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辣酱的味道很冲,云程让平枝姑姑准备了几只口罩。
几层棉布裹脸,临时往里铺了一层棉花,等到油热,下料开始炒时,依然能闻到。
不是什么要紧事,受不了能出去等着。
柳小田以前常年围着灶台打转,来府城后的营生也是重口的,锅底跟卤料的味儿都大,能忍,反而是提出意见的云程不太受得住。
刚出去,还碰见了闻着味儿过来的彭先生。
由于云程上课少,又天然怕老师,除却过年过节,还有偶尔来上课时,会跟彭先生碰个面,其他时候他都避着的。
这么一下遇见,他就跟被教导主任抓了一样,瞬时变得乖巧起来,站姿都紧绷着,一点不像已经有娃的人。
彭先生看他这样,以为他是来上课的,“功课都做了”
实话实说。
没有做。
不仅没做,还非常懈怠。
孕期八个月左右,云程就没再练字。
而且实在看不进去正经书,一天天抱着看,现在学到的东西,都已经还给彭先生了。
彭先生好像没有收到。
云程不习惯撒谎,主要是怕他说他做了,彭先生要检查,所以脑中思绪一转,就低头认错,说没做。
小声道“书也没看”
彭先生跟程砺锋一样,笑点清奇。
云程总不知道程砺锋在笑什么,一如他现在不知道彭先生在笑什么。
总之他带存银带炒个辣酱,东西还没见着,就被彭先生带进堂屋。
学习。
他是夫郎,没有叶存山一起上课的时候,要避嫌。
堂屋里没书房暖,云程又不敢缩头缩脑的上课,这一早上别提多难受。
存银那头炒辣酱,还不是一次就成,柳小田试过味道,还要他调整,再改改。
云程想想,他回家抱圆圆,身上肯定不能有辣椒味的,就在陆家小院这边泡澡换衣裳。
赶着午饭时间回家,连饭都不留。
刚好圆圆在找他。
小孩子有个安全时间线,能分开,但不能分开太久,找不到爹爹要哭。
这个待遇就云程有,叶存山可能一直是早出晚归的读书上学,圆圆已经习惯固定时间见他,休沐日看叶存山一天都在家,还要盯着他看,像是问他怎么还不走。
宝宝大了,云程就有些抱不动,只能坐沙发里,让圆圆坐他腿上,将就着抱抱。
再过两年,也不方便了。
想想圆圆在村里还挺喜欢婵姐的,云程也问平枝姑姑,给圆圆找小丫鬟的事有没在办。
平枝姑姑说没找着合适的,“有些身体带病,有些瞧着性子很野,眼神都很凶。”
云程听见身体带病,微微愣了愣。
“严重吗”
平枝姑姑说还成,“一般健康孩子,也少有人丢的。”
都会养大一点,再看看样貌,不丑到奇形怪状,都不愁嫁,也不会扔。
现在牙行的小丫鬟就都挺大的,十二三岁,是懂事的年纪,伺候人正好,但按云程他们的意思,这人到年纪,是要帮着婚配出去,这岁数就不行,买回来用的时间短还是其次,到时圆圆才熟悉,又给她换人,才麻烦。
年纪相当的,就比较难找。
平枝姑姑还给他讲了个好笑的,“隔壁余家还记得吗他家三个丫头,有两个正是四五岁的时候,养得挺乖,家里来人问过我好几次,说能不能从他这两个小丫头里挑一个。”
云程皱眉,“他卖女儿呢”
平枝姑姑“可不是。”
云程就说这事不急,“那等圆圆再大一点看看,不行就到京都以后,等大舅舅给她选一个。”
平枝姑姑应下。
圆圆听见她的名字,就一直扯云程衣领,想站起来,往上爬。
她现在总想站着,站着就想迈开腿,是很想学走路的表现。
一岁时,也是学说话的时候。
平时就爱咿咿呀呀,云程跟平枝姑姑聊完,就要跟圆圆聊天说话。
语速放慢,一字一字教她。
他跟叶存山都是圆圆的爹爹,喊起来没有区分。
教爹爹就行,圆圆能发出类似的音节,云程听着就很开心了。
也教她说圆圆。
可能是圆圆的发音太难,她说出来的音节云程怎么听都像是“盘盘”。
教一阵,累了。
云程就叫她“盘盘。”
圆圆眼睛都亮了,“盘盘”
千算万算,没算到圆圆学会的第一句话是“盘盘”。
云程表情复杂,半天没有说话。
圆圆以为云程喊“盘盘”是对她的肯定,认为她学会了自己的名字,隔会儿,就会有一个“盘盘”冒出来。
存银炒完辣椒酱,也洗澡洗头换衣服回来时,听见屋里圆圆的声音,先是惊喜“圆圆会说话了”
然后迷茫“盘盘是谁”
云程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已经试图纠正圆圆好久了,圆圆偶尔会发出“软软”的音节。
被存银再一声“盘盘”,打回解放前。
一直到叶存山下学回来,圆圆都是“盘盘”。
云程看他的眼神充满无助,还有一点点自责。
“叶小山,你来看看她”
圆圆也看叶存山,“盘盘”
叶存山“”
他还能怎么,只能跟云程讲,“改天别教她说圆圆,教一些发音比较远的字,再回来教圆圆。”
由于他连续说了两个“圆圆”,圆圆还了他好多“盘盘”。
小宝宝嗓子嫩,这一天都很兴奋。
要不是下午还睡了觉,歇了会儿,现在都得当个小哑巴圆。
叶存山往她脑壳上摸一把,“叫爹。”
圆圆傻乐,“碟、碟。”
云程跟叶存山说“她好像挺喜欢盘子的。”
碟、盘子,都算一个东西。
叶存山就说找木匠给她做个木盘子,以后抱着玩儿。
存银就想问问他学会的第一个词是什么。
看叶存山揶揄的眼神,存银陡然警惕,大声道“我不想知道”
可惜,晚了。
叶存山说“我教你说大哥,要你喊哥哥,你自己说说你能喊出什么来。”
存银觉得,他很可能是打了个饱嗝。
因为叶存山没有饿过他。
那就是“嗝”。
可爱点就是“嗝儿”。
结果叶存山说“知道鸡怎么叫的吗”
存银
存银“你撒谎你又骗我我不想理你了”
把孩子气跑了,他还要跟云程讲,“他就是先学的鸡叫,村里养鸡多,公鸡养着打鸣,母鸡养着下蛋,不下蛋了,养肥了,还能宰了吃肉。我家那房子你见过,院子挨着房间,存银一天天都在听鸡叫,我让他学的字还有点像,他可能以为我当时也在学鸡叫。”
云程笑得不行,“那也是再教他其他的词”
叶存山睨他一眼,“我当时年纪不大,气着了,叫他学鸭子叫。”
云程笑得更凶了。
存银猫自己房间里,都能听见他的笑声
他趴桌上写信。
越写越气。
本来是很冷冰冰的写辣酱的配方,炒制时的注意事项,每种配料的多与少,配料单独又怎么处理。
别的不说,就当还陆瑛给他的礼物了。
但这事不吐不快。
所以存银又拿了一张纸。
他看看桌上厚厚的信,这就跟大嫂说的那什么日记一样。
多一张就多一张了,过几年再见陆瑛,这信肯定在边关的凛冽寒风里绞碎了
只要他不认,没人能知道他的小秘密
末尾依然。
“我听说你家有养马,马是怎么叫的咩咩哞哞咯咯哒”
他只在街上见过几次马,太快,没来得及听声音。
想来动物的叫声都是差不多的。
等到他把信件寄出,在铺子上工时,看见路上经过的骡子驴子。
听着“咴咴”的声音,存银就烧红了整张脸。
完了。
要被笑话了。
他头一次上工跑路,赶回家说想把信件拿回来改改。
大哥不在,他给大嫂撒娇,“我写错字了”
写错字有什么好改的
存银说“很严重的字”
他想了想,说把陆瑛的称呼写错了。
“我叫他表弟了”
这样应该能让他改改。
云程只想笑,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瓜。
“我还想跟你说,你挺幸运的,东西才送到驿站,就有驿卒经过歇脚,昨天到的,休息后,今早出发的。”
看存银表情很崩,云程继续安慰他,“没事,表哥不会跟你计较的。”
毕竟陆瑛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
存银这一天,都精神恍惚。
全家,没一个人懂他。
家里没人考童生,便不关注外头的考试。
等到府试结束,贴了成绩,又公布了院试日期后,云程也忙了两天。
叶延是要住他家的,客房要收拾出来。
四月时,还没转暖。
跟去年一样,依然要穿棉衣。
火气旺的,也要穿薄棉衣。
家里有考生,饮食吃喝都要注意。
前年考试时,叶延差点被同窗坑害,今年叶存山还收拾了几套衣服鞋子出来,到时叶延去考试,就穿他的衣服。
考篮也给准备了一只,往后叶存山考试也能用。
这边弄完,被褥之类的,能等等再铺。
叶延要跟其他考生一起来,会晚段时日到。
温故知新跟木娘一起,先把庆阳夫夫要租的小院收拾好了,来了就能直接入住。
柳小田跟庆阳关系也好,听说他们要来,买了好些菜备着,就等着给人接风洗尘。
三月时,庆阳他们出发。
比预期要晚到,三月中旬才来。
家里才安置,云程家大,是在他家吃饭。
柳小田掌勺,存银打下手,三家人聚着吃了一顿。
云程跟他们说扑克牌跟麻将都在做,等庆阳忙完这阵,能一起打牌玩。
东西还没见着,先答应下来。
庆阳这次来,跟罗旭商量过,又找杜知秋聊了几次,最后决定不要推荐信。
怕有了推荐信,他以后也不好走。
恰好能趁着这次来考院试时,夫夫俩都有个借口。
就说陪考的,考完再说等结果的。
要是考中了,那更好,会在府城再多留一阵。
家里有个秀才,杜家书斋对庆阳,也会多几分看重。
这是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拿到台面上讲的话,跟蔚县时不同,府城这边总想把庆阳的画换掉,也有可能不是因为炭笔毛笔的区别,而是因为他是夫郎,身份上天然被瞧不起。
云程就想起来一件事,“考中的话是大喜事,你俩应该要回家报喜的”
庆阳说是,“我还想多跑这一趟。”
考中了,辛苦一点也没事。
罗旭状态还不错,看着不怎么紧张。
席间还跟他们说了模拟考场的事,“我看做都做了,小虎不愿意去考,那我去考考,这几天都在模拟,村里都紧着我来,那阵子不吵,我连着考了一个月,考一天休一天,算半个月,现在没什么怕的了。”
他进过真考场,明白里头差异。
也自觉已经做了最大努力,能放平心态应付了。
云程叹一声。
不愧是能坦然接受当赘婿的人,脸皮薄了点,心态还是很稳的。
说到模拟考场,也顺便提了一下叶延。
这东西是尝试阶段,没几个人用,先盖了一间考棚,“还是在祠堂的。”
是族里最肃穆安静的地方,从气氛上把紧张感拔高。
村里挺多人过去看热闹,没吵吵。
叶延第一天进场,不太行。
满身是汗的出来,考卷不用看,都知道结果。
这一个月里,两人刚好错开考。
到出发前,叶延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叶存山问“他是不是还拉肚子”
罗旭点头,“跟上回咱们考院试一样,入场前会肚子疼。”
嘴里说着不在意,看起来也确实不那么紧张,压力没很大的样子。
实际怎样,只有事到临头才知道。
在来府城前,叶延还能再模拟考几场。
前头有罗旭的对比,叶虎夫妻俩本来以为没什么好紧张的,小虎抗拒,他们没硬逼,说慢慢找东西钓孩子。
等到叶延开始考了,叶虎夫妻俩才有了紧迫感。
罗旭不是他们老叶家的人,但叶延是啊
这还是小虎的亲三叔,万一有样学样,进了考场,就成了软脚虾,他们多年苦心就全白费了。
想想以前家里的日子,想想供一个书生需要的银子,柳三月当天就把小虎拎进去了。
不考也好好待里头,看看他两个叔叔都怎么考的。
存银饭都不吃了,等着罗旭继续说。
“怎么了他也软趴趴了”
叶庆阳接了话,“没软趴趴,但是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写出来,交了白卷。”
结束都不敢出祠堂,真腿软,也是怕的,怕他爹娘揍他。
叶虎跟柳三月听了叶存山的意见,现在是养孩子的心态,培养信心,打压是不行的。
惩罚没有,回家还给他做了顿好的。
夫妻俩安慰人的话有点损,罗旭这个入赘的夫婿不好讲,庆阳能说“他们说小虎比延哥强,小虎好歹没吓趴。”
所以小虎很快支棱了,去祠堂几次,就找到感觉了,能当换了地儿做功课。
叶根看效果不错,族里娃娃读书也是为了光宗耀祖,族学能建在别处,这模拟考场他就建在祠堂,也叫祖先们看看族里小娃娃的出息。
建在祠堂,就不多建,以后可以轮流考,还能分大考小考,等孩子多了,用不过来了,再扩建。
这样就挺好的。
饭后,云程夫夫俩跟柳小田夫夫俩都出门,送庆阳夫夫俩回家,带他们认认路,一路介绍下附近的商铺,哪家实惠,哪家料足。
存银就留家里带圆圆。
圆圆已经会喊叔叔了,存银听得心窝窝都发软,自个儿力气不大,也想趁着圆圆现在还能抱的时候,多抱抱孩子。
可惜圆圆想学走路,抱着她,她老是蹬腿。
存银抱不了多久。
他想想他大哥轻轻松松能带圆圆用两条胳膊荡秋千的样子,心里一阵羡慕。
然后把半抱半扶着,带圆圆试着学走路。
能走路,圆圆就很开心了。
不是个懒宝宝了,就是性子急,要是存银把她抱起来,就会发现她两条小胖腿晃动速度很快,是没学会走,就想跑。
叶存山说长大以后可能跟存银一样,是个活泼性子。
云程还挺期待,喜欢活泼孩子。
四月初,杜家的商船到府城,一并带来了几个考生,里头就有叶延。
杜知秋就爱赶着考试旺季,各地考生云集的时候搞钱,船上放了书籍。
他特地要云程给的狗血的白话稿子,快三个月过去,已经攒足了存货,趁机要推销售卖。
书名很简单粗暴富商的替身小娇妻。
让云程惊讶的是,他居然跟一胎三宝似的,还让人写了富商的替身小娇夫,妇人跟夫郎的市场都要抓。
考试前不适合售卖,书生们的情绪都很紧张。
书籍先到书斋铺货,立牌是庆阳提前画好的,一并送过去。
到云程手里的书,就是让叶延顺便捎带过来的。
云程起初还担心一个故事线写两本,会有情节重合,到时读者看了要骂人。
杜知秋还算聪明,跟云程相处久了,看他的作品看多了,也摸出来了一个路数。
每个人的需求不一样,想要的东西不同,从性格上就产生差异,即使每个节点都非常相似,就像水路陆路,最终都能抵达府城到达京都一样,中间的过程能有万千变化。
他现在改动的就是这部分。
这里改动,云程就很放心,只等着收钱。
是他的故事线,一视同仁,他让温故去找金掌柜,让人看看书,找画师抓梗画连环画。
他们现在还很吃灵感,看见了想画的就能画,要是没有,硬给一个互动场面,就要云程起个草图。
所以云程也说,庆阳来府城,不会混得很差。
庆阳都能独立画图很久了。
而且他感受到了破案、大逃杀等题材的难写程度,试稿两个多月,一点消息也没有。
云程想想,太久不动笔也不好,等院试结束,家里忙完,他要自己动笔写。
所以也要金掌柜的不必再找人试稿,把原本的故事线拿回来。
叶存山要跟着小学生们一起去衙门作保,人多,分了两天,杜知春跟着一起。
罗旭跟他算是亲戚,要避嫌一下,就让杜知春作保。
叶延还是找的伍秀才。
伍秀才前年还给叶存山跟杜知春作保过,今年相遇,三人都是秀才,还都是廪生,伍秀才还有几分感慨,问他们学得怎样,“岁试有把握吗”
岁试跟院试同期,今年通知下来,说考生比往年多,要等院试结束后,再对生员进行考核。
考核结束,会重新排名。
学得不好,廪生不保。
叶存山跟杜知春都是有把握的。
杜知春是毫无压力,他比从前读书要认真很多。
叶存山是这一年进步飞快,期间有杂物缠身,在有彭先生指导的情况下能补回。
而且大舅舅给他的书籍里,都有笔记。
他现在量到位,吸收很快。
伍秀才摸摸鼻子,“那我悬了。”
他是乡试落榜后,就回家读书,没继续在府学。
回家开支小,蔚县没有几个廪生,他挣廪保银子都挣了不少。
前年稳住了名次,去年乡试时,他再落榜,心态略崩,近一年看不进去书,再考,可能成绩不理想。
往前再有考得好的人,他被挤挤,成绩难说。
叶存山就问他乡试的事。
伍秀才也已经听过叶存山娶了太师外孙做夫郎的事,看他的眼神带几分羡慕,能说的却没藏着。
“到京都,南地北地才子不和,咱们这种小地方出去的,能避就要避着,有人鲁莽起来,是会动手的,也不知是真的气愤,还是想趁机伤人,拉几个对手下马。”
因才子们不和,赶上乡试时,比文的居多,要是住在外面,就是从未在外面张扬炫耀过,旁人也能打听出名头、曾经所作文章诗词,在家乡出过哪些风头,再找到住处去,与人文斗。
这气氛在府城时也有,京都更盛。
伍秀才还讲了些在外找地方住、饮食吃喝的注意事项,考场相关的反而说得少。
他说“跟府城差不多,一样的重重检查,殿试我没去过,但听考过的人讲,圣上待人温和,考试时严格,考完后,看文章不错的,都会说几句勉励话。”
在别的考场,临交卷了,还可能遇见考官面试,问的都是些刁钻问题,一个不慎,还要给文章扣分,真是比天子还难伺候。
之前三人聊得不多,如今都是秀才了,伍秀才话多了起来。
一些叶存山跟杜知春没问的东西,他也讲了。
说到时有的书生不正经,说拉人去参加诗会,其实就是逛窑子,要他俩注意点。
“别着道了。”
两人自然是道谢。
投桃报李,家里给他们讲过的东西,他们也给伍秀才讲了许多,聊完,也作保完,再过三天,就到院试。
叶存山跟约定一样,说了要送叶延去考场,一清早,天都黑布隆冬的,他就从被窝里爬出来。
云程惯性往前蹭蹭,他就往云程颈窝亲了亲,再不拖延,出被窝给他掖好被角,就穿衣洗漱。
外面存银也揉着眼睛起来了,他说他还没见过这个热闹,想去见识见识。
叶存山答应了,要是他能起来,就带他去。
可能是跟了个小孩子在旁围观,叶延路上都没跟叶存山讲什么话,表情绷着,努力想放松,还是紧张着。
别说叶存山了,存银都看笑了。
“堂哥,你别有包袱,就当来府城玩儿了,大嫂的玩具店里要上新,你这次过来,刚好给婵姐买。”
叶延就叹气,“我这心态确实很差。”
叶存山过年找他说,他还很自信的。
叶存山就说心里无所求的时候,其实紧张也就是紧张气氛,入场以后,会稳下来。
叶延想想,他确实是没指望能考上,今年衣服鞋子,还有考篮,都是叶存山准备的,也能让他放心。
到地方,再看人群拥挤,因为知道流程,按照乡县划分点名,知道这些考生很快就会被分流,只忙着找熟人,也淡化了些情绪。
庆阳今天也起早过来,送罗旭。
罗旭很稳,庆阳紧张,不好絮叨,却难得在外头还跟他牵着手没松开。
依然是不好传达紧张情绪,他都不敢用力握罗旭的手。
这位相看时面皮很薄的白面书生,成亲后大胆了许多,还敢捏庆阳的掌心。
看在考试的份上,庆阳没瞪他。
叶存山是要进场参与点名的,他作保的小学生答到,他也要答到。
这批小学生都是存银介绍的,存银就要去跟小伙伴聊天。
他性子活泼,又没体会过考场氛围,安慰人的时候安慰不到点子上,其他小学生还知道顾及小哥儿的面子,谢晏清就直言直语,说存银不懂。
“进了考场,当然要全力以赴,别看我们现在岁数不大,可时间不等人,就要趁着现在年岁小,抓紧把生员考到,以后乡试三年一届,等到岁数大了,这哪里耗得起。”
存银就拍他肩膀,“那你好好考。”
还要说酸话,“我看你脸嫩俊秀,也未说亲婚配,若今年贴榜有你,指不定你还会被人榜下捉婿呢。”
谢晏清认真思虑了一下可行性,摇头说不可能。
“我现在还太矮了,而且我容易迷路,到时看榜不是我去,我家有人去。”
所以抓不到他。
存银被他提醒,才想起来谢晏清是个超级大路痴,在后花园都能迷路的那种。
考棚里不知会不会迷路,也听说里头安静,还有考生心眼坏,他一不好问,二来问了也可能被人指歪路。
谢晏清拍拍他的考篮,“我带了十个大元宝,到时请监考的小吏带路。”
小吏本也有职责指路,一般考生不需要指,谢晏清银子给足,人家要好好把他送到考棚里。
存银直直看着他的红木考篮,好像已经看见了里面安静躺好的大元宝,说“家里有钱真好。”
谢晏清也是如此感觉的。
聊着聊着,三炮响,到点入场。
外头院子里都安静下来,庆阳过来存银身边,抓着他胳膊,等叶存山进去后,他要照看存银一阵。
开始点名后,时间就变得漫长。
存银后知后觉感到了紧张了。
这么多人的名字要点,没到自己之前,永远不知道有没有被点漏,也怕自己没听见,要时刻紧绷着精神去听,等到点到自己,也不敢放松。
听说过了点名的关,就要去里头检查,脱得干干净净,还要被人扒头发、看耳朵,听说有些小吏,连那处也要扒开看看。
存银缩缩屁股,感觉能参加科举的人,都是脸皮厚的人。
他堂哥那样性格,真是不能强求太多。
大哥那性子,就很合适,毕竟不要脸。
等叶存山、杜知春还有伍秀才出来,他们就能先回家。
今天相逢一场,杜知春还说请伍秀才吃酒,伍秀才没心思,说要临时抱佛脚看看书。
天都没亮透,看什么书
杜知春热情,硬拽着人一起去吃了早饭,又一通吹牛寒暄。
再散场回家时,云程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带圆圆学走路。
学步车的轮子很紧,地面也不够平坦,用起来不方便,圆圆都推不动,只能在里头站着原地踏步。
孩子性格在开始学走路以后,越发急躁,多抬脚几次,发现没走出去,就要闹。
云程力气没养出来,带她的时候已经开始感到累。
伏案工作没觉得腰酸胳膊疼,带孩子练习走路,要不了多久,他腰就有些直不起来。
叶存山回来接手,圆圆就很开心,叫爹都叫得欢快,听得云程心里冒酸泡泡。
“我带她走了快半个多时辰了,也没听她叫我几声。”
都一年多了,云程带娃还改不了习惯,很惯着圆圆。
她想学说话,就跟她多说话。
想学走路,就带着她走。
要玩的时候,云程还要给她弄新玩具。
吃喝方面更是不用提。
圆圆习惯了,不拔高到感恩层面,也有一个新鲜感。
“你想吃鱼,我不给你吃,你肯定不开心,但是我过几天给你了,你就要夸我两句。”
就跟圆圆现在一样的,天天给,云程就不兴夸人了,习以为常,最多给叶存山也盛一碗鱼汤。
偶尔来一回,云程才会觉得好,会给他点甜头。
云程重点歪掉,“你是说圆圆随我”
叶存山“”
“对,随你,漂亮又可爱。”
云程嘿嘿嘿,怪开心的。
他坐下,存银就来给他捶肩,捶腰不方便,要躺着。
云程身上不得劲儿,看叶存山胳膊有力的很,时不时还能让圆圆隔空踢腿,带着圆圆往前走好几步,圆圆就跟会飞一样,感觉几步走了好远,从叶存山回来起,圆圆的笑声就没断过。
云程动动肩膀,觉得叶存山哄了闺女,也要哄他,晚上就要给他按摩
要揉腰要开背还要松松肩颈捏捏胳膊腿
从铺子走上正轨以后,云程重心就在圆圆身上,攒下的小山印章有好些,比叶存山的小云朵多。
他晚上要兑换一个,也嫌弃冬天不好。
“又冷又长,炕又硬又潮,没哪里好。”
等天气回暖,他能睡软乎乎的床垫,按摩的时候也不怕着凉,衣服也能穿得少一些,不至于每天起床都要靠意志力。
这还要等。
午饭后,叶存山哄睡了圆圆,先给他按摩了个小的,让他腰缓缓,就要去考场外头接人。
存银看热闹要看全套的,下午依然跟着大哥一起出门,庆阳要接罗旭,自然跟着的。
云程带不动小孩,平枝姑姑年岁也大了,不好叫她辛苦,只能催催木匠铺子,让他们好好再改改走步车的轮子。
暂时能让温故知新两小哥带带。
平枝姑姑跟云程说考篮的事,叶存山新买了个考篮,现在是叶延在用,今晚就能空出来,东西已经准备好,只等着放进去。
单纯数日子,就觉得距离乡试还挺久的。
要是数考试,就快了。
叶存山明天去考岁试,要考核评级,看他有没有松懈。
明年的四月,就能考科试,去拿乡试的准考证。
后年的四月,能收拾收拾进京赶考了。
秋闱在八月,路途遥远,到日子也挤。
到时看叶存山心里有底没有,要是有把握,他们一家子就提前过去,考完还要等来年二月的殿试,就不来回奔波。
要是没底云程想了下,他也跟着一起过去。
还没陪叶小山考过试,想正经陪陪他。
到时成不成的,夫夫都在一块儿。
也带圆圆去京都看看大舅舅他们,认个脸熟。
晚上还是在他家里这边吃,才考完,对两位考生消耗很大,没出成绩前,不好过问太多,这顿饭吃得也快,吃完让他们好好养养神。
叶延很虚弱,饭后洗漱完就回客房,看不出好坏。
这都不是外人能帮的,云程问问接考的事,就叫叶存山回房给他按摩。
“下午还是腰疼。”
叶存山趁机给他灌输育儿经,要云程少听平枝姑姑的,“她在太师府带的都是小主子,一个个都是小祖宗,当然什么都要给到手里,要满足孩子,但你看看文瑞文浩两位表哥的性子,下头的人什么都满足了,家里大人肯定不那样。”
不然养不出好性子的孩子。
云程“对对对,你最会带娃了。”
叶存山就着给他按摩的姿势,打他屁股,“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这是云程拿小山印章兑换的奖励,才不给叶存山浑水摸鱼的机会,占他便宜,浪费印章,他还吃亏
“你给我好好按,不然今天不许扣我的章。”
叶存山就好好按。
云程的章攒了好些了,再不扣扣,人就要松懈,不想攒章。
而且云程的事业心,即将在没有“粮”吃的时候燃起,要自己动笔产粮,考完结束,他要带庆阳画连环画,再忙起来就很辛苦,以后也难攒印章。
云程舒服得直眯眼。
说到棉衣脱下的时候,他锻炼强度要加上去。
他还没多大,就觉得腰不行了,以后还得了。
幸福生活跟性福生活都要离他远去了。
他还忘了疼,依然会担心小圆圆的肤色到大了还是麦色,有了生儿子的心思,想着家里有个男孩子,以后能罩着圆圆。
其他亲戚还是隔着一层,这一辈的关系到位,下一辈的难说。
他说这个,叶存山就有精神了。
“什么时候要”
说得跟他想要娃,就能立刻要一样。
云程拿个胡萝卜吊着他,“再怎么也得等我腰好吧,你别分神,好好按。”
叶存山头一次被钓到,哼哧哼哧的,跟存银一样好哄。
云程也要关心小孩子情况的,他问叶存山,“他今天送他小学生朋友考试时,表现怎样”
叶存山“没心没肺的,还跟谢晏清拌了几句嘴。”
云程知道谢晏清说话风格,孩子没坏心思,就是肠子太直。
他看存银跟他玩得挺好的,稍一琢磨,跟叶存山说“诶,我突然发现,要是谢晏清今年考上秀才,明年科试通过,后年不就跟你一起考乡试了”
谢晏清是程文瑞点评过的,秀才很稳。
所以这也不是没可能。
云程也精神了。
“你说,存银跟他俩,有戏吗”
叶存山说没戏,“我看他是没开窍的。”
还不知想到了什么,吐槽了一句,“还没对陆瑛表哥上心。”
云程就笑,“那挺时髦,新时代笔友奔现。”
笑完,云程也狠狠谴责他跟叶存山的心态。
“咱俩不能这样了,存银被咱们试探过几回,再有担心,不放心,就私下说说,别到他跟前说。”
不然以后都给陆瑛写信,不跟哥嫂亲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
今天合一起发了,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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