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还挺绅士的。"她笑。
吃饭时,我们闲谈起她留学的事情。我问:"为什么非要留学呢,学海无涯苦作舟啊!"
"我本来不想走,可是国内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
"你能够混到北京——对不起,我不该用'混'这个词。你留在北京,还当大学助教,多让人羡慕啊,还走啊?"
"嗨,这算什么。我的大学同学,走得差不多啦,我算晚的了。"
"人民把你们培养出来,都这么走了,这社会主义还怎么搞啊?"我笑言。
"呵呵,你说话的口气像个保守派官僚。"她也笑起来,"可是他们的子女差不多都在国外,所以这个问题你问错人了。再说,就算我想留下来建设社会主义,我没机会啊。"
"怎么没机会了?"
"这儿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小说不是一半都写机关人际关系吗?"
"我那是瞎编,事实上我一天也没在机关待过,一毕业就沦为社会闲杂了,现在是资深社会贤达,进入政协指日可待。"我转而问,"大学应该单纯多了吧?"
"呵呵,你没待过,文化人成堆的地方累上加累,全来阴的。我是直性子,很不适应,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明白了,《围城》里有一句话:鸡鸭多的地方,粪多;女人多的地方,笑多。斗胆来个狗尾续貂,文化人多的地方,妖风多。"
"精辟!"
"这个'川北凉粉'是我家乡小吃,尝尝怎么样?"我把刚上的菜介绍给她。她尝后说:"真辣,过瘾。"
"你是去读什么专业来着?"
"文学,也许转成社会学,社会学更有前途。"武彤彤解释说。听见社会学我TMD就想笑,我拼命忍住了,问:"你这一去几年啊?"
"如果读硕士,三年吧;如果读博士就长了,人文学科硕士加博士要读七八年,甚至十年。国外不认中国的研究生学历,连我母校都不认,所以我会从硕士读起。"她被辣得直嘘气,拿起凉茶喝起来。
"就这么读下去啊?"
"走一步看一步了。"
"还回来吗?"
"不知道,看情况再说。——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啊,怕我嫁不出去啊?"她忽然异样地盯着我。我一慌:"呵呵,你现在就已经很困难啦。这是个社会问题,你就研究你自己吧。"
"你什么意思?"她笑起来。
"地球人都知道,自太监消失后,人类就分为三类——男人、女人、女博士。"我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人妖填补了太监的空缺,严格说还是有四类。"
"我抗议!我看你一点正经没有!"她笑着嗔怒道。
"我说的是事实,要不我们做个试验。"我提议。
"什么诡计?"
"也没什么,就在这餐厅,如果嫌人少,咱们吃完饭上长安街去做这个试验。"
"干吗呀?"
我绘声绘色:"你呀,就对大伙高声宣布,本人某某,京华大学博士,二十九岁,未婚。你看有什么反应?"
"我神经病啊?"武彤彤拿餐巾纸捂住嘴笑,"我知道——我知道你拿我开涮。你说有什么反应?我倒想听听。"
"那问题可严重了。"我信口开河,"恐怖袭击啊!如果在餐厅,所有男的都趴桌下去啦;如果大街上,会爬树的都上树上房梁,不会爬树的统统钻进地铁防空洞啦。"
她笑得喷饭:"笑死我啦,我有那么寒碜吗?"
"不是你寒碜,而是哥们儿寒碜。"我用餐巾纸抹抹嘴唇,问她,"吃好了吧?我们结账吧。"
"味道真不错,有机会再来。"武彤彤一边收拾自己的包,一边说,"我第一次看你的书稿,还以为你也是哪个名校出来的呢。"
"呵呵,听听这个'也'字,你有智力上的优越感。"我说着向服务员挥手。
"你多虑了。"
"没关系,这是骨子里的东西,谁都一样。"我掏钱付账,接着说,"就像从小我们受尽了老师在知识上的欺负,有机会就转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