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使馆更不能胡来——"
"关掉手机,谁让你打电话了?"突然传来厉声呵斥。听见梁顺子小心翼翼的声音:"我哥们打的。"
"关掉!"一句吼声,手机断了。我气得晕头转向,心想他进去一次对他也许更有好处,就没打算去捞他了。
"五一"前,小羽说她不回北京了,过后有个来北京的公差,可以省了差旅费。丹尼尔约我去内蒙古玩,我谢绝了,我想去上海看看小羽,也想顺道看看刚从美国回国探亲的上海妹妹方佳嘉。一年前她在美国生下一对双胞胎,带回上海住一段时间。方佳嘉和我通了几次电话,邀请我去上海玩。她说她家很小很乱,但附近有个价廉物美的旅馆。
初来乍到的我,刚出火车站就晕头转向。在满眼浮华的上海城里闲逛,最后到了外滩。殖民色彩的外滩老洋楼披风沥雨上百年,面对暴发户似的浦东,就像一个力不从心的雍容贵妇人,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昔日的繁华旧梦。黄浦江的水发黄发黑,上面漂浮着大量垃圾和泡沫,还好不算臭。春光明媚,河风拂面,煞是舒坦。游人如织,争相以浦东橱窗似的崭新高楼区或黄浦江里的轮船为背景留影。各等外国男人搂着老中青中国美女招摇过市。
方佳嘉又惊又喜,责备我没通知她,好去接站。我说等联系上了小羽再约,她说那也好,也想看看嫂子。我再给小羽打电话,她不相信我在外滩,我就让旁边一个阿拉用上海话证明,她还将信将疑。我跑到一个公话亭给她打了一个,嘈杂声中小羽尖叫起来:"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搞恐怖袭击啊?我已经在开往浙江千岛湖的车上啦!"
我大惊失色:"你去那儿干什么?"
"拓展训练。"她似乎半捂着手机和嘴巴说,"说的是拓展训练,都拿它当公费旅游呢。"
轮到我将信将疑了,她说下车就用当地公共电话打电话来,还会发照片。我抱怨:"那我怎么办啊?大老远的。"
"你不是没来过上海吗?玩几天吧,你美国干妹妹不是回来了吗,让她陪你吧,我一百个放心。"
我叹气:"看来只能这样了。"
"没事儿,几天我就回去,到时候陪你玩。"
互相提醒注意安全后,挂了电话。我哪儿还有什么兴致,都想掉头赶回北京了。我给方佳嘉打电话后,她再三留我玩两天,她说旅馆都看好了,给我带礼物了,还抱怨我"媳妇还没娶就忘了妹妹啦",我赶紧答应下来一起吃晚饭。
我去地道里搭乘五光十色的地下隧道列车穿过头顶的滚滚浊浪,从浦东钻了出来。我看了看会展中心,坐电梯上了东方明珠电视塔,再打车通过南浦大桥折回浦西,直奔方佳嘉家附近。上海的士基本是干干净净的2000型"桑塔纳",司机也不像北京的哥那么邋遢,一律白衬衣、红领带、白手套。我这个的哥还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气质直逼白领,就是不怎么说话,连踢三脚肚子里还没丁点化学反应。
方佳嘉住典型老上海老街里,西洋式楼房和石库门杂居。我在小街口下车,一男一女向我招手,彼此见过照片,那正是方佳嘉和她的老公宋沪生。方佳嘉兴高采烈地行一西式拥抱礼,她老公则客客气气地和我握个手:"久闻大名。"
方佳嘉和照片上一样漂亮,透着上海女子的精致和时尚,做母亲后胖了一点。她老公在一家美国高科技公司工作,回来度假半月就走。和一般精瘦的海派男人不同,宋沪生有着一副鸭梨形身材。
低矮而修长的筒子楼可能上百年历史了,居然有电梯。狭窄黯淡的楼道里,每家门外都建有洗衣池和灶台,堆满了杂物。人们在过道里干家务活儿,锅碗瓢盆声、洗衣机的轰鸣声和聊天声交织一团。我们磕磕碰碰地走,一边和邻居们打招呼"借光",方佳嘉很抱歉地说:"这里太狭太乱了,父母家,暂时住这儿。"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看的就是老上海。"我说。远远传来尖锐的婴儿啼哭声,此伏彼起,方佳嘉加快了脚步:"小家伙要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