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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5)
    售楼小姐看了我的资料,说可以为我办理,但我必须预付一万块订金,期限一个月。如果我放弃,订金不退,可转让。我掐指一算,股市里还有十七万,卡里还有一万多一点,如果幸运的话,一个月后股市准能反弹一些,哪怕反弹百分之十,我也仅仅差一两万块钱,无论如何也能解决的。

    身后排着长队的人不耐烦地等着我们,售楼小姐要我们赶紧表态。妈的,为了这一辈子的幸福,只好挥泪割肉了,就当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了。我和小羽紧急商量了一阵,决定现场就缴订金。我准备出去找家银行,售楼小姐指指售房处大厅内一个自动取款机,笑盈盈地说这儿就有。吸血虫和寄生虫合作得够紧密的,都TMD服务一条龙啦!

    我们被移交给另外一个部门的员工。他拿出意向性合同来,小羽先看着。我大步流星奔向机器前,我把硬邦邦的卡插入柔软的卡槽,那卡槽急不可耐地迎合着硬卡,犹如一个急于兑现的biao子。果然,输入交易价格不到五秒钟,那个冷冰冰如僵尸**一样的长口子,早泄般哗哗哗吐出厚厚一沓钞票来,紧接着就将你的硬物完璧归赵,你TMD还意犹未尽,就成交啦。biao子很敬业,屏幕上清清楚楚:本次交易成功,欢迎再来。

    忽然人群躁动。一个脖子上戴着林冲遭发配时那种木质枷锁手铐脚镣并将双手锁在枷锁上的年轻人出现在售楼大厅,枷锁上的白纸上赫然写着两个鲜红大字——房奴。此君衣冠楚楚一脸悲愤,围绕着沙盘走着,很快成为全场焦点。同病相怜的人们纷纷和他合影留念,我也凑了个趣。不知所措的保安拥上来让他滚蛋,被拒绝后保安采取了强制性措施,房奴绝命挣扎,一只脚将沙盘踢成了漏斗,几座漂亮的高楼模型坍塌散落在地。保安齐吼:"一、二、三!"合力将他四脚朝天扔到了马路上。

    气氛凝滞了一会儿,很快又热闹起来。我心事重重地签了意向性合同,缴了费,领取收据,头重脚轻而又如释重负地走出陷阱般漂亮的售楼大厅,朝城铁方向走去。天色已晚,一片片早已完工的高楼大厦空荡荡黑魆魆的,几个保安鬼影子似的晃动着,就TMD守着一片豪华活人陵墓似的。

    "老公,你说这世界上怎么有人几套几十套房子空着,有人睡天桥睡大街啊?"小羽扶着西式流花白色铁栏,看着里面发愣。

    "资本家宁愿把牛奶倒地沟里,也不让穷人喝。你忘啦?"

    "书上说这叫经济危机。"

    "这叫人心危机,人心坏了,不好玩了。"我苦笑。

    一路上,小羽恢复了久违的小孩性格,她不顾场合地上蹿下跳,时不时摸一摸树干,时不时抱一抱天空,兴奋地大喊着:"我们也有自己的房子啦!我们也有自己的房子啦!……"

    我揪住她:"别一惊一乍的,又把狼给招来了。"

    "招来了又怎么啦,犯法啦?"她跳上围栏外半米高的台阶,我将她揪下来:"我给你说过多少次,要沉住气,饭要吃到口——"

    "钱要拿到手,房子也要拿到手——钥匙拿到手。"她接过去了。

    "你别得意。"我忧心忡忡,掰着手指头给她算账,"第一,我们还没正式签合同;第二,就是签了还得等半年;第三,就是钥匙到手了咱还得装修,没十万八万拿不下来;第四,就是入住了,那也是临时的,咱们还有二十年的贷款,每个月还三千多。咱们还得吃喝拉撒,还得买车,还得养小孩,还得买保险……我都不敢再想下去啦。"

    "老公,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啊?"小羽抱住我。我哭丧着脸说:"活着就是累赘,存在就是累赘。"

    小羽揭我老底似的:"呵呵,忘了你是怎么教育我的?——懒人望死啊!"

    我是这样训过他,那是小时候我妈经常教训我的。我狡辩:"我不是懒人可也怕死啊,过劳死你知道吗?"

    "老公放心,我的生意已经开张啦。"小羽说。我哭笑不得:"祝贺老婆开创电子商务新局面,两个月卖出去了一支化妆笔、两双袜子,还有老公的几本旧书和几张旧C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