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我们窜访了几个县的穷乡僻壤。很多地方没公汽,不得不租微型面包车,带干粮和矿泉水;连车也不通的深山沟,便搭乘"摩的"进去;连摩托都没的地方,我们只好步行;遇到手扶拖拉机,搭乘一段,司机会管我们要几块柴油钱。一路上的崎岖凹凸差点把肠胃里的干粮给颠簸出来,一路沙尘飞扬,就像一队杀气腾腾的入侵者。
干旱、荒凉、贫瘠、满目萧瑟。植物极度发育不良,有些地方几为不毛之地。有的地方沙子深达一尺,摩托车常常打滑,几次摔个人仰车翻。几个土坯房后的沙丘已经从地上堆到屋檐,猪、鸡和脏兮兮的孩子跑上了房顶嬉戏。面如菜色的农民们冷漠地看着我们,对我们的提问机械地应答几句。
短短几天,被晒得如同非洲同胞,脖子、额头和手臂开始蜕皮。拿着单据去报账,吴爽说等到开工资时一起结算,弄得杜乐和我很是不爽。
夏一帆找的房子是当地农民的,在村子尽头,依山而建,很小,上下两层,灰色水泥外墙。我们租的是楼上的两个套间中的一个。套间格局是一进门一大间客厅,摆着四张铁床一张沙发一组合柜一台电视。我们这个团队的所有男同事都住这儿,里面有一小间,供才女住。只有电扇,没空调没厨房。卫生间公用。淋浴使用太阳能,每次热水只能流淌十多分钟,所以要么只能供一人使用,要么每人必须在三分钟内解决战斗。像我们这样的职业流浪汉,这样的下榻处已经不错了;和我刚去过的地方比,简直就是共产主义啦。
从这儿去最近的公汽站也要步行十五分钟,即使这样的荒郊野岭,也晃动着性工作者蜜蜂般勤勉的身影。每次往返村子时,总能看见那些简陋发廊里的女子对着窗外含情脉脉。夏一帆几次带着恶作剧的心态进去讨价还价一番,然后嘻嘻哈哈依依不舍地离开,女子就在后面破口大骂他的穷酸。
周五下午刚到办公室,小羽来电话说到中关村给公司办事,一天的事情半天就办完了,要来看我上班的地方。我抱怨:"这荒山野岭有什么好看的?你来我也不方便。"
"我保证乖乖地守着电脑,一下班咱就走。我已经在车上啦。"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夏一帆打趣道:"你看你多幸福啊,这么大热的天,这么远的山路,你媳妇还专门来看你,羡煞我也。"
小羽到后,坐到我的电脑旁上网,我拿起打印稿子修改。大伙陪小羽说说笑笑,吴爽闻讯来瞅了一眼,笑眯眯地跟小羽说了一会儿,借机把我严重表扬了一番。下班后,我们这个团队陪小羽在院内逛了逛,到外面餐馆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就去住处取东西回城。小羽好奇而又战战兢兢地跟我们走进这座土里土气的农舍。
休息一会儿,大伙开始收拾东西。我突发异想当天不回了,这里凉快,离香山和植物园也不远,明天和小羽去旧地重游,下午赶回她姥姥家。小羽听了很兴奋,又担心地问:"这地方有狼吗?"
"有啊,我们几个晚上都听见了嗷嗷的叫声呢。"夏一帆插嘴。小羽目瞪口呆。旁人笑,夏一帆向我努努嘴说,"你面前不就是一匹来自南方的狼吗?你们看,老狼的眼睛都绿了,口水也流出来啦。"
我嘿嘿笑了,伶牙俐齿的小羽也尴尬地笑了。这帮人对我们挤眉弄眼开了一阵玩笑,走了。我们立马像高强度黏合剂一样黏在一起。突然小羽一把将我推开,以审讯的口气问:"小子,这一段背着我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啦?"
"你脑子犯病了?那穷乡僻壤,老大我每天想的都是肚子问题、睡觉问题、安全问题。"
"那昨天晚上——怎么有个女的半夜给你打电话?"她直愣愣地看着我的眼睛,我故作惊讶:"谁啊?"
"谁?我刚问了她是谁,她就挂啦!"
"你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我去搂她,她狠狠甩开了:"从实招来!"
"可能打错了吧。"我弱弱地说。她不依不饶:"少来!她怎么知道你名字,怎么偏偏半夜打来,怎么一听见我的声音就慌慌张张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