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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2)
    饭后去杨星辰家喝茶,他从储藏间里搬出一台电脑,旧得就像出土文物,正是他创业时的那台电脑。我假装内行:"什么配置啊?"

    "奔腾2处理器,四个G硬盘,64M的内存,三星14英寸彩显,Windows98。"杨星辰一一列举。李皓大笑:"这老古董,要不是这个三星显示器,三百块都没人要,直接送博物馆算啦。"

    杨星辰说:"以前还是Windows95呢。这台电脑,对专业人士是太旧了,戈海洋拿去用没问题,就是打打字,简单上上网嘛。"

    我说:"是的,我从来不打游戏,不看网络电视,不光着身子玩视频。"

    "这个键盘世面上见不到了。看这片伤痕,是我熬夜工作打瞌睡烟头烧的。"杨星辰又指着那个罕见的弓形键盘,触景生情:"别小看这台电脑,它对我的意义就像贺胡子当年那两把菜刀。我的第一笔生意,我的第一个一万、第一个十万和第一个一百万都是靠它挣来的,这套房子也是靠它挣来的。我打算以后在我买的写字楼里设置一间微型博物馆,取名'峥嵘岁月',它是最重要的展品。"

    "传家宝啊。"我笑。

    "是啊,弄丢了我可跟你拼命。"

    "这台电脑牛逼大了,同时见证了一个亿万富豪和一个伟大作家的诞生。"李皓对我说,"你一定不要辜负杨总的殷切希望,写出好作品来。"

    我们试了一下电脑,启动后"滋滋"响了足有四分钟屏幕才亮起来,我笑:"真是人性化产品,早上先开机,这时间正好撒个尿刷个牙什么的。"

    我们来到阳台喝茶,从窗户眺望,一大片道路、楼房和工厂尽收眼底。我住的那个院子就在脚下大榆树树冠下,我那间半地下室的窗户若隐若现。我感慨:"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内存太低,老是死机,我按杨星辰的意见,一是删除了所有可有可无的软件,二是去中关村电脑市场买了一个64M的内存条插上。电脑稳定多了,速度也像铁路大提速一样,启动到亮屏由四分钟缩短到三分半钟。有了这台来历不凡的破电脑,我赶紧开始着手第二部书。我让薛玲去申请了拨号上网业务,杨星辰还送了我一个QQ号。这样一来,在北京东部一个毫不起眼的半地下室里,我和外部一下子连接起来。

    武彤彤给我打了一次电话,以一个朋友的口气祝贺我终于出书了。她正赶写硕士论文,她说她还要读博。她说暑期给学生补课大赚了一笔,她说换了笔记本电脑,买了一辆二手车。她说她有个同学被取消了奖学金,都要崩溃了,很惨。当我问她和新任男友怎样时,她闪烁其词,我也懒得问了。可是我不问了,她又开始给我做思想工作,让我明白她对我没额外义务的人生道理;我也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明白天涯何处无芳草人间处处是芬芳的人生道理。和分手后的每一次通话一样,我们又一次在激烈争吵和互相冷嘲热讽中挂了电话。

    闷热而静谧的黄昏,敲键盘敲得头昏眼花的我就去院外铁轨上散步。抬头仰望,杨星辰家的窗户透出清凉的光。我想此刻的他要么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老婆陈菊烹制的可口饭菜,一边谈着生儿育女或生意上的事儿;要么他们已经吃了晚饭,在舒适的长沙发上,搂着看"新闻咸播",面对大好形势,由衷地流着幸福的哈喇子。

    坦率地说,我并不明确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以及可以干什么。我依然没有摆脱"怎么办"这个梦魇。瓷器国的教育总是炮制出一批又一批自大狂,理想总是那么缥缈,目标总是那么不靠谱。做个科学家或进步作家充其量不算白活一场,做个教授或医生勉强算个职业。打我流清鼻涕起,就梦想做烈士,恨不得游过太平洋去解救美国劳苦大众于水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连TMD吃饭都成问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