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狡黠地一笑,指指胸前有印章的卡片。我没好气地说:"就算你那是真的,你们居委会有什么执法权?"
老头狡黠地一笑,指指手臂上的红箍。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只好拿出暂住证,看着暂住证已经过期了,他们要求我补办,我拒绝了。老头问:"你是干什么的?"
"你管我是干什么的?"我反问。老头说:"你什么意思啊?我有权问你。"
"你有什么权?谁给你的权?戴个红套就有权啊?我还可以做一个戴上问你呢。"我顶撞起来。老头脸红脖子梗:"你什么态度啊?"
"我就这个态度。"我没好气。老太太打圆场:"年轻人怎么这么大火气啊,咱们也是跑腿的,都不容易。"
"可不是嘛。"我揶揄道,"这么大的岁数了,不在家抱孙子干吗啊?要是遇上一歹徒你们对付得了吗?你们能逮住的坏人怎么也得九十岁以上吧?"
两人一阵干笑。老太太笑着说:"我看您不是坏人。"
"您怎么知道啊,坏人能让您一眼看出来?"我指着自己的额头,"您看我这儿刻字吗?"
老头趁机说:"您说话真逗哎,甭管您怎么说,就回答几个问题。"
"你赶紧问,我还忙着呢。"我怕两位背过气去我可说不清楚,想赶紧把他们打发走。
"行,很快。"老头拿出一小本,问了姓名、年龄、籍贯、房东姓名和来京时间后,终于来了句"来京目的?"我听了哈哈大笑:"你们也问这个,我闲得慌,想来北京待着,不行吗?"
"行,是中国人都想来,那就是旅游,旅居吧。"老太太说。
"旅居是指住在外国但没拿外国籍的人,你把我弄成华侨了。"我没好气地笑。
"是啊,两头都不挨,怎么写啊?"老头就像成功得手的骗子,就势说,"只能写暂住了。"
"爱谁谁吧。"我一字一顿地说。老头接着问:"职业?"
"自由职业。"
老头有些愣了:"这叫什么职业,就是无业吧?"
"下岗再就业,你要看下岗证吗?"我嬉皮笑脸地说,"我说了随便你怎么写,就写无业游民吧,你们的说法叫'无正当职业'、'社会闲散人员'。"
登记完毕。老头说:"您啊,还是把暂住证办了,咱也好交差。"
我说:"我是中国人,我爱住哪儿就住哪儿,要不你们把我遣送了,我还省一张车票呢。"
老头话里有话地说:"那咱们只好向相关部门反映了。"
我无所谓的样子:"随你怎么着,相关部门我又不是没去过——我呀,惯犯了。"
老头和老太太磨磨叽叽地走了,果然晚上将"相关部门"给招来了。这警察有五十岁了,高大肥胖,以一脸凛然正气掩饰仕途上的失败感。他哼哼哈哈,目光在室内扫了几遍,又去阳台察看,那阵势活像在犯罪现场搜寻蛛丝马迹。跟屁虫一样的老太太说:"嚯,还有腊肉呢。"
"已经被偷了一次啦,你们什么保安,形同虚设,就知道收钱。"我抱怨。
"要不说加强管理呢。"警察说。他们又敲开隔壁"小夫妻"的门,查看了他们的证件。这时小羽回来了,也被查了身份证。就我这个臭外地的属于"不稳定因素"。看见桌上、床上和柜子上尽是中英文书,警察和蔼了一些:"您干什么工作啊?"
"翻译。"我说。警察很佩服的口气:"行啊,有空教教我。"
"我哪敢教您啊?"我笑。警察在床上坐下来,老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警察随手拿起一本床头的《动物农庄》翻了翻:"这写什么的啊?"
"儿童读物,大活人怎么一不留神变成阿猫阿狗阿猪什么的。"
"变戏法啊。"他笑起来,"您还童心未泯哪!"
"老还小,老还小。"
"您还挺逗。"警察有些揶揄的味道,然后转入话题,"咱今儿来就为了您的暂住证问题,听说您有意见?"
"谁没意见啊?就你们北京人没意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