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绍伟随手把书包挂在肩上，离开了体育馆。
这几天一直都在为比赛的前期做准备，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去处理，赛前的体检啦，资格的审查和登记啦什么的，总而言之拉拉杂杂的一些事到了今天下午，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要好好地训练就可以了，一直到比赛结束。
还没有离开学校，就接到了杜亚斯的电话，说是今天会到H&K去找他，但是时间可能有些晚，要他等他。
这样情况并不是第一回，王绍伟每次有比赛的时候，杜亚斯都会到H&K来翻他的牌，就算有的时候人来不了，也总是会打个电话过来订下他，王绍伟知道杜亚斯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只是怕他会在比赛前遇上麻烦的客人，影响他的比赛而已，这种体贴杜亚斯从来没有说过，但是王绍伟却早已知道。
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衬衫和西装，站在休息室作最后的整理，王绍伟虽然不是个完美主义者，但是在H&K“完美”是一个硬规定。
将领子整理好，隐约露出锁骨的线条，同时又表现出一种极致的内敛——这是杜亚斯教给他的，若隐若现不仅仅是诱惑男人的好办法，也是迷惑女人的好办法。
“Sam，快一点！杜先生已经到了！”
服务生的催促在耳边响起，王绍伟便转身走向大厅——他并不担心杜亚斯会等得不耐烦，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优雅的男人的耐性一向不错。
至少……至少比卫英崎好得多吧……
一丝讥笑漫上唇角，嘴里瞬间泛起了苦苦的味道——怎么还是会想起他呢……明明知道……唉……明明知道他是从心底毫不掩饰地轻视自己的，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想起他呢……
“你不是说晚些才会到？”笑容浅浅，有些倨傲的味道，正是杜亚斯最喜欢的那一种感觉，又或者可以说成是王绍伟在这个行业里累积下来的某种智慧。
当笑容不可避免地必须奉上的话，所有的谄媚都会让人由衷地产生轻贱，然而距离却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点，于是原本应该是谄媚的笑容在王绍伟的脸上显现出来的竟然是不能亲近的遥远。疏离的味道浓郁地缠绕在王绍伟的举手投足，可近观，甚至可亵玩，但是却永远不能拥有。
“今天有客人要来做婚礼造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取消了预约，所以正好来找你。”杜亚斯懒懒地笑了笑，目光微微迷离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这样啊！”坐在他身边，浅浅的香水的味道便将王绍伟包裹了起来，“你今天用的是什么香型？”
“你不喜欢？”杜亚斯没有回答，却反问。这是他多年以前曾经最钟爱的味道，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地淡却了那份心思，于是把它放在了角落，转身便已遗忘。
“喜欢。”简单地回答，王绍伟知道眼前这个从头到脚都带着华丽气息的男人并不喜欢华丽的回答，他的华丽，只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苍白。
“喜欢就好。”杜亚斯点了点头，从背后轻轻地揽住了王绍伟的腰，把自己的脸抵在他的肩膀上，“今天到我家去。”
“嗯。”
卫英崎远远地看见王绍伟钻进了杜亚斯的车子，来不及靠近。
一种复杂的心情地围绕着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发现自己弄丢的玩具在别人的手中出现一样，明明已经不属于他，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失落。
“咦？卫先生？”
卫英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于是转身，看见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你……”
“我是Yino啊！”Yino笑着提醒卫英崎，并不意外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你要出去？”隐约想起了这个有着良好的公关素质的女人，卫英崎随口寒暄着。
“不是的！Sam的东西掉在休息室里了，我出来找他！”Yino举起手里的小册子晃了晃，声音里有点失望，“他走了哦……”
“Sam的东西？”卫英崎的目光落在那个黑色的小册子上，怔怔地问，“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Yino先是一怔，然后促狭地笑了起来：“卫先生，你喜欢Sam对不对？”
“你……你胡说什么！？”卫英崎瞬间涨红了脸，一股怒气袭上心头，“我怎么会喜欢他！”
“……原来你不喜欢他啊……”Yino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这个你应该没有兴趣的，我还不如卖给杜亚斯，他会出个好价钱给我的！”
卫英崎牙根暗暗咬紧，瞪着眼前娇小的女子，终于强忍着怒气说：“你要多少钱？”
伸展开的手掌在卫英崎的眼前晃了晃：“我不贪心的，五千块就好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小册子。
黑色的封皮上大气地凹印着“云上”两个字，那是一个学生证，卫英崎记得段朵儿好像也有同样的一本，只不过那应该是很多年以前的纪念了。
翻开封皮，便是王绍伟的照片，再翻开一页，有着他的名字，他的年次还有着他每个学期的注册时间。
最新的日期是在上个礼拜，备注里清楚地写着“旧册注销，补发新册”。
——他……的名字叫做“王绍伟”？
卫英崎微微蹙着眉，指尖缓缓滑过照片里那个人的脸——目光很锐利，似乎充满了杀气，没有他常常挂在嘴边那丝充满了讥嘲的笑，有的只是冷漠。
——这个就是Sam吗？他……只有……只有十七岁？
看着学生证上白纸黑字印着的王绍伟的出生日期，卫英崎笨拙地计算着，却被自己的答案微微吓住——他……岂不是还没有成年？
眼前倏忽浮现自己与他纠缠的那晚，炽热的呼吸在彼此脸上流转着，他感受着来自于王绍伟身上的滚烫，被他吻得几乎什么都已经不记得，卫英崎不能相信，那个把自己弄得完全不像是自己的男人竟然只是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
十七岁的少年。
为什么会化身成妖，出没在城市里的暗夜，魔魅得让人无法呼吸？
难道只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叫做杜亚斯的男人？
卫英崎感到一种窒息，于是张开嘴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Sam，王绍伟，十七岁。
他竟然只有十七岁。
手在床上胡乱摸着电话，然后拨通了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拨的电话，忙音。
——他没有关机！
卫英崎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只是知道王绍伟没有关机，这就意味着，他没有在杜亚斯身边，没有在任何客人身边！
“……卫先生你好。”听筒那边传来王绍伟略略沙哑的声音。
“那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是像从前一样叫他“Sam”，还是叫他“绍伟”？“那个……你在哪里？”不知道怎么称呼的话，索性跳过去好了，不想叫他“Sam”，因为这个名字有太多人叫过了，也不想叫他“绍伟”，因为那样太过于尴尬。
“谁的电话？”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在王绍伟回答之前从听筒里滑了出来，狠狠地撞击在卫英崎的耳膜上，瞬间嗡嗡作响。
“没谁，店里的客人。”王绍伟的回答简单明白，于是电话这边的卫英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挂上电话，还是继续说些什么。
“哦……不要讲太晚，早点睡啦……”卫英崎听着那个陌生的声音，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杜亚斯。
“杜亚斯……在你旁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卫英崎还是问了，顾不上这个问题究竟有多突兀。
“……”王绍伟沉默了片刻，“没事的话，我挂了。”
卫英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电话里便只剩下一片“嘟……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