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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段宇桥要订婚了。

    段氏的少爷,前任格斗天王,银色钢琴手——不论哪一个头衔都是媒体的最爱。

    于是铺天盖地的报道沸沸扬扬地炒作了起来,弄得原本只想简单地举行一个仪式的段宇桥和叶优里不得不被动地忙碌起来,事情已经大肆张扬起来,就算只是为了段家的颜面,这一切似乎也就草率不得了。

    对于这个结果,卫英崎乐见其成,或许可能在潜意识里最不可探知的某个部分,他还是会觉得难过,或者是酸楚,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卫英崎对段宇桥的祝福,当然还有叶优里。

    依旧没有搬回家的意思,却终于不再行踪成谜,也会在天已经擦黑的时候坐在段家大宅里笑着跟段宇桥夫妻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用餐,也会在两个主角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确定一些细节的部分,但是卫英崎终究不是段研浩,就算是再怎么用心尽力,也总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在莫名奇妙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出现,弄得所有人无话可说。

    但是段宇桥却对这个结果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意,一个人在失意的时候总该做些事情的,那样才不会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把牛角尖钻破,所以,就算是礼服的扣子不配套,宴会的桌布风格迥异得令人乍舌,抑或是请柬上的错别字,段宇桥都还是笑眯眯地拍着卫英崎的肩膀说:“下一次就会好了。”

    可是还会有下一次吗?你是在咒你自己,还是在提醒我真的很没有用啊?卫英崎暗自翻了翻白眼,心说人人都以为段宇桥改掉了说话尖酸刻薄的习惯,可是天知道他只不过是功力高深到了一个境界,平时看起来温文儒雅,但是一旦开口,字里行间依旧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听他说话的人明明已经气死,但是在旁人看来,却都觉得段宇桥真是既贴心又宽厚,竟然可以这样包容卫英崎的种种失误。

    最难不过一笑。

    卫英崎只好撇了撇嘴,然后将他那些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捣乱的事情继续下去。

    人一忙起来,果然就会迅速淡忘一些事情。

    卫英崎老实地承认,并且不敢反驳。

    段朵儿看了一眼忽然振动起来的手机,然后将它关机,丢进手包的最深处,然而又在片刻之后把它犹豫地掏了出来,看着未接来电显示的名字,一瞬间微微眼热。

    段宇桥……

    浅浅地啜着一杯淡淡的酒,目光恍惚间疏离了起来,眼前的酒绿灯红竟都幻化成一片迷蒙,分不清男男女女,辨不明远远近近,倦怠的狂潮倏忽席卷,而她却如风里的落叶般,飘飘摇摇没有终点。

    干涩的眼渐渐湿润,然后迅速干涸,段朵儿不会形容这种感觉,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或许这才是所谓的痛,没有眼泪可以祭奠,只有秋风般的思绪一遍遍反复搜刮着记忆深处的所有,在自以为将所有的感情都掩饰得很好的时候,忽然刺在她心底最最柔软的地方,痛得她来不及拒绝。

    尽管有些事一早就注定了,有些事一早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出来,还有些事一早就该放弃,但是段朵儿却一直在骗自己,痴痴地认定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不仅仅是知道她的存在,同时还可以接受她的存在。

    这一天若是真的可以来临,段朵儿发誓她不会在乎究竟要等待多久。

    她其实一直都在的,在段宇桥身边,他们一起成长,他们拥有彼此最美丽纯真的岁月,在那些岁月里,没有那二十三个女人,当然也没有叶优里,只有段宇桥和段朵儿,她拥有他的骄傲,而他拥有她。

    直到有一天,他从家里消失了,而她找回他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叶优里。

    她从那个时候就隐隐地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力量,然而不幸的,她的预感成真,而她却没有阻止的立场。

    承认得那么痛苦,却依旧承认了,在那段日子里,段朵儿反复地煎熬着,反复思辨,劝说自己放手吧放手,他们已经走了那么远,他们已经走得太辛苦,你何苦还要为难人家?

    于是便似乎真的放手了,但是谁知道她的一声“哥”,叫得有多么地辛酸。

    从那天起,她一直坚持地认为自己已经放手,已经放开,已经再无恋栈,她已经长大,已经成熟,已经可以独自面对所有的疼痛,然而她却依然没有想到,在听到段宇桥宣布他和叶优里订婚的消息时,她竟然在那一刻不能抑制自己心中那被压抑了许久却仍然奔流不息的痛,于是优雅地起身,脸上流淌着光华耀眼的微笑,在浅声说了一句“我哥就交给你了”之后,轻轻地握住叶优里的手。

    从今以后,她再不能跳上他的背,用双手蒙住他的眼睛了,借由叶优里的手,最后一次与他十指相扣。

    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地呼出,段朵儿感到头微微有些昏,似乎已经浅醉。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而今泪断相思绝。

    段朵儿牵扯了一下嘴角,笑得颇有些悲壮的意味。

    “小姐,一个人吗?”

    “……我在等人。”

    不断地有人问她同一个问题,她也不断地回答同一个答案。

    只不过她究竟在等谁呢?

    她等的人到底会不会来?

    把下巴抵在冰冷的吧台上,看着灯光映照在酒杯里的颜色,段朵儿看得似乎已经痴了。

    手机早已没电了,段宇桥整个晚上打了无数个电话给她,然而她却一直克制着自己不要接通电话,私心地想要段宇桥至少也体味一下她当年找不到他的焦急与痛苦,然而潜意识里却总是有一个清醒的声音在告诉她——“不可能的!”

    一滴眼泪缓缓地滑下瓷般细致的面颊,将灯光折射成整个世界的迷茫。

    我要回家……

    段朵儿仓皇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把自己深深地埋藏在温暖柔软的被子里,将身体蜷缩成还在妈妈的肚子里的形态,然后睡去吧睡去!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冷风一吹,身上倏忽寒冷了起来,酒意上涌,段朵儿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奔跑。

    有人拉住她的手臂,有人在摸她的脸,有人解开她的衣服。

    她拼命地挣扎,却没有人来救她,或许在他人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喝醉酒的夜女郎,所有的抵抗和哭泣都是因为醉了。

    深深的恐惧,深深的悲哀,深深的痛,段朵儿忽然放弃抵抗,当所有的愤怒和耻辱都不容拒绝的时候,接受似乎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