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男子仅是淡淡地望了一眼另一处,轻疾而行的脚步并未停下。
杜斐顺着他的目光方向望去,心已了然,遂与其他随从紧跟在其后。
男子走近那蜷在地上的人儿,在其身侧蹲了下来,细心问道,“姑娘,可还好”
这女子身着一袭上好贡绸,发髻上虽无钗饰,但身份应是不低,并非寻常人家。
听到隔壁有人的问候,慕落落稍稍敛起眼帘。双眸泛着水雾,视线有些模糊。但她隐约中似乎看到了一双玄色靴子她不敢阖上眸,生怕又被人扔进湖里,只能喘息着摇了下头,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你、你们是谁”
这男人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刚才水中自救已经耗了她大部分力气,现在她就像瓮中之鳖,无法抗争。只能在心底不断祈祷,希望他和抛她下湖的那些凶手不是一伙。
“姑娘不要担心,我家主子是顾府大少爷。我们只是在湖边偶然见到您,您这样不知您所遭何事,家在何处”一旁的杜斐听出来女子话里的警惕,赶紧出言解释,“兴许,我家主子可以帮到您。”
顾祁庭见她冷得瑟瑟发抖,抬头吩咐杜斐拿来披风,给她披上,温润儒雅地说着,“姑娘,男女本授受不亲,还请姑娘莫怪顾某失礼了。”
慕落落听到他们的话,心里总算松了一大口气。她感觉到身上盖了张毯子,忍不住伸手去抓,想让它紧紧裹住自己,让体温慢慢恢复些。虽然觉得这两人说话怪怪的,但她顾不了那么多。“麻烦您,您帮我报警,有、有人要杀我。”
杀她
顾祁庭冷眸一眯,瞅向杜斐。
而杜斐则垂手低头,不敢与自家主子直视。
他派人查探过湖的北面林子,并在每个定点安插了人手,确保无人能活着靠近老地方。西面确实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仅嘱咐驻守队,一旦发现异常,立即禀报。
慕落落双手缓缓撑地,想坐起身。
突然,有只温热的大手掌扶住了她右手臂,“姑娘慢点。”
“谢、谢谢。”慕落落勉强地绽开一个笑容,借这股力量坐稳后,才抬起眸望向身旁这
个男人。
可是,当她看清楚他的样子时,双眼睁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是、是你那个嫌弃我的男人”
顾祁庭的嘴角顿了一下,目光深沉里透着一股疑惑,“姑娘认识在下”
他从未见过眼前这女子。听这口气,她怕不是受了惊吓,将他错认成哪个嫌弃她的负心郎了吧
“你少跟我在这里装蒜”慕落落艰难地将身子前倾,让自己更加靠近他。小手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你,你跟我一起上派出所去”
“派、派出所”顾祁庭直视着眼前越来越靠近的小脸,略微怔住了。
他扭头望向杜斐。什么是派出所
而杜斐,则冲他挑挑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在用目光传达意念主子,您是不是曾经偷偷背着属下们,对人家姑娘干了啥勾当鸭。
“哥们,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要的那点钱很过分吗这事本就是咱俩,你情我愿。您出不起钱就吭声,我也不是不能谈的。”慕落落大口喘着气,杏目怒瞪,“至于害我差点被黑白无常问候吗啊”
她这话一出口,周遭的人无一不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情我愿出不起钱
这话信息量极大,有如晴天霹雳,砸在杜斐脑壳上。
他一脸懵逼的瞅了瞅自家主子,又瞅了瞅那姑娘。
堂堂顾家大少爷去那啥了,结果出不起钱,还想把人家姑娘给灭掉。谁知,剧情峰回路转,姑娘没死,还逮到负心汉元凶,在大庭广众之下一顿控诉
艾玛这要传出去,让有心人添个油加个醋,搁锅里掂来颠去翻炒几下
艾玛,主子的未来媳妇,没了没了
而被莫名一顿指责的顾祁庭,先是一怔,嘴角僵硬。
他没想到,这姑娘一上来就让他猝不及防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泰然自若,悉心解释,“姑娘,在下与您素未谋面,何来取您性命一说”
“咱这可是第二面了。”慕落落咬牙切齿道,“我险些在你公司遇害的,凶手很难说是不是你管的人。”
“凶手我管的人”顾祁庭幽幽地回过头,见杜斐摇头如波浪,一脸“我发誓绝对不是我”的样子,才
转回去与她说道,“如果真如姑娘所说,顾某怎么还会在这儿,救下姑娘,任由姑娘指控呢”
没有他的命令,手下的人是不可能贸然行动的。
“明明、就是我自己从湖里爬上来的。”慕落落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顿,眼里满是委屈、愤怒与倔强。胸腔里的怒火,早已蹭蹭蹭往上窜,不是她胡搅蛮缠,而是她太需要一个宣泄口了。
“就算你不是凶手,你也否认不了,我在你公司差点遇害这个事实。既然是你带头负责与我签约的,那么,我差点就跪在阎王爷门口报道,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这种情况,你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我,最起码陪我呆在这个案发现场,等派出所民警过来,让民警们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此刻,别跟她谈什么素养、冷静、忍耐
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哪还有心情和他谈什么逻辑和大道理
顾祁庭低头看向,那只紧紧用力抓着自己手腕的小手。
肌肤上那股冰冷的触觉,让他心里微微一颤。
浅色的瞳仁里,一缕复杂的情愫一闪而过。
但他面上仍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姑娘真的认错人了。”
然而,慕落落斩钉截铁道,“我就是化成灰,都认得你”
小手用力地抓着他,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不愿让他挣脱开。
她真的害怕极了
这么多年了,她曾天真以为小时候那种濒临死亡边缘的感觉不会再出现。可是今天,那种恐惧却肆无忌惮的、恶狠狠的在她心上撕出一个大口子,血淋淋的。
凭什么,就一定是她她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仍是不明白
那种恐惧、痛恨、疑惑与委屈,弥漫成一团寒气,紧紧锁住她一整颗心。
手掌心抓住他时,传递过来的那股温度,让她稍稍感到有些暖意。
就像在掉落悬崖前,她偶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凭借着一丝执念,不肯放手。
两行泪,不知不觉地,顺着慕落落苍白的两颊,滑落了下来。
那滴温热的泪,低落在顾祁庭的手臂上,那一瞬间,竟有种滚烫的错觉。
他诧异地看着她,直视她那眸底正翻腾滚动的复杂情绪。
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凑近她
。
一刹那间,他的内心竟有一丝丝动摇。
看着眼前人声泪俱下,他都忍不住怀疑了,开始在脑海里搜索。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忆出什么,就见杜斐悄无声息地走到女子身后。
“呃”慕落落痛得闷哼了一声,双目圆睁,缓缓扭过头。
妈的又是哪个挨千刀的从背后打她了
这次,她一定要好好看清楚,是哪个混蛋
可是,思绪戛然而止。
她已经陷入了昏厥之中。
失去知觉的身子,不受控地、轻飘飘地往前倒去。
顾祁庭眼疾手快的一手抱住,看着她白皙的小脸蛋上柳眉紧蹙。
“主子请恕罪这姑娘的话,实在过于奇怪。”杜斐古怪的瞅着慕落落,又古怪的看了看顾祁庭。
虽然他很好奇,但毕竟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确实不曾见过主子与这名女子接触。而且,这女子后面那番话,他实在听得稀里糊涂的。
刚才他已经见到舒大人一行人立在不远处。一个头三个大,只想求求这姑奶奶别再开口了,万一她再口不择言,主子的名声就彻底百口莫辩了。
“无妨。”顾祁庭抱着这软绵绵的身子,让杜斐派人去马车里取来那张白狐毯子。
而目光落在地上那块温润剔透的玉佩,是她刚才用力撑坐起身子时不小心掉落的。
他捡起玉佩,细密的打量起上面的图腾,桃花眼微眯。
若不出所料,她
沉寂了几秒,顾祁庭开口,“去一趟大将军府。”
“主子”杜斐不明所以,看着那晕厥中的姑娘,才反应过来,“莫不是这姑娘”
顿时,他心里是既后悔又懊恼,自己咋这么倒霉,一出手就打了大将军府里的贵人呐
艾玛,他刚才还特别眼欠的用两束目光质疑自家主子。
这真是用性命给的勇气嗷
然而,顾祁庭却冷傲地扫了他一眼,对他眼里的求饶视若不见。尔后小心翼翼地系好怀中女子身上的披风后,起身打横抱起她,朝不远处那群人点头颔首后,才朝马车方向走去。
“青天可鉴呐,主子,属下是为了保护您才出手的。您大人有大量,属下不该”杜斐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小声求饶。
待顾祁庭走远后,那群一直在看戏的人,才缓缓从噤声哑然中回过神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恰是春分,清寒的杨柳风将去,而温煦的桃李风已轻轻拂起。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悠悠开了口。
“这顾大少爷,真是艳福不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