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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5)
    "你猜一下。"

    "捡到钱包啦?"

    "俗!"

    "难道找到更便宜的旅馆了?"

    "一点想象力都没有,还写书呢。"她叹气的样子。

    "那还有什么?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但天下有白睡的床。"她挎住我的胳膊,急咻咻向里走。门卫威严而白痴地看着我们笑笑。

    我大吃一惊:"你要让我下榻'灭绝师太'楼?饶了我吧!"

    "哈哈,你想得倒美,我让你去,别人还不答应呢。"武彤彤吐出了实情,学校放假,给我找了个学生宿舍。和在教工餐厅见到的那个男生住,他叫黄笑。

    "算了吧,去那里我很不自在。"我停下来,为难地说,"我老大不小的人了,跟一帮小屁孩瞎混什么啊?"

    "怎么啦?狗咬吕洞宾啊?重温大学时代,校园生活多好啊。你也不老嘛,这儿还有四十岁的研究生呢。怎么老觉得自己老?时间长了,还真的就老了。"她拖着我走。我像一个被群众当街扭送公安机关的小偷骗子什么的,拼命挣扎着,压抑着声音嚷嚷:"非礼啊!"

    "谁非礼谁啊?我不想拖你走啦,别人看见了,肯定过来帮忙,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她正色道,"别想那么多,想想你的钱吧,浪费在那里还不如省下来干点别的呢。"

    我只好就范。名校的男生集体宿舍除了比"稀饭"大学宿舍硬件强一些,大同小异。斜长的房间,两边各两张铁制高低床,房间中间是两张桌子,两边各有两个带锁的抽屉;一张空着的铁床和暖气片上,满负荷塞满了皮箱纸箱脸盆暖壶等杂物。好在是假期,屋子里还算干净,一股脚臭味力压群味,那种臭味和民工工棚里的臭味并无二致,这再次说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流的汗,并无嗅觉上的差异。

    奇怪的是只闻脚气臭,不见臭袜子。黄笑很有经验地拿起几双球鞋往地上使劲抖抖,缩成一团的臭袜子和几只用过的避孕套便掉了出来。他尴尬地看看尴尬的众人,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用纸垫着将几双臭袜子和皱成一团的那物什放进一个塑料袋,密封好,塞进了床下。他女友徐娜则赶紧打开窗户,空气渐渐正常。

    "这是我们班的邋遢大王——团支书。"他笑骂道,然后居心不良地问我,"戈老师当年的集体宿舍也这样吗?"

    "臭袜子有,别的就没啦。"我投其所好。

    "戈老师当年一定很纯洁吧。"黄笑问。

    "当然,那个时代嘛。"

    "你怎么这么低级趣味啊?"徐娜敲打他。

    "要不我叫黄笑干什么?"黄笑着争辩。随后一边帮我整理床位一边自嘲,他父母给取的名字没水平。徐娜开玩笑:"你父母还真有远见。"

    "我知道戈老师也一样纯洁,开玩笑嘛。"

    "我也不想纯洁,可是那年代想不纯洁不行啊,刚刚蠢蠢欲动立马消灭在萌芽状态啦。多少辅导员有事没事都拎着三节电池的大电筒到处晃悠,哪儿黑就哪儿照一照,奸没拿住,自个儿哈喇子流了一地。"我以羡慕的口吻说,"你们真是赶上好时候喽。"

    他们大笑。收拾停当,黄笑给了我一把钥匙,和徐娜离开了。我说请他们吃一顿什么的,他们说改天吧。黄笑还特地扮个诡笑说,他们去遥远的广播学院了,要很晚才回来。两人搂搂抱抱扭扭捏捏打打闹闹走了,楼道里回荡着他们青春期激越而闷骚的欢笑声。

    在开学前,这个八人间的十多平米房间就归黄笑和我啦。

    "他们真是遇到好时候喽!"我关上门,再次感叹,躺在床上。床有棕垫子,干爽、透气。

    "嫉妒了吧?"武彤彤钻进蚊帐,在我身边躺下。

    "多善解人意的好学生啊。你怎么也得给他们打A分啊。"我说。

    "可惜没机会啦。"武彤彤取下眼镜放到桌上,"我一向善待学生,即使他们有些问题,也全不在他们身上。应试教育嘛,他们遭了多少罪才考到这儿来啊。"

    这个下午发生在这所名校男生宿舍的激情,近乎完美,拿应试教育的庸俗标准,可以得A分。惟一让我吃惊的是武彤彤笨拙的技巧和超强的控制欲怪诞地捏合在一起,气氛、前戏、姿势、节奏、时间和烈度均被她控制。我就像一个参加决赛的种子选手,必须一丝不苟竭尽所能,才能获得她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