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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碧峡水(八) “申少扬,去把那人的斗……
    “不对劲。”曲砚浓坐在金座上, 慢慢地说。

    卫芳衡和戚长羽都看着她,等着她说起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可曲砚浓从金座上站起身, 定定地望着周天宝鉴, 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

    两人思忖着,不约而同地猜测到那个已经死去了很多年的人身上去, 难道是仙君曾和那个人提起过“玄衣苔”这个名字

    曲砚浓望着周天宝鉴里的两个少年修士,把这半年来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个遍。

    申少扬来历神秘,身怀魔骨,手上的漆黑戒指里藏着个疑似残魂的大魔修, 屡屡让她想起卫朝荣, 还能准确地说出“玄衣苔”这个名字,在他身上,未免存在了太多的巧合。

    她第一次很认真地思索起申少扬手上那枚戒指里究竟藏着谁的残魂。

    申少扬能说出“玄衣苔”这个名字, 至少能说明当檀问枢撒下玄衣苔和玄藓虫的时候, 漆黑戒指里的那道残魂是活着的, 和她勉强能算作是同一个时代的魔修。

    她和卫朝荣的关系, 在卫朝荣葬身冥渊之前, 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但当她剔去魔骨, 毅然转头仙门后,就有一些修为高、耳目灵通的魔修探听到了真相。

    再加上卫朝荣当初伪装成魔修时风头很盛,若说有魔修据此揣摩出一二, 曲砚浓是信的。

    那么, 漆黑戒指里的那道残魂是否正是这种来历对方把申少扬教得有几分像卫朝荣,又让申少扬来参加阆风之会,算是什么意思

    曲砚浓皱起眉头。

    要不是她太了解檀问枢的性格, 她甚至要怀疑藏在申少扬手上那枚漆黑戒指里的人是她的好师尊。

    但最不可能的恰恰是檀问枢,他对她转投仙门耿耿于怀,也因此深恨卫朝荣,他永远也不会做出让申少扬学卫朝荣来引起她注意的事。

    她渐渐感到这个作壁上观的游戏变得令人不耐起来。

    “比试结束后,把申少扬带来见我。”曲砚浓不容置疑地说。

    卫芳衡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又很快按捺下去,用不解的目光瞥了周天宝鉴中那个戴着面具的古怪小修士一眼。

    戚长羽十分恭顺地应下了。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在阆风之会后,他的阁主之位就要当到头了,仍把这些事当作曲砚浓对他的吩咐。

    “至于对着周天宝鉴宣传自家的宝物”曲砚浓坐回金座上,神色淡淡的,“等阆风之会后再出个章程,这一届的损失,可以直接问季颂危要。”

    问季颂危要问一位化神修士要补偿

    谁能去要谁敢去要

    戚长羽欲言又止。

    他刚被四方盟狠狠宰了一刀,深知“沧海阁阁主”的名头在望舒域什么也算不上,春风得意时人家捧着,摇摇欲坠时立马翻脸不认人。

    现在他还欠着四方盟的钱,根本硬气不起来,四方盟的长老一见到他,脸上的神情就似笑非笑透着了然,半点不买账。

    再去四方盟要补偿,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卫芳衡一手肘把他挤开了。

    “我知道了,我去说。”她略显蛮横地说,“见不到季颂危,见蒋兰时也一样,反正蒋兰时说话更靠谱,我还不想见季颂危那张死人脸呢。”

    戚长羽被卫芳衡挤到后头,皱着眉,却没做声,卫芳衡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什么都理直气壮,对着曲砚浓也敢大小声,他可不是。

    而且,卫芳衡刚才说起的蒋兰时,分明是四方盟的首席大长老,从前戚长羽也打过交道,对方性情严酷,和他不是一路人,因此彼此不过是点头之交,可卫芳衡的语气却像是和对方很熟悉卫芳衡在知妄宫待了那么多年,能怎么认识还不都是搭着曲砚浓认识的

    戚长羽抿着唇,目光在卫芳衡的背影上一扫而过。

    他深心里犹存着不甘心,明明都是被曲砚浓带回知妄宫的后辈,卫芳衡得到的关注和耐心却比他多得多,可卫芳衡分明也没有多么特别,她面对曲砚浓时甚至常有僭越,没有一点规矩,凭什么得到那么多的好处

    假如有一天卫芳衡离开了知妄宫,五域四溟的修士都要高看她一眼,因为人尽皆知她确确实实在知妄宫待了数百年,代替曲砚浓和五域最顶尖的修士打过交道,而不是戚长羽那样,总有人对他将信将疑。

    如果他也有卫芳衡那样的好运

    卫芳衡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戚长羽就是个废物点心,勾心斗角一把好手,比谁都狠辣,可真遇上危情难关,他反倒惜身留力了。

    这种人到哪都能混得很好,但绝不是真正能让人放心的人。

    没关系,卫芳衡气哼哼地想,戚长羽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仙君马上就要把他换掉。

    曲砚浓对他们俩的小官司心知肚明。

    “见到蒋兰时,让她把季颂危叫出来见你。”她一点也不在乎两人的暗暗较劲,谁最得用,她就交代给谁,“就说是我说的。”

    卫芳衡扬声应下。

    她才不像是戚长羽那样瞻前顾后,曲砚浓想要办成什么事,根本无需任何筹谋和顾忌。

    哪怕是主宰一方、赫赫有名的钱串子,也得乖乖放血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

    卫芳衡很没心没肺地想季颂危也该习惯了吧。

    申少扬呆呆地看着富泱扯着图纸,过了一会儿,猛然问,“你怎么知道周天宝鉴会对准你”

    之前空闲的时候,申少扬也看过别的应赛者比试,周天宝鉴并不会一直对准某个人,而是有选择地跟随,挑选有冲突性的场景进行投映。

    如果富泱这一路都在介绍插翅符,那观众能听到看到几句啊

    富泱很在行地摆了摆手。

    “这不是问题。”他说得很镇定,“没有矛盾就制造矛盾,没有冲突可以制造冲突,我一个人爬碧峡没人看,我掉下去就有人看了。”

    申少扬长大了嘴巴。

    “掉下去就有人看了”他惊恐极了,“你是为了周天宝鉴故意掉下去的”

    “一半一半吧。”富泱一点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是想试验一下插翅符的效果怎么样。”

    申少扬简直对富泱肃然起敬了这是什么样的毅力和勇气,对赚钱有多大的热情,才能这么努力啊

    “说起来,第一个制成这种插翅符的符箓大师,其实来自于上清宗。”富泱侃侃而谈,“这位大师天资聪颖,在符箓一道上有宿慧,只是为人低调,不爱张扬,无意扬名,只因遇上急事,钱不凑手,才私下里联系我们四方盟,卖出了这种符箓的制法,就连我和我朋友也不知道大师的身份。”

    “我可以用四方盟的信誉担保,当今五域之中,除了那位大师本人之外,只有我们四方盟掌握了这种符箓,独此一家,绝无仅有”

    富泱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峰头不断回响,峰头下的风浪也一阵高过一阵,到最后轰然拍响。

    “轰”

    漫天雨幕从峰下掀起,从头顶向他们泼了下来。

    富泱和申少扬始料未及,被当头水幕浇了一头一脸。

    湿漉漉的两只落汤鸡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雨幕后走出一道比富泱更臃肿庞大的黑影。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祝灵犀的声音从黑影间传了过来。

    她扒开覆盖在头脸的黑羽,看清了富泱手里的图纸,一愣。

    祝灵犀陷入诡异的沉默。

    富泱紧握着图纸,眼珠转了转,在祝灵犀被臃肿黑羽覆盖的身上打量了几眼,也沉默了。

    申少扬左看看,右看看,张张嘴,又闭上。

    看起来,今天要么是四方盟的声誉保不住,要么是符箓大师的身份要保不住了。

    申少扬眼珠滴溜溜转,在僵持古怪的气氛里,一跃而起,转身就跑

    卖符箓的有卖符箓的烦恼,做符箓的有做符箓的难处,只有他心无旁骛,一心只想当头名

    趁着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溜了溜了。

    富泱“”

    祝灵犀“”

    这家伙

    两人在申少扬拔腿就跑的那一瞬就意识到他的算盘,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运起灵气,紧跟在申少扬的身后,飞快地追了上去。

    符箓的事以后再解决,可不能让申少扬捡漏了。

    申少扬一路狂奔,灵气运转到极致,连口气也没喘,一头栽到尽头,在视线彼端望见一个浑身被玄色斗篷笼罩的神秘人。

    从远处望去,身披玄色斗篷的神秘修士身形高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像是一座沉默的峰峦。

    申少扬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呃,你好”他遥遥地打量着戴斗篷的神秘修士,很不确定地问,“玄霜就是由你保管吗”

    他左看右看也没看见装有玄霜的盒子,十分不确定自己是该现在开打,还是再找别人。

    神秘修士的面容被兜帽遮得严严实实,比申少扬还神神秘秘,听到后者的问题也不说话,只是上下点了点头,十足冷酷。

    申少扬挠了挠头。

    “那我就准备动手了”他犹然犹疑。

    神秘修士声音很低很低。

    “动手吧。”他简短地说,半点不愿多费口舌。

    申少扬总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不急着动手,“你到底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神秘修士默然。

    下一瞬,他袖中一条青蛇陡然窜出,朝申少扬猛然击了过去

    “你话太多了。”他声音低沉沙哑。

    申少扬“唰”地拔剑

    “谁说的”他气得脸都红了,“我只说了两句。”

    就凭这句话,申少扬也要拔剑捍卫自己的尊严

    神秘修士再没有说话。

    他一言不发地操纵着袖中青蛇,如同握着一把灵活奇诡的软剑,和申少扬交起手来。

    铿锵金铁之声中,偶尔有灵气迸散飞落,击打在周围的木石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苗。

    卫朝荣在灵识戒中不语。

    他透过灵识戒的视角,凝望着与申少扬交手的神秘修士,目光凝在那一身玄色斗篷上。

    玄色斗篷。

    他也有这么一身玄色斗篷,一样的式样,一样的颜色,甚至连袖口的简单纹路都一模一样。

    这个拿着玄霜的修士是曲砚浓亲自挑选出来的,除了她,谁也不知道斗篷下藏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这个神秘修士性情如何,是否真如对申少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

    有那么片刻恍惚间,卫朝荣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他竟以为那个站在碧峡峰头沉默不语的身影是他自己。

    很多年前,在他跋山涉水,奔赴万里,九死一生地穿越天魔峡后,他满身水和血,狼狈不堪地独自伫立在碧峡的峰头,怀着惶恐和期盼,给她寄去一道传讯符。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来见他。

    如果她不愿意见他怎么办

    碧峡峰头料峭的风将他一身江水都吹冷,他是金丹剑修,体格远胜于旁人,就算是隆冬冰雪天地里也能单衣薄衫从容不改色,可被这一道山风吹过,他竟觉得有些冷了。

    为了见她,他一腔都是欢喜,每当想到他离她越来越近了,心口里就满是滚烫的热意,像是一汪泉水咕嘟嘟地冒着泡泡。

    直到他站在这里,手中攥着传讯符,山风一吹,满心的滚烫骤然都冷却了。

    上一次分别,她答应还会见面,可是再也没有离开碧峡,他等了又等,等到上清宗的桃花落满地、夏日绿茵浓,直到秋叶凋零得不剩几片,也没等来她。

    或许她压根就不想见到他,他想。

    他知道她的心思。

    从他们第一次正经的相遇,她把对他的兴趣写在目光里,那么明白,谁都能看透,是心猿意马,也是一时兴起,在她心里,他们的相遇不过是露水姻缘,兴起而至,兴尽而终,是“玩玩”,也是消遣。

    为了让她留得更久一些,他想尽了办法,用尽了本事,把短暂的朝露变成咕咕的涌泉,拥紧她不放手。

    可上一次分别,她把他推开了。

    无论怎么用力相拥,她都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说还会再见,他心里已不信,可总抱着一线希望。

    结果她真的再也没有出现。

    像是花叶上的露水,在初阳到来之前就消逝,哪怕他再用力也留不住。

    卫朝荣还是想再试一次,或许再试很多次。

    他不知疲倦,也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做放弃,若是没能成功,他就永远在奔赴的路上。

    他已经做好了等不来她的准备,他打算在碧峡峰头等三天三夜,也许山风该把他衣衫上的水露吹尽了,寒意也该深入骨髓,而他在苦涩里重新转身投入天魔峡,等待下一次合适的时机。

    可他根本没等到那个时候。

    传讯符燃起后的半刻钟,烟色茫茫里,她像是一道流霞,跨越青山翠岫,极尽全力地奔赴而来。

    山风带来她鲜丽清疏的身影,还有她瑰丽神容上抹不去的惊和喜,在目光相对的那一刹,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唇边蓦然绽开一点微笑,尽是烂漫的欢喜。

    卫朝荣披着玄色斗篷站在峰头。

    他怔怔,于那一刻恍然露水也会为他停留。

    滴落在他掌心里,用力握紧就永不消逝的露水。

    他又怎能忍视她再为他人停留

    不,甚至就连一星半点的相似、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终将难以忍受,所有的忍耐和克制都在绵长岁月里土崩瓦解,只剩下永恒的妒嫉和不灭的欲望。

    “申少扬,去把那人的斗篷打掉。”

    灵识戒里,卫朝荣骤然开口,语气冰冷到极致,“打碎,一片碎片也不许留。”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