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晚餐，两菜一汤，算不上精致，却是家常的滋味。

    王绍伟并没有刻意地叫醒还在沉睡的卫英崎，只是为段研浩和段宇桥各盛了半碗米饭：“其实你们应该打个电话过来的，我还可以多做一个菜。”

    “已经可以了。”段宇桥不自觉地客气着，目光游移到卫英崎身上，“你……不叫醒他？”

    “闹了一天，才睡这么一会儿……你们吃，不要管他。”王绍伟眉眼淡漠地回答。

    “你这些原本都是给英崎做的？”段研浩忽然问。

    “嗯。”王绍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味道还不错……”段研浩夹起一筷子菜，放在嘴里细细地嚼了嚼，然后吞下，“下次少放一点油，我不喜欢太油腻的菜色。”

    “但是卫英崎喜欢。”王绍伟笑了笑，“当然，如果你愿意付给我六十万，我也不介意为你下厨。”

    “你做菜的味道一般，但是要价可不算低。”段研浩抬眼看他，目光中隐含着某种玩味。

    “我本来也不是专门做菜给别人吃的。”王绍伟轻笑了一声，“你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我知道。”段研浩居然点头，“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价钱不够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或许等你吃过我的菜，你就会认为值得了呢？”淡淡地回答，眼角眉梢却都浸透了厌倦，于是一言一行之间，王绍伟的神采骄怠，正与段研浩的咄咄逼人旗鼓相当。

    牵扯了一下嘴角，段研浩的神思却在王绍伟的回答中翩然远去，越过重洋，飘落在一片池水幽映的庭院里，一个淡淡的女子穿过枝叶葱郁的小径，踏上木质的回廊，雪白的袜子在地板上留不下一点痕迹，盛夏的午后便在这片宁谧中凝结成了一丝微笑，永远地烙在他的心上，不经意间就会浮现，瞬间攻城掠地，在眼底的最深处幻化成不能流淌的液体。

    段研浩看着笑得轻嘲的王绍伟，不禁陷入疑惑——这个男人是那么地轻佻，但是却为什么竟让他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田小葵？让他忽然想起了在田小葵那短暂的一生当中最后的时光？那唯一只属于他段研浩的田小葵的日子？

    他们哪里相像？

    他们哪里也不相像。

    或许……或许这都是因为，这个王绍伟根本就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狐，化身成人，却始终还是一只狐狸，始终还是一只妖精。

    段研浩为自己解释着，然而终于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过于可笑。

    “有没有人说你是妖精变的？”沉默了许久，段研浩忽然这样问王绍伟。

    王绍伟点头：“你不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人。”

    “看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段研浩不禁感慨。

    王绍伟没有回答，盛了两碗罗宋汤放在两人面前：“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有道理。”段研浩点头，然后低头喝汤。

    段宇桥有些恍然地看了看王绍伟，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的王绍伟，不要说是段朵儿和卫英崎，就算是段研浩又如何？还不是片刻之间干戈化为玉帛？也难怪……也难怪段朵儿会为了他跟自己和卫英崎大吵大闹，也难怪卫英崎为了他患得患失，完全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就像段研浩说的，这个王绍伟或许真的是个妖精。

    “你们怎么在这里？”卫英崎缓缓地坐起身，脸色苍白，眼睛却是红的，满布着血丝。

    “来看看你……”段宇桥回答，“你没事吧？”

    “没事。”冷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盯在段研浩的脸上，“我很累，你们……你们回去吧！”似乎是在斟酌措辞，然而却仍然是用最直白的语言来表达他的意思。

    这是逐客令。

    段宇桥有些意外，他没有想过卫英崎竟会给自己下逐客令，毕竟，他们是命运牵连的兄弟。

    “……那你好好休息，”段宇桥望了一眼王绍伟，然后走到卫英崎身边，“那个……你弃权的事闹得有点麻烦，这两天就不要出去了，免得被狗仔乱写。”

    “我知道了。”难得的没有争辩，卫英崎的态度乖巧得令人生疑。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王……王绍伟，英崎就拜托你了。”段宇桥说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去称呼王绍伟，一个名字叫得颇有些艰难。

    “王绍伟。”段研浩放下手中的碗，“你做的菜……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王绍伟笑了笑，也不争辩，只是拉开房门：“请。”

    “你倒是很听话。”段研浩解嘲地一笑，然后走出大门，“虽然不好吃，却是我很喜欢的味道。”在擦身而过的时候，王绍伟听见段研浩这样对自己说。

    卫英崎看着段研浩靠近王绍伟，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些什么，然后王绍伟的唇边便浅浅地绽开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段研浩究竟对王绍伟说了什么呢？

    卫英崎不知道，却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答案才更加可怕。

    早在段宇桥站在自己的床边的时候，他便已经醒来，只不过是因为头痛，又或者是因为身体也痛，可能还因为一些其它的隐秘而不可考证的因素，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睁开眼睛。

    段研浩和王绍伟的对话，他全部都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朵里，直到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忍受下去。

    尽管卫英崎不明白段研浩和王绍伟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知道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是一种没有办法参与到其中的感觉，同时也是一种被忽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孤单得可怕。

    ——段研浩和王绍伟，他们在此之前应该没有任何交谈，唯一的交集就是在段宇桥的婚礼上，或许两人都曾远远地看过对方一眼，或许连这一眼都不存在，但是听他们说话，卫英崎却有一种他们早已相识的错觉。

    难道段研浩也去过H&K？

    难道他们原本早已熟识？

    他和段研浩，甚至……就像他和杜亚斯？

    想到这里，卫英崎强迫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却依旧不能克制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到门前粗暴地推开王绍伟，指着外面对段研浩大吼：“你们都给我走！走！”然后便狠狠地摔上了门。

    ——为什么！段研浩！段研浩！！段研浩！！！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一开始是小葵！我的小葵……然后……现在是王绍伟！就连他你也要抢吗？！他是个**啊！难道只要是在我身边的人，不论再怎么低贱肮脏，你都是有兴趣的吗？！

    “……卫英崎……”王绍伟看着眼神有些狂乱的卫英崎，沉吟片刻，却在叫出他的名字之后，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就这么贱！？看到男人就忍不住要勾引？！”卫英崎瞪着王绍伟，眼睛通红，一字字地说着，清晰而且有力，“怎么？想跟段研浩上床？还是觉得他能给你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