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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4)
    她一骨碌起床,夺门而出,门被甩得山响。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动不动,就像一根孤独的枯树。

    此后不久,地下室又经历了好几次扫荡,时间从通常的早上改成了不定期。在一次扫荡中,我惊讶地发现,刘晶和几个男男女女被警察从她屋子搜罗出来。和那些人一样,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满脸鼻涕唾沫,经过我的面前时,她用迷离而惺忪的眼睛瞟了我一眼。我偷偷问房东怎么回事,房东对我耳语:"吸毒,卖淫呗。"

    我这才想起那次她突然哈欠连天、鼻涕横流的样子。房东抱怨:"这下把我害惨了,房租没收到,还得缴罚款。"

    "她也挺可怜。"我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没钱缴房租有钱吃摇头丸?——哦,她是靠身体换的。"房东没好气地说,"唉,甭提啦,没把她轰走,算我倒霉。好好一个姑娘,怎么碰那玩意儿呢?"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刘晶,随后她就和欠我的债务一起蒸发了。我去她师傅处,她一提起刘晶也气不打一处来,说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徒弟还欠她千把块呢。刘晶匆匆写下的欠条,我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钱包,留作纪念。

    房东来催房租,我赶紧帮汤姆联系出版社。我找了天宝和晨歌,这两个社都出过影视图书,对此较有兴趣,我安排两位和汤姆各谈了一次。汤姆对中国图书市场显得比电影市场乐观得多,他的报价把天宝和晨歌吓跑了。离开他的那个魔窟一样的公司,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这美国佬忒精明了。"

    我尽力撮合,但由于双方期望值相差太大,终于不了了之。但这精明的美国佬并没食言,几天后,弹尽粮绝的我找到他领劳务费,他很爽快地让财务支付了我一千块钱,赶紧拿去缴了房租。除了胡蒙那五百块,这是我在北京挣到的第二笔钱。

    听说汤姆对我的小说有兴趣,晨歌又对出版此书充满了信心,说如果能够同时影视和图书一起推,一定效果不错。我露出苦恼人的微笑:"这事您就别费心了,我都麻木了。"

    我走进房东家接武彤彤电话时,女房东正做饭,她老公在旁边看着电视,见我点点头,调小了电视音量。我刚喂了一声,武彤彤就抱怨:"怎么等这么久啊?这是国际长途啊。"

    "我住在楼道的另一端,而且以为查暂住证的敲门。"

    "你现在搬哪儿去了?"

    "从一个地窖转移到另外一个地窖,惟一不同就是这个地窖大多了,深多了,可以打地道战了。"我苦笑着说,"不过还行,还不到十八层呢。"

    在旁边做饭的房东插话了:"怎么说话呢,这是地狱啊?"

    武彤彤问:"你现在是不是很缺钱啊?"

    "听你的口气好像要做慈善事业。"

    她只是笑笑:"可惜太远了。"

    "这借口不错,不过谢谢你的好意了,你也没这义务。"

    "是啊。你的书出了吗?"

    "别提书的事了,合同签了又毁了。"我沮丧而恼怒。她大惊:"怎么会这样呢?"

    "这世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不能发生啊,你不也说变就变了吗?爱谁谁吧。"

    "别把我扯进去。"

    "附带说说,没什么意思。"

    "那你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爱谁谁吧。"

    "哈,学会北京话啦。你心态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不放心什么?"

    "怕你吃苦头啊。"

    "来这儿就是来吃苦头的。我做生存试验呢。"

    "是啊。没查你暂住证吧?"

    "怎么没有,还被抓进基层**机关呢。上周大扫荡,这里还发生刑事案子,有人涉毒,抓走了。"

    听了我的描述,武彤彤很紧张:"真的没打你吗?是不是挨了不好意思说啊?"

    "真没事,他们就是想钱。"我说。房东夫妇也帮腔:"就是。"

    "那就好,我就担心你嘴巴倔,惹火上身。"

    "该你说了,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