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K的夜晚来得通常都很晚，王绍伟走进来的时候，时间刚好是九点半，夜晚刚好正要开始。

    “Sam，你说，你有没有去骗小女孩？”服务生笑着问，却问得王绍伟一头雾水。尽管在这个行当里，有不少人总是会用甜言蜜语去哄骗不经世事的女孩子，或是寂寞了太久的少妇，让她们在自己的身上疯狂地砸钱等等，但是王绍伟却从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一方面或许是因为他的年纪还不算太大，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他总是会在那些女人的身上看见自己的母亲的影子。

    依稀记得母亲应该很漂亮，妹妹似乎完全继承了她的容貌，但是王绍伟却怎么也不能回忆起母亲的面容，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而那么久以前，他和妹妹都还年幼。如果一定要记起什么的话，王绍伟只记得在一天放学之后回到家，母亲不在房间里，此后，就再也没有了母亲的消息，长大之后，隐约从邻居的口中得知，母亲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把他们兄妹丢给了滥赌的父亲。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王绍伟是恨着母亲的，然而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虽然依旧不能原谅，但似乎已经有一点点了解了母亲当年的心情。

    贫穷，寂寞。

    还有滥赌无能的丈夫。

    还有一个生下来身体就很虚弱的小女儿。

    于是离开吧……逃避这一切，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留下他和妹妹继续沉浮在那个充满了香烟和酒精的味道的地方。

    所以，不忍心欺骗。

    “为什么这么说？”淡淡地问，简单地冲凉，脱下浸满汗渍的T恤，换上剪裁合体的西装，于是王绍伟在短短的十五分钟之内，便从一个青涩的高中生蜕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男人。

    对着镜子吹干头发，沉静下来的目光犹如波澜不惊的湖水，深深地，渗透着繁华城市隐隐的荒凉，王绍伟知道有很多人都很喜欢他这种眼神，不仅仅是女人。

    “有个小女孩，七点钟就来了，指名点姓就要你，别人谁都不行……”服务生笑着说，“那个女孩长得蛮漂亮的，你怎么骗到手的啊？”

    “女孩子？”眉头微微一蹙，王绍伟疑惑地从镜子里看着服务生，“什么样子？”

    “眼睛很大，忽闪忽闪的，像只小猫一样。”服务生用手比划了一下，“她现在好像还没有走呢！”

    “哦……那就麻烦你带我去见她？”王绍伟放下吹风，浅浅地勾勒起一丝妖魅的笑容。

    段朵儿看着王绍伟许久没有说话。

    “Sam？”试探着，眼睛一眨一眨。果然很像一只猫……王绍伟淡淡地想着。

    “段小姐，你好。”坐在她身边，看着段朵儿一直红到耳根的脸：“谢谢你来捧我的场。”

    “……哦……不……不客气……”段朵儿不敢看他，只是手足无措地点着头，在一段令难堪的沉默之后，她终于打破了沉默，“你……你原来真的是……是……”**……

    王绍伟看着段朵儿窘迫的样子，似乎猜到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于是浅浅地笑了笑：“我是。”

    惊讶地抬头，段朵儿以为王绍伟在承认的时候至少会有一点点的不悦，或是尴尬，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承认得这么坦然。

    唇角淡淡撕扯开的笑意在王绍伟脸上蔓延着，他可以想象得到段朵儿此时的讶异，但是他却并不想解释。

    有些事，该了解的人自然会了解，用不着解释，而不该了解的人就算是说破了嘴皮，不了解也依然是不了解。

    “……你……很坦然。”段朵儿似乎是积攒了一些勇气，于是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刺入王绍伟的眼睛，“或许……我是说，关于这个职业，你会让我知道它实际上和我听到的传闻并不一样。”

    没有理会段朵儿的措辞究竟是怎样地隐晦，或是在躲避着某些敏感的话题，王绍伟摊开手，淡淡地回答：“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你付钱，我想办法让你开心。”

    “……我现在很伤心，”段朵儿的声音不大，浅浅地交融在H&K的音乐里，听起来很美，“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开心？”

    “那要看你付多少钱。”

    一块比脸还大的鸡排出现在段朵儿的面前，然后段朵才看见王绍伟的脸。

    “很油！会长痘痘的！”嫌恶地推开王绍伟的手。

    “反正你失恋了，长几个痘痘有什么关系？”王绍伟一走出H&K便仿佛换了一个人，虽然还是身上的那套西装，但是看起来，却怎么也不是H&K里那个能在瞬间让人忘记很多事情的Sam了。

    现在的王绍伟看起来，自由而且放松。

    段朵儿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矛盾，昨天晚上的他是个忧郁寡言的男人，H&K的他是个颠倒众生的魔鬼，而现在的他却是一个简单地笑着的孩子。

    段朵儿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看着王绍伟笑起来的样子，眉毛开开的，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牙齿很白，很整齐，唇边还有一个深深地陷下去的小梨涡。他不笑的时候，眼神魅惑得让人情不自禁地陷下去，而他笑的时候，段朵儿甚至觉得就连夜晚也仿佛拥有阳光。

    “你不怕我投诉你吗？”柳眉微微一挑，显露出几分从前的刁蛮样子。

    王绍伟看着她笑了笑：“你不会的。”

    “你这么肯定？”被王绍伟一眼看穿了自己的虚张声势，段朵儿颇不满地噘起了嘴。

    “你再这样噘下去，我会很想亲一口的。”毕竟是在这个圈子里混得久了，有些话脸不红心不跳地就能说出来，偏偏脸上还是一副深情的模样。

    段朵儿却吓得后退了一步，脸上飞起两抹娇媚的嫣红：“你……你……你要干嘛？我可是会格斗的哦！”

    “没有啦……”好笑地看着段朵儿，王绍伟摩擦了一下手指：“你没有要求我是不会亲你的啦！不过你这样很失礼诶！”

    “怎样？失礼的人是你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巴巴地把钞票送到这个家伙的口袋里拜托他让自己开心——现在看来，开心一点都没有，反倒是生了一肚子的气……越想越生气，于是狠狠地瞪了王绍伟一眼。

    “怎样都好，不过你记住一点——要亲我的话，记得付钱。”王绍伟的脸忽然逼近，嘴里说的话轻佻可恨，偏偏眼神却深邃温柔得让段朵儿一时间忘记了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