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放心吧,他吃谁也不能吃我。"小羽舅舅很有把握。小羽高兴地说:"你赶紧准备一个拿得出手的简历吧。你成北京人了,就和我平起平坐,免得老说我欺负你。"
"那敢情好。"我笑言,四肢放松,后仰靠着沙发,"那我就可以过上杯水车薪度日如年有机可乘吃里扒外夫唱妇随的好日子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小羽奚落道,"除了夫唱妇随,都是游手好闲不思进取胡作非为。"
"傻了吧,难怪刚才你妈妈说你聪明——但罕见。"我解释说,"杯水车薪就是每天在带空调的办公室喝它一杯茶,不到月底就开薪;度日如年,就是每天像过年一样,好吃好喝还拿红包;有机可乘就是但凡出差统统飞机伺候,哪像这次还坐手扶拖拉机啊!吃里扒外,就是单位里单位外的好处我来者不拒,里外通吃。"
"夫唱妇随呢?"小羽追问。我手一挥:"就是老公出去公款消费唱KTV,老婆也跟着一块潇洒。——哪儿去找这么好的日子啊?"
大家都叫绝。姥爷乐呵呵地笑:"这叫成语新解。"
"呵呵呵,这日子是够逍遥的。"小羽托起腮帮子做憧憬状,再恳求她舅舅早点落实这个问题。
在选题、排版、标题等几乎所有环节上,两个团队的龃龉不断加剧,形成不共戴天之势,连和我一起出差相处愉快的杜乐也恶语相向,吴爽始终如一地扮演着和稀泥捣糨糊的角色。在双方大闹了一次后,吴爽召集双方协调。一改笑嘻嘻的作风,措辞严厉地批评了双方,警告大家,文人不要自视过高不要翘尾巴,满大街都是才华横溢的穷光蛋,也靠施舍过活。吴爽自以为是的讲话把双方逼到了死角,同时抗议,同时辞职。吴爽有些慌了,为了把创刊号拿出来,只好解雇了对方。对方走人的那天,因为工资问题和吴爽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并扬言要对我们报复。杜乐又来了:"别让我撞见,见一个揍一个。"
"请便!"我笑眯眯地站在他的面前。夏一帆等人在后面紧张注视着事态发展,杜乐张牙舞爪几下,被拉走了。
好不容易摆平了编辑部,市场部又和我们干上了。我们和市场部在一个楼层,不来往,见面不过点个头。开会各说各的,聚餐时敷衍一下。市场部的头儿快四十岁了,在内地一个小镇混到副镇长高位,按他自己的说法,就在被转正的前夕,被自己的同志背后捅了一刀,只好下海了。此人獐头鼠目,咋咋呼呼,酒量惊人,一看就是腐败分子接班人,幸亏被他的同志背后捅了一刀,为他的父老乡亲们消除一大隐患。
市场部的收入是底薪加效益,急于见到经济效益。拿些软广告来我们也就认了,费力加工一下勉强应付过去。但源源不断的猪饲料、隆胸、壮阳、性病等乱七八糟的广告,我们实在无法接受,这等于挡住了他们财路。我们认为他们鼠目寸光,他们说编辑部书呆子,就这样暗暗龆着。吴爽迟迟不表态,矛盾就像一个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在一次会议上,由政治迫害受害人带头,向我们发动了一场"恐怖袭击"。他把我们说得一无是处,什么"书呆子办刊","酸溜溜的文学刊物","浪费投资人资金","吃屎的骑在拉屎的头上",还放出"有市场部就没编辑部"的话来。我们也反击他们"目光短浅","农民办刊",表示"道不同,不相与谋"。吴爽无力制止双方冲突,以偏袒市场部的态度结束会议。我们怒不可遏,散会后,我和才女当即提出辞职走人。夏一帆哭丧着脸:"哥们,姐们,不要怕斗争嘛,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嘛。何况——,你不斗他,他要斗你啊!这叫政治!"
"我还是回家和自个儿斗算啦,为这几个小钱我哪来斗志啊?"我苦笑着说。才女附和:"就是嘛,还不如我坐在家里写点东西清净呢。"
夏一帆起身拦住我们,苦苦哀劝等到杂志印出来看看再说。我们依了他,反正也进入排版阶段了。但夏一帆的苦心终于没好报,等杂志版权页印出来,他傻眼了,他压根就不是执行主编,只是普通编辑。执行主编是吴爽,而在吴爽的前面,至少还有几十名只挂名不干事的顾问理事编委会成员等。什么走市场,仍然是计划经济下官办刊物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