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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5)
    "那也得王八看绿豆对上眼才行。"我正经说,"她给我介绍一个做小生意的伙伴,明天见那人。"

    "你喜欢书,又是读书又是写书,倒适合干这个。"陈菊说。

    小夫妻把我们送到公交站然后返回。在长安街,我像塞沙袋一样把李皓往最后一趟728路公交车里塞,他被夹在门缝里不能动弹,我拿出吃奶撒尿的劲儿,就差飞踹一脚了。李皓走后,我穿过地下通道,向朝西的公交站走去,迎接另一场血拼。

    武彤彤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她走路说话风风火火,颇有男子风格。她轮廓硬朗,犹如硬笔版画人物。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白不黑,一头短发整齐而精爽。她穿灰色短衫,斜挎一黑色大布包,浅蓝色裙子,一双凉皮鞋。武彤彤脸上有些小痘子,疑似青春遗留物,她微笑起来显露的牙齿略有四环素色素沉淀。她小巧的黑色边框眼镜后的目光炯炯有神,有一种审判官似的严厉和尖锐,让我本能地回避直视。总的来说,她不算漂亮,却健康精干,一看就是工人阶级的女儿。我心里嘀咕着,莫非名校的书呆子就不一样吗?

    我住四人间,客人都出门了。没空调,寒暄时,武彤彤热得不停地用杂志扇风。我拿出新买的矿泉水,搬过立式电扇,抱歉地说:"便宜没好货,有空调的标准间要二百多块呢。"

    "你可以找地下室旅馆,光线不好,但凉快。北京地下室旅馆很多。"

    "呵呵,主要还是钱的问题。"我笑着伸出拇指与食指中指快速摩挲几下,这潜意识下的形体语言,让我俗不可耐的嘴脸暴露无遗。

    "那倒也是。"她说,然后从大布包里拿出稿件来,满脸窘迫,"该我说不好意思了,每次退稿子,我都非常惭愧,这次更是,这是我出国前看的最后一部稿子。你别太难过了。"

    "嗨,都麻木了。"我强作笑颜,随手接过稿子塞到枕下,"谢谢您尽心了。我就是无聊透顶,庸人自扰。"

    "我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权力与金钱之争,理想主义破灭,囚徒困境——"她说。

    我哈哈大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什么意思?"

    "两年前,几个评论界的大尾巴狼也这样说,不过我觉得更应该叫困兽犹斗。都怪他们,书还没出就给我一等奖,难免让我自我爆炸。"

    "你说的那些都有谁啊?"

    "白马、黑马、瘦马、非马、夜马……都是马,应该叫他们大尾巴马才对。"

    "我知道这帮人,不怎么地,他们都是走穴捞钱,满嘴跑火车,你别在意。"她说。

    "也太不值钱了,四百九十九元会务费,评价就这么高——囚徒困境。要给一万块,肯定把茅盾奖扛回家;有个十万八万,肯定弄个诺奖——提名啦。"我数落起来。

    "我可一分钱好处还没落着啊。"

    我意识到不妥,立即说:"不给钱,才说真话呢。——我们说正事吧。"

    "我已经约好了,下午两点,阜成门华联商厦门口。"她说,"那人叫陈宁安。"

    "那人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吧,也不是太熟悉,因为工作关系简单接触过。"

    我一看快午饭时间了,就邀请她去楼下吃川菜,她很高兴地说:"我很喜欢川菜,还是我请你吧,给你接风,你是客人嘛。"

    "这儿是四川驻京办,谁是客人啊?"我笑。

    "可这儿是北京啊。"

    "北京属于全国人民的,你就别争啦。"我站起来说,"这里川菜挺地道的,就是有点贵。"

    "好吧,下次我请。"

    我关掉电扇,拿起钥匙、钱包,她拿起包。我锁好门,朝电梯口走去。她说:"你和照片上不太像了。"

    "是吗?那是八年前的照片了。"我感慨道,"生活的艰辛就像一把刀子,杀人不见血啊。"

    "我不是说你老了,照片上特别严肃,你挺乐观的。"

    "像我这样的社会渣滓,党不疼国不爱的,再不乐观点,你说我怎么活?"我按开电梯,让她先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