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乾知道前线作战的兵将都反了的时候,他的脸色极其难看,似乎要择人而噬。
所幸龙乾现身时往往用黑色斗篷将自己包的如同一枚巨型黑茧,在忍住要喷薄而出的暴虐倾向后,他还是一掌打飞,身边一切目所能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叫零柒给我回来解释。”龙乾自认不是好糊弄的,听到消息第二反应眯着眼睛如此道。
安小沐很快过来,目不斜视跪在一片碎瓷片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首领叫我有何要事。”
“本座要你解释现在在前线发生的事到底起因如何,你敢欺骗本座,就得有接受本座怒火的准备。”
龙乾说话虽然很不客气,但唯有他自己知道现在心情差是差,却因为是用人之际还无法动零柒。
安小沐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毕竟那些兵法奇才的名单就是他提供给幽夜的,是幽夜和他一同出动将那些龙乾会用到的人一一剪除,让龙乾就算知道是幽夜做的,他现在也只能咬牙认下,同时对安小沐报以警惕。
可现在事态明显不受他控制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可以不管不问,但绝不允许有人就在他眼皮底下作妖。他此时就目光不善,如一柄淬了毒的尖刺,狠狠扎向地上跪着的若无其事的安小沐。
安小沐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道:“军营哗变,不外乎是有人暗地里作祟,不排除是幽夜动的手脚。”
“说什么废话,我要知道军营里到底怎么个情况。”
“自从西门家主来过之后,组织里某些将士们的情绪就不大对劲了。
听了安小沐这么交代,龙乾诧异于他会咬人下水,不过还没傻到将他的话真听进去。
为了做做样子,他叫人把西门咧传来,他人一进来就劈头盖脸地问:“你去过军营?是你唆使将士们哗变,拖本座后腿的?”
“冤枉啊,我只是担心零柒小小年纪不能服众,才特意去军营转了一圈,防止某些人擅自和敌人私通。”
安小沐冷冷在一边道:“西门家主你这是血口喷人,我恨幽夜都来不及,又岂会与他私通?首领明察。”
眼看着两人要狗咬狗,龙乾分外疲惫,摁住额角直蹦的青筋,他眯着眼将目光从两人身上收回。“够了,这件事我会稍作考虑,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军中消停下来。零柒,本座最后给你机会,好好把握啊。”
意味深长说了一句,龙乾就在两人面前没了影子,回到他练功的地方。
不提西门咧如何惊疑不定,生怕首领听信安小沐蛊惑定他莫须有的罪,单说现在龙乾心中的震惊,就无人知晓——谁能告诉他,他刚刚从练功的修罗殿出来,才听安小沐汇报的功夫,怎么回来自己常坐的蒲团上就多了一封信,那信上的字迹还是幽夜的,难不成幽夜的触手也伸到组织里来了?
是谁,是那些一直暗地里不忿的家伙们,还是表面上恭敬的零柒?
龙乾狠狠合上手掌,内力快速升腾而起,手掌上的信纸就燃烧殆尽,连灰都不剩。
“真的长生不老药的所在之地?想拿这个诱惑我,幽夜的手段真是拙劣至极。”龙乾冷哼一声,摆出五心向天和平常无二的练功姿势,一边冥想,一边在脑中快速想着军中哗变的事幽夜那边怎么知道的。
他可不信,幽夜的人费尽周折送封信,还不知道他这边的军营都要炸锅了。倘若不知,那他离开修罗殿怎么会在探子的预料之中。
正在他深沉思忖中,外面侍女叩门而入。“首领,您已经三日没有用膳了,奴婢给您送上膳食。”
“不吃。”他在玉清观听覃续子说世上没有长生不老的那刻起,脾气就暴躁了许多,不吃饭是常事。他向来自诩一定会成为高人一等的超然存在,没曾想这不过是栾氏一族的人为了保住性命故意找个差许多的蛊物糊弄老首领,让他们都空欢喜一场,自己更是诸般希望落空。
这种落差,他已经努力忍耐了,偏偏那些凡人谷物还不时凑到眼前,怎能让他不生气。
此时,但凡要是有个人能在龙乾面前看到他狰狞盯着一盘饭食,八成会以为这个满眼狂乱的人是疯子。
龙乾越盯着那盘饭食看越生气,到后来干脆一袖子挥出一阵劲风,直接将那一盘饭食打落在地。“滚!”
侍女被吓得连忙逃窜,不敢再过来打扰他。
龙乾正要闭目继续练功,眼角余光却发现那盘饭食里又掉出什么东西,动容地睁开眼,站起来将那东西捡到手里。展开一看,龙乾大怒,直接用真气形成的狂乱罡风将这张字条毁的七零八落。
幽夜幽夜,哪里都阴魂不散,这种只能骗骗三岁孩子的计策以为多往他眼前凑几回就能成功?
龙乾偏不想幽夜得逞,干脆就转回去继续打坐,并将这些碍眼之物全用真气隔空毁成齑粉,半点不留。
才打坐冥想没一会儿,龙乾又烦躁地睁开眼睛。这是他活了几百岁以来,头一次如此心浮气躁。
关于真正长生不老药的下落,世人众口纷纭,他却相信这东西真的存在。
倘若存在,那么龙氏后人一代一代不死心地求长生就不是荒谬。他要是能完成祖先都不能完成的遗愿,那真是光耀先人了。龙氏子孙可能从很早以前就对长生不老抱有执念,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想放过。
左思右想之际,龙乾发了狠,干脆站起来如一阵劲风刮过,走出了组织阵地。
幽夜在临水渡头早已等待多时,见龙乾的身影如同一枚巨型黑茧到来,他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却嘟囔着不知龙乾如何貌丑,竟然在自己人面前还乔装示人,这疑心重的可以。
“真的长生不老药在哪里。”
“不要急啊,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说着,幽夜左手做了个牵引的姿势,率先上了一叶孤舟,孤舟上面只有一把船桨,一个放着沏茶用具的小桌子,然后就孑然无物,然龙乾却不敢大意,感知了一下舟内外没有埋伏,这才上了幽夜的舟船。
而另一边,龙乾才走安小沐就用他的名义命令众人撤兵,前线兵将巴不得如此,组织内部却质疑起安小沐话中的真假,这其中尤以才被安小沐污蔑过的西门咧最是气急。
“首领不在,你又没有组织的印信或者手书,我们凭什么信任你。”
安小沐微微一笑不以为许,手中拿着两把长刺,率先指向西门咧,笑道:“既然西门家主不服气,那我们只能在手头见真章了。”
“怎么我还怕你不成。”西门咧说来就来,径自和安小沐打成一团,没人注意到他们交战时互使眼色。
待到一炷香过后,首领迟迟不见露面,西门咧和几个不服气的家主直接被打败扭送下场,众人再看着安小沐笑眯眯的样子再不敢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对其下的命令也没了质疑。
他们前脚才决定撤兵,后脚幽夜的埋伏就来了,当两万精兵冲进组织大本营的时候,众人惊愕之后便是震怒。“零柒,你竟敢出卖我们。”
“出卖谈不上,只是捣毁某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组织罢了。”安小沐义正言辞说完,就见那些家族的长老家主们因为双拳难敌四手,被精兵们纷纷擒住,不由露出松快的微笑。
微笑过后他又开始担心幽夜的安危来。组织的人口口相传,首领的武功出神入化,已经不似凡人,再加上活得年岁又那么久,他就怕幽夜轻敌吃了首领的亏。
思前想后,安小沐主动出击去临水渡头找幽夜了。
龙乾幽夜独坐舟上,而龙乾就没从幽夜口中知道他想知道,顿时有些恼怒,认为幽夜在戏耍他。
“幽夜,你到底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不是特地来品茶的。”
“你都活了几百岁了,耐心和养气功夫都该修到家才是,怎么这才让你等几个时辰就忍不住了。”
幽夜优哉游哉看着炉子上的火候,好整以暇对着对面的龙乾说。龙乾这是第二次见到幽夜,上次震怒下想杀了这小子,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命大。
哂笑一声,想到这小子因何活命,龙乾双眼充满恶意,那种恶意都快要凝结为实质了。
他看着幽夜,一时间也不着急离去了,就坐在那里一字一顿说起了黯鹏的死因:“真是可惜啊,要是黯鹏知道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好了伤疤忘了痛,才用他以命换来的药方救好了你,你就那么不珍惜。可惜,可惜啊。”
幽夜倏然眯起眼睛,“你说什么,黯鹏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结果毋庸置疑,龙乾的笑声让幽夜明白这是真的。
拳头狠狠砸在小桌子上,不过幽夜还没忘记一件大事。既然龙乾敢拿黯鹏的死讽刺他,他怎么不能回礼。
“现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劝你与其在这里有病一样笑,不如回去收拾残局。”
龙乾笑不出来了,脸色一下僵在那里,猛然间想起既然军营哗变,那按照零柒那混小子的脾性,肯定先收兵安抚兵士。倘若前线的兵士们不在,那组织不就成了危巢之卵。
该死的,他居然还是中了最低级的调虎离山计。
龙乾脸色难看还不忘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看见幽夜还是笑吟吟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他怒吼着一掌隔空拍向幽夜。幽夜手里全是汗,捏着暗门机关就等这一刻。
见龙乾打来,他忙摁下开关,自己沉入水中,眨眼蹿个没影,任龙乾泄愤似的打出几丈高的火花都没寻到人,气得他满心的火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