窝煤点着,上面继续烧水,随便煮些什么,叫人知道你们在卖蜂窝煤。”
早上云程跟孙阳打过照面,说话时就跟孙阳说的。
孙阳问“空心灶膛是什么样的”
云程解释了下。
大概就是用石头搭灶,四周不完全封死,叫人能看见里面的柴火。
不搭灶也行,直接放几个蜂窝煤在外面烧,这种方式就太浪费了。
徐风理解了意思,拱手道谢。
孙阳拉着徐风,给云程说“我们没搭过这个,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
这让云程头痛了起来,他想到在村里说窄巷烤纸时,因不好展现画技,又比划不出来这窄巷的样子,被叶旺祖拉着满村看巷子,脚底板都走起泡了
好在今天叶庆阳在,云程从包里拿了纸笔出来,叫他画一下,若还不行,就让他们直接放个蜂窝煤烧算了。
叶庆阳觉着云程对他们太好了些,还浪费纸,皱着眉不乐意接。
云程说“他早上给我多送了一筐煤。”
说是给客人送了,用得好再来,那也是一整框。
叶庆阳这才接过笔。
孙阳跟徐风眼睛同时看向叶庆阳,心里还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恩人是这位
叶庆阳本就会画画,他没怎么学过,小时候拿着石头画,后来拿木棍画,长大一些用得起纸笔了,因都精贵,也会用炭笔在木板上画。
炭笔跟毛笔笔触不同,时日久了,他画风就跟当代风格有差异。
前段时间临摹阴司通缉令后,他自己私下里也练习过这种画法,于是一个空心灶膛的式样,也被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用线方式有几分云程的影子。
画稿拿到手,孙阳跟徐风看叶庆阳的眼神都热切了很多。
云程还算敏感,皱皱眉,心说不会是暴露了吧
他那天去县衙时,没做太大的伪装,觉得藏头露尾的更容易引人警惕,所以就戴了个兔毛帽子,往下压时能遮一点,他低头疾走再遮一点。
当时没人追他,事后没人找。
东西做出来还安安静静,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好呢。
叶庆阳受不了这个视线,很想发火,压着脾气问“你们看什么”
他长大懂事后,身边人知道性别差异开始,就总盯着他指指点点,最是讨厌别人盯着他看。
在县城里,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真就想跟人掰扯掰扯。
徐风跟孙阳懂得看眼色,连声道歉,一个说没想到他们还会画出来给他们看,一个说画得太好,没忍住崇拜。
看他俩道歉诚恳的份上,叶庆阳不跟人计较,只这店里,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云程也松口气。点了数量,他家里要一些,给在书院的堂哥送点过去,再就是存银也需要,别把孩子冻着了。
叶庆阳去炉子边看过,确实没味道,价格不算贵,比木柴烧着方便,跟着把剩下的包圆了,要他们送到裁缝铺子去。
从煤铺子出来,云程又去隔壁小铺子买了好些藕粉,到时可以给叶虎带回去。
他得了叶二叔一家照顾,总要给些回报。
另外陈金花这胎怀得辛苦,云程也愿意对孕妇好一些。
继妹李桃也怀了,一起多买了一份,到时候看看叶大去不去看她吧。
存银说他人好,“你管她们做什么”
别看后娘这两回都拉着云程说话,早些时候说话难听着呢。
李桃也是,明明是她娘差点害了他大哥,还怪到他哥头上了。
现在一家人凑合着过,存银不跟人计较,也不想对她多好。
他讨厌她们。
云程揉他脑袋,没多说。
律法都会对孕妇放轻,他们还能怎么。
陈金花又罪不至死。
真要算,那还是他大伯一家更过分。
融掉的金镯子他这辈子都拿不回来,连个念想都没法留着。
这才是真要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看见他家过得不好,能点个炮竹放放的关系。
下午他们没在外面多溜达,回铺子的路上,叶庆阳还去买了好些菜。
“族长说今晚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铺子开张。”
虽然没开成,可话都放出去了,叶虎他们要趁着今日雪没落下来时早点回去,省得又在县里困个几天。
这顿饭吃得早,是存银跟叶庆阳一起操办,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打下手。
也是村里人,云程不认识,互相介绍过,他帮不上忙,就去楼上躲懒,在记账本上写着今日支出。
牛奶、茶叶、蜂窝煤、藕粉,加几个肥皂团,今天支出了三两多。
云程暗暗咂舌,心说他可真能败家。
大手大脚惯了,穷得揭不开锅时,他什么都舍不得。
兜里有银子了,花起来没个顾忌。
掰掰手指,算着到月底也就十来天了,到时能收入一笔润笔费,云程才平复心情。
今晚回去还是继续写稿,趁着赘婿文才发行时没多少人写,多赚一些。
等人开始跟风了,他就换题材。
这顿饭叶存山跟叶延没来,两个人还在上学,时间冲突了。
存银还煮了米酒,烧开以后很清甜。
听叶存山说过他酒量不好,云程只要了一小碗,喝得极慢。
饭间,叶根宣布了两个消息。
“明天我们就没东西卖啦。”
这事儿就云程他们三个下午出去溜达了,不知道。
但听叶根语气,就知道是好事。
存银猜“今天都卖完了”
叶根点头,说来了个很阔气的公子,“进来就买了双羊毛手套,戴着在店里走走看看,我们都忙呢,就小飞去招待,那公子戴了一会儿手套,觉着手暖了,戴着也舒服,把铺子里那些毛衣毛裤和手套都包圆了。”
他还问这手艺卖不卖,他叫个小丫头过来学。
说家里远,铺子里没小孩老人的尺码,来回折腾都开春了。
叶根是要问云程意思的,这手艺是云程教给村里人的。
云程对此大方,“教了也没事,这本来就纯手工,织起来慢,多些人织,咱们铺子也能卖出去东西。”
更别提那位公子不在本地织了开店。
叶根就说让存银教人,“他明日会派人过来,能学就留下学,不能学就走。”
存银答应了。
铺子里没来其他哥儿女人,只有他会。
吃过饭,叶虎他们准备回家。
听云程又嘱咐了一遍各个小木桶的藕粉都是给谁的,听着怪不好意思的,“你还给我爹娘买了啊”
显得他们这兄弟多不孝顺啊,出来一趟,还是云程给捎带东西回去。
上回叶虎过来,也只给媳妇孩子买了东西。
倒不是他不想买,只是都分家了,回去献殷勤也没用,给爹娘买些东西,最后都进了他三弟肚子里。
云程说“这东西不贵,存银跟庆阳都知道,就买回去尝个鲜。”
哥俩再买东西也来不及,夸云程实诚,就赶着牛车,趁着天没黑,往村里赶。
云程也要回家,把糖炒栗子还给存银,叫他自己拿着吃。
存银不要,“我给你了就是你的,怎的还还回来”
云程就收下了,“若明天没下雪,我给你带奶茶喝。”
叶存山放学后,把书包里的纸张转交给杜知春,也说明日请他喝奶茶。
杜知春不稀得要,“我是没有媳妇吗我叫我家柔娘给我煮。”
走两步,回头说“有消息通知你。”
叶存山回家时,云程正趴桌上拿着木尺在纸上画线。
云程准备再做一个小本本给叶存山。
没有打卡式样,而是记他今日都学了什么,温习了什么,背了几篇古文,作了几篇文章,今日学习心得。
这玩意儿就是简版的手账本,他想着,若是记起来费事,他跟叶存山聊天时,就帮着记着,反正他写字如飞,快得很。
见人回来了,他还让叶存山给本子题字。
这个使唤,让叶存山人都飘了。
自他表现出对赘婿的不满不喜,还代入自己跟云程闹了个小脾气后,云程就不乐意跟他说这个。
叶存山后来都知错了,也被带着心痒痒,想提前知道后面的剧情,都委婉的说“你不是有些字不会写吗我可以帮你写啊。”
云程都不同意。
云程告诉他,“我找了个书生,便宜还好用,夸我写得好,也不笑话我,算我半个老师。”
叶存山酸得要命,“他是看你给钱了”
云程哼哼,“我还给你暖被呢,也不见你夸我。”
叶存山差点脱口而出究竟是谁给谁暖被
还好他有理智。
现在研着墨,说话嘚瑟,“你不是有个穷书生当老师吗怎的还叫我来写我字比他好看”
云程努力做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实际是绷不住的幸灾乐祸笑,“给我在封皮上写做人不要太攀比。”
叶存山
云程背过身,躲着他笑弯了腰。
叶存山给他写完以后,就闷闷不乐。
云程吃过饭,晚上也再吃不下去,叶存山自己一个人,懒得折腾,随便下了碗面条就应付。
这模样瞧着可怜,云程给他剥栗子,不忘替存银邀功“你弟弟给你买的。”
叶存山早已看透,“他给你买的吧。”
云程“给我了,我再给你了,中间过程省略,那不就是他给你买的”
歪理。
叶存山说“你还不如告诉我,这是你给我买的。”
云程哪敢说。
他以前没发现叶存山这个攀比性子,犹然记得他第一次被叶存山带到县衙遇见杜知春那天。
那时叶存山就准备去找杜知春帮忙的,还给他吐槽杜知春爱炫耀。
三人一起吃饭时,云程看叶存山还配合得挺好。
现在才发现,能配合好,是因为他自己也喜欢炫耀,所以才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当捧哏。
孩子不能攀比,要比就比学习。
云程不把人压着,也给甜枣吃“你有五朵云的时候,我给你做奶冻吃。”
恰好要下雪了,冻起来方便。
叶存山这才有了个笑脸。
晚上洗漱过后,外面风声就大了起来。
说是十二月初就要下来的雪,也终于落下。
夫夫俩继续窝炕上,面对面坐着。
叶存山写功课,云程写稿子。
已经到了中旬,下次休沐就是月考,叶存山休学一个月,到现在还分心做别的,也怕这次月考落榜,叫云程没在榜上瞧见他的名字,认为他早前说的才识高是吹牛,在夫郎面前丢大脸,夜里学得可认真。
等到云程手写酸了,躺着歇会儿时,叶存山还在奋笔疾书。
云程便没跟他搭话,不打扰他。
晚上写字实在伤眼睛,这煤油灯也不够亮,他做了个眼保健操,完事儿就检查手稿。
这种遇见了不会写的字词就空着,回头想学什么字,就认什么字的学字方式要比照着启蒙书来学要快很多。
云程还做了个生字本,这些都是赘婿里的高频字词,他自己能查漏补缺的就写上去,剩下不多的几个就近问叶存山,实在空缺很多,就会出去找元墨。
能花钱解决,就不耽误自家夫君的读书时间了。
等到他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叶存山才誊抄完今天的功课,在床下伸懒腰。
见云程醒了望着他笑了下,“我吵醒你了”
云程摇头。
夜里光线暗,叶存山披着棉衣,头发只束个发带,松松系着,人看着没白天那么锋利,叫云程觉得温柔。
他伸出手,“过来睡觉。”
叶存山在下面待了好一会儿,身子冷着。
钻进被窝后不靠近云程,怕冰着他,云程还自己往他怀里滚,愣是给这寒气冰走了瞌睡,“你们书院怎么就不能交炭笔文章呢”
这样就不用下去写了,冷得慌
云程嗓音偏软,没睡醒时带着鼻音,听起来跟揉了蜜一样,听着甜滋滋的。
叶存山还认真说了“因为科举是用毛笔字。”
醒都醒了,再闭眼没那么浓重的睡意。
小夫夫俩就窝被子里说小话。
云程给叶存山算着他今日花了多少银子,说给家里买了什么,给村里送去了什么。
还说“那煤炭我今日煮奶茶时用过,确实没味道。你记得我们之前吃的吊锅吗那桌子的设计我觉得挺好的,回头我去问问是哪家木匠做的,我给你也弄个桌子,包个铁皮放蜂窝煤,外面隔层薄被,你写字就不冷了。”
腿在下面暖着,桌上热度也有。
叶存山身体底子好,这些热气暖着,他便不怕了。
叶存山就喜欢听云程细细念叨这些家长里短,替他打算。
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什么心情,反正很舒畅,叫人很想亲他吻他,恨不能把人揉进骨子里。
他也给云程说请人的事,“是个休学的同窗,他家夫郎在给人浆洗缝补,我还没去找人问,你若不介意,我明天就跑一趟。”
云程不介意。
这就跟现代的勤工俭学一样,靠双手赚钱,不丢人。
他家反正也要请人,这家关系不近,到时候有什么不满都能说,处得好了也算积个善缘。
比村里人好,多说两句还怕被嚼舌根。
也比请陌生人好,来家里后还得防备。
“先说试工几天吧到时候有问题,就好聚好散,面上也不难看。”
“好。”
说这些琐碎事情不嫌烦,云程还讲铺子里的事,说有人阔气,把毛织品都买了,明日还要叫人去跟存银学。
他猜着那位阔气公子应当就是京都来的小少爷,最近有风声,说是姓程,出自太师府,所以对王家的行为深恶痛绝。
之前问过娘亲的名字,云程对这个“程”姓敏感,也不再想。
转了个话题,道“月底时就能拿到润笔费,我准备先定一个月的牛奶,你读书费脑子,我也想长高,咱们都补补。”
连续定一个月的,要比单次买便宜一些。
等下次有润笔费,再续订。
他写的是大白话稿子,讲出来是什么样,发出去就是什么样。
大家听着好,在纸上看就是另一种观感。
稿子是叶存山送到书斋的,云程问他余掌柜的怎么说,叶存山说挺好。
云程觉得他藏了话,就等这次稿子送过去,看余掌柜的要不要吧。
若不成,他还是再学学文言文。
叶存山伸手摸他膝盖骨,摸得云程痒,要躲还被扣着不能动。
这种被扣着腿的动作,有些不太美妙的回忆,云程体温火速上升,快要烧成虾色了,叶存山才松手,问云程是不是觉得骨头疼。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疼,还是买大骨头炖汤喝吧”
云程暂时不疼。
他穿越来有阵子了,也观察过这里的人。
哥儿普遍不高,一米七已经算是高挑。
叶庆阳那种过一米八的个子,才是稀罕。
云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体质,他不长个子,所以骨头一点都不疼。
他委委屈屈道“我也想长庆阳那么高。”
一米八,多帅啊。
他今天跟人一起出去,站旁边就是根小豆芽菜。
叶存山还惊讶,“你怎么想长高”
一般哥儿都想跟姑娘比,觉得一米六多就不错,身材比例好看,娇小不魁梧。
因着哥儿外表性别男,所以到一米七的也有,大家能接受。
再高,看着像男人了,就不讨喜了。
云程拧他腰,照例没掐动,跟摸了一把似的。
于是云程就顺着摸了摸叶存山的腹肌。
真好摸。
手上占着便宜,嘴里还要问死亡问题“你不想我长高你是不是就喜欢我的脸我长高了你就会觉得我很男人很丑”
三连问过来,叶存山摁着云程的手都松了,叫云程摸了个爽。
及时收回手后,还忍不住憋出了笑。
叶存山便知道这是故意挖坑,摁着他亲了好一会儿。
叶存山“我要只喜欢你的脸,你现在都没办法好好躺在这里。”
云程就不打趣他,很自觉的朝下伸出手。
叶存山不让。
不让摸,云程就睡觉。
挨着他躺过去,被顶到还笑,终是闹了一场。
云程没睡饱,隔天就会赖床。
叶存山早早去上学,说炉子上热着青菜肉丝粥,还买了糖饼,醒了烤热就能吃。
云程含含糊糊应声,让他路上小心。
今天叶存山上学,带上了那个“做人不要太攀比”的本子。
杜知春过来给他传了个好消息。“纸质可以,我叔叔给你那纸铺介绍了个生意,拿低价纸,印刷画册。”
第一单不是零散小单,也能算个开门红了。
雪落了一夜,是雨夹雪,温度骤降,教室里烧了火盆,也觉得湿冷。
叶延把杜知春给他的炉子提到了教室,里头烧着蜂窝煤,上面放壶水,叫人能一直喝口热乎的。
跑茅厕更勤快了,手至少是暖的。
杜知春还叹气,“还好我提前跟你预定过,家里小厮去铺子里还能买到毛衣毛裤和手套,不然还没有。”
其他同窗多是定了手套,叶根也预留了货。
毛衣跟毛裤没提前说,再想要就得等。
天气冷下来,杜知春都不愿意炫耀这些外物,免得同窗听了心里苦。
只愿意跟叶存山炫耀“昨日柔娘给我也煮了奶茶,做了奶点心,我吃着腻,配了酸梅,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说完好半晌,没听着叶存山回话,也没见他有反应,杜知春侧目看,才见叶存山在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叶存山用这个本子,是拿炭笔写字,不用等墨迹干。
杜知春跟他是同桌,一看就能看清叶存山写的都是学习情况。
他也是个学霸,暗自比较了下,他昨日忙着让柔娘给他弄奶茶奶点心,功课没温习这么多,就连家里举人先生给他留的文章题目,他都没破题。
叶存山写完,合上本子,有意无意的往杜知春那边推了推,叫他看得更加清楚,上面七个字大得扎眼做人不要太攀比。
用着这么个本子的叶存山道“我家夫郎还要给我弄打卡小红花呢。”
继而神秘兮兮说“一朵小红花可以换个奖励。”
上次是云程亲他。
下次再次也是个亲亲吧。
此时的叶存山还不知道,上次的亲亲,是因为云程没做出来小红花打卡本,所以亲他蒙混过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写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
今天日万成就达成,我看了上章评论,喜欢一章看完的比习惯分章的多,所以这章还是一起发出来
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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