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胖子激动起来:"没房就不结婚,这样的女人你就拉倒吧,北京女人又怎么啦?我跟我媳妇结婚时,就一张床,本来忽悠她搞传销,钱没赚成,忽悠成老婆啦。"
"谁敢跟你这个职业骗子比啊?"我笑,他压低声音,就像透露难言之隐:"你要忽悠一个老婆,你让她觉得你欠她的,要钱没有要人赔给她,打一辈子长工吧。"
"人至鄙则无敌!"我伸出大拇指,他得意洋洋:"哈哈,你就别抬举我了,别绕弯子了,说——是不是借钱来啦?我是挣了点傻钱,但不至于烧包。"
"要借钱我找你?你算老几啊?怎么也轮不到你啊。"我揶揄道。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他一摊手,我顺水推舟:"老婆怪脾气,不让我借钱就逼我赚钱,都歪脖子树立逼我成才,多好的老婆啊!"
"老大,你折腾了这些年也该有些底气了吧?"
我咬牙切齿地说:"都TMD献给中国的证券事业了!"
"炒什么股啊你,中国的股是你我炒的吗?你这人吧,看着虚头巴脑,不是炒股就是买房,脑残啊还是SB啊?"
我惭愧地说:"惭愧,时势造英雄,兼而有之。"
牛胖子叹了一口气:"现在不好捞偏门了——传销早不让搞了嘛。"
"搞什么传销?我想来这儿教书,我本来就是师范英语科班出身嘛。"我话穷匕首现了。
"你找我也没用啊,我正开路呢。"牛胖子一脸无奈,"现在的'纽东方'再也不是草台班子了,像我这样的特例没了,多少名牌海归来抢饭碗啊。这里正改制,要上市了,人心浮动,谁管你这破事?估计够呛,要不你去试试吧。"
我就像初霜的茄子,蔫了。牛胖子安慰我:"老大,不要着急,任他风吹雨打,保持淡定,你看我不急流勇退了吗?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仗要一个一个地打,单词要一个一个地啃,小妹妹要一个一个地哄。"
我哭笑不得:"你TMD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我想直接帮你,你还附加条件,拒之门外;我想间接帮你——我有那心思也没辙啊。"牛胖子无奈地说。
多个侧面了解了一下,去"纽东方"基本是没戏了。我又查了一些中学招聘情况,但我没教学经验,没职称,没户口,也没关系,任何一条都把我这个外乡人给排除在外了。彻底没辙了。
我一点也没把丹尼尔放到心上。谁会在乎一个午夜街头偶遇又去酒吧喝了几杯的外国人呢?忙了几天,我把他忘了,洗衣服时,那张写着他联系方式的纸条也浸烂了。
几天后他给我发来一份邮件,问我能不能周末陪他去一趟英文图书和DVD比较多的书店,他还要买手机,然后去"有意思的地方"转转,晚上再去三里屯喝酒。这一段我正好懒心无常无所事事,白捡个口语老师也不错,就答应了。出西单地铁,见丹尼尔正站在地铁口举着相机乱拍一气。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背后,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迅疾蹲下去,他扭头四望,无果,最后才发现我。我们呵呵笑着走进了图书大厦。经过一个书架时,正好我的书摆在那里,我随手拿起来给丹尼尔看,他很纳闷:"我不懂中文。"
我鼓励他翻翻,他在勒口处看见我照片,喜出望外:"原来你是个作家,难怪你是个怪人。——这是写什么的?"
"一个Underdog(倒霉蛋)。"
"有意思。"丹尼尔一边翻一边说,"你知道吗,我老爸也是个作家,但他的职业是电视台主持人,写作是第二职业。下次我送你两本他的书吧。"
"好啊,说不定可以介绍到中国来,我来翻译。"
丹尼尔很兴奋:"太好了,我老爸一定很高兴。"
出大厦,突见一小伙赤身裸体,手举一牌,上书"青年作家某某为文学裸奔,救救文学!"下面几行字,自称椎心泣血完成一部伟大作品但出版社有眼无珠,走投无路无奈从南方一路裸奔来到北京筹款自费出书,如有富婆赞助可签情感合同不妨亲密接触,有意从速名额有限,下面是联系方式。这人中等身材面如菜色憔悴不堪,其颓丧感和写出《沉沦》的郁达夫颇有几分神似。三九严寒让他两股战战,牙齿打架。不算凶猛的阳器像冻蔫了的胡萝卜,萎缩着耷拉在稀疏杂乱的毛发里,间或一动弹。**过长的惟一优势——御寒的功能体现出来了。忽然寒风乍起,他修长而蓬乱的头发逆风飞扬,加上他那不屈不挠的神态和先天发育失调后天又被练坏了的身体,活像从房檐后或墓地里跳出来的邪派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