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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2)
    这注定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首先是合同问题,笑眯眯的吴爽用"试用期"这个理由婉拒了。在我们的压力下,总算将试用期由三个月压缩为两个月。惟一豪爽的是及时解决了我们的出入卡、饭卡和名片问题。

    还是这个笑眯眯的吴爽,这边录用了我们,那边又答应了另一个团队。

    夏一帆去和她交涉,吴爽含含糊糊,说什么试用期多几人也没关系。反正她开工资,我们也没现成的摄影师,就没再计较。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两对矛盾:两个团队之间的主要矛盾和两个美编之间的次要矛盾。

    选题矛盾常常成为主要矛盾的导火索。创刊号的选题会异常扯皮,凡是一方提出的选题,另一方总是微笑着拆台。吴爽一会儿偏向我们,一会儿偏向对方,最后索性像一个钟摆,保持等距离摇摆;我们眼巴巴等她拿主意时,她总是笑眯眯地留下一个悬念:"各取所长嘛。"

    双方都被这位主编弄得晕头转向,只好各怀鬼胎各取所短。小小杂志社,搞得跟资本主义清谈馆——议会似的。我不想玩了,还没等我开口,夏一帆就说:"哥们,我知道你整天想的就是花果山水帘洞,做山大王,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没你孙大圣在,这经怎么取啊?"

    他一阵软磨硬缠,又让其他人轮番劝我,我只好偃旗息鼓。

    杂志方以试用期为由迟迟没租房,苦不堪言。我住得最远,每天早上五点闹钟一响,弹簧似的起床,披星戴月出门,迷迷糊糊倒几次车才折腾到,半天缓不过气来。晚上回"家"都十点了,要不是天空顶着黑锅盖,又能仰望星月啦。和绝大多数杂志都不一样,居然要坐班,考勤,哪怕迟到一分钟也记录在案。那个更年期末期症状的办公室女主任,面目和原则性都如同僵尸,毫不通融。她从一小县城的下岗职工,折腾到京城坐上如此高位,她没理由不珍惜。

    一天,我在北宫门倒车,刚下车,一辆自行车从站台和车体间狭窄的通道猛冲过来,一个女人的尖叫中,我被撞倒在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人体"啪"地摔压在我身上,差点让我粉碎性骨折。这人体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弄得我几乎无法喘气。我挣扎着一看,是个面目丑陋的重量级悍妇。我顾不上疼痛挣扎起来,去扶这个沙袋一样的女人,她顺势抱住我大腿,我奋力挣扎未果。围观者们以撒网捕鱼的速度包围了我们。公交司机下车挤进来,简单查看了一下,确认女人没伤着,让女人松开,女人不听。司机呵斥她:"你违章再先,你撞了别人你还有理?"

    旁人也数落她,有个对我耳语:"有几个女的,专门讹钱的。"

    女人躺在地上抱住我大腿,就像抱住一尊财神死不松手。我咆哮起来:"搞清楚,是你撞了我!到底想怎么着?"

    "你说怎么着?看病!赔车!"她好像得理不饶人了。我问:"你伤哪儿啊?你摔在我身上你还受伤了?你这车哪坏了?都破成这样了,白送都没人要。"

    "我要看病,我是内伤,要全面检查,要住院,还得误工。"她嚷嚷。听口音她也是来北京"发展"的外地人,我更起疑了。公交车上的乘客开始催促司机开车,司机走前让我甭理她,要不就报警。我并不想报警,那只会把事情弄复杂,我可不想再去那个铁笼子里留置二十四个小时。在这个最牛逼的城市里,我早已意识到自己卑微如蝼蚁,当务之急是尽快脱身。我一边盘算着一边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还忙呢。"

    "赔我一千块。"

    "一千也太狠了吧,我最多给你一两百块。"心里有底了,我观察了周边地势,决定突围。

    "八百。现在就给我,别想跑。"

    "这是做生意啊?"

    "那就去医院。"

    "我身上没这么多现金。"我掏出钱包翻给她看,我这小农习惯把小钱放几个兜里,大钱放一个兜里——股市。这母夜叉想得倒挺周到:"前面有银行,我们去取。"

    "你抱着我我怎么走,你背我走啊?"我气咻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