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朵儿推开门,正看见卫英崎从沙发里站起来:“你回来住啦?”随口问着,却忽略了卫英崎微微有些僵硬地表情。
“他……怎么样了?”
“谁啊?”脱下外套,要人送上一杯咖啡,然后才恍然:“你说绍伟?”
“嗯。”
“他一向很坚强,再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好起来的。”段朵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卫英崎,“怎么?如果那么惦记他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看他的。”
“……我……我可以吗?”声音明显地微弱了下来,卫英崎看起来很困顿,“他……不会见我的吧……”抬起头,不经意地看见段朵儿头上那个樱桃发夹,于是,一瞬间疼痛。
“也对,你对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换成我,我也不愿意见你。”不知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段朵儿这样说着,然后看见叶优里正缓缓地从楼上走下来,“优里!你怎么也不要人扶你一下!?大着个肚子,万一摔倒了什么办?我还要做姑姑呢!”俏皮地皱了皱鼻子,然后绕到叶优里身边,轻轻地勾住她的手臂。
“我没事的。”淡淡地笑了笑,像是对这样的段朵儿有些不习惯,叶优里的语气有些客套的意味,“英崎,你没去公司?”
“……我刚回来。”卫英崎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段朵儿身上,“我是回来等朵儿的。”
段朵儿意外地看着他:“你真的这么想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点头。
“那我告诉你,”段朵儿看着卫英崎,“杜亚斯帮他打赢了官司,医院赔了他一笔钱。杜亚斯说,只要他不反对,他就要把他带回英国去念书,可能要好几年,也可能不回来。”
“你说什么?!”上前一步,紧紧地抓着段朵儿的手臂,卫英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究竟有多么地狰狞,他只知道段朵儿的话让他在瞬间感到一种要了命的恐惧,“你骗我!你是想要气我才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你骗我对不对?!”
“卫英崎!你放手!很痛啦你!”用力地推开卫英崎,“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啊!我干嘛要骗你!”段朵儿大声说着,“早也不见你有多紧张……现在做这样子干嘛……”
“朵儿!”叶优里拉了段朵儿一下,“别说了!”
段朵儿本不想理会,但是却在看到卫英崎的样子之后,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卫英崎,她看得出他在极力地忍耐着,然而她同样看得出他的忍耐是一种满满的难以负荷。
卫英崎一向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他的眼神已经有些失控。
“对……你说的对!我紧张他干什么?!他有什么值得我紧张?!他……他……他就是个**!他有什么可让我紧张的!你说!你说啊!”用力地挥着手,卫英崎的原本就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看起来,竟仿佛充血一般地,“我有多紧张他……你知道我有多紧张他!你知道什么!要不是……要不是紧张他,我干嘛……干嘛要……”把他绑起来?!要不是那样……他……他怎么会离开我……
一个字也说不下去,甚至连呼吸都难以继续,卫英崎狼狈地转身冲出了房门,他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还能做些什么。
他想要见王绍伟。
他要告诉王绍伟,他不能没有他。
卫英崎不能没有王绍伟。
所以,你留下来好不好?
所以,你不要跟杜亚斯去什么英国好不好?
所以……
王绍伟静静地站在Jason的病房门口,听说,只要再过一两天他就可以拆绷带了,很快就可以和以前一样地生活了。
“绍伟?”轻轻地叫了王绍伟一声,“手续已经办好了,咱们回去吧!”
杜亚斯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坐在病床上的Jason却还是霍然坐起了身子,向门口张望着,尽管现在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却还是问:“学长?”
“……回去吧!”转身,王绍伟并没有应声,只是拉着杜亚斯要离开。
“绍伟哥!是你吗?”Jason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你说话啊!”
王绍伟不禁停住脚步,迟疑地回望过去——他……他听得出我的声音?
“是我。”
淡淡地应着,但是却感到一阵意识里的疼痛,王绍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很无力很无助,只是一想到现在的Jason即将要用他妹妹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他就没有办法拒绝或是逃离。
他们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然而现在,她却只留下了自己,她何其残忍!
命运又是何其残忍?
现在,她……她留下来的,恐怕只有Jason眼前的世界了吧……
双手在空中抓着,Jason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你在哪里?”
“……这里。”犹豫,却终于抓住了Jason的手,王绍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他只知道他控制不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感觉?
一个控制力这么强的人,居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掌控。
求助一般望向微微有些诧异的杜亚斯,然而后者却只是点了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亚斯……”淡淡的不安在心底弥漫开来,然而却又不忍挣脱Jason的手。
杜亚斯站在门外,刻意忽略王绍伟的无助,他知道,王绍伟现在表现出的依赖,并不是因为他和自己有多么地亲近,这个孩子只是太悲伤,悲伤得没有力气来支撑自己而已。
但是,他不能在这样的悲伤当中沉溺太久,否则,他真的会走不出来。
就像……就像当年,就像当年亚钧死去时的他。
念念不忘,情牵意缠。
现在只能说,幸亏那时不是一个人。
杜亚斯揉了揉额头,往事已经消弭,然而在想起的时候竟还是会莫名地疼痛。
叹气,然后释然一笑,亚钧毕竟是他同胞而生的兄弟,想要忘记谈何容易?
向病房里望了一眼,王绍伟正坐在床边,沉默地低着头——或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杜亚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知道,现在的王绍伟一定是在忍耐。
他一向很懂得忍耐,也很懂得在什么时候不必忍耐,所以在H&K的他和在云上的他是不同的,南辕北辙,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的忍耐与否,其实都是他没有选择的保护色,人生总需要一个出口。
但是他现在却已经忍耐了太久,从那天早上他的忽然出现,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地发泄过。
在此之前,他究竟是不是在忍耐?
如果是,杜亚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让他放松下来,所以他祈祷不是。
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其实那天的你在和卫英崎大吵大闹之后才来找我的?
那样的话,你至少……至少也算是放肆过了。
至少也算是没有忍耐太久,所以不必心疼。
杜亚斯不想太心疼王绍伟,因为心疼的滋味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