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伟？醒一醒，在这里睡着会着凉的！”杜亚斯轻轻地拍了拍王绍伟的肩膀，看着他微微地皱了皱眉，缓慢地睁开眼睛，“让朵儿陪你回家好不好？”

    “……不用了，”摇头，似乎有些昏沉，“亚斯，刚才是不是你？”

    “我？”杜亚斯奇怪地看着王绍伟，“怎么了？”

    “……我……感觉刚刚好像有人在吻我。”垂下头，低低的说着，“不是你？”

    “……我刚刚过来，是做梦了吧？”温柔地耙了耙他的头发，“这边的事交给我，朵儿陪你先回去……要听话，知道吗？”

    无声。

    段朵儿看着王绍伟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杜亚斯说：“那你陪他到大门口去等我，我去开车。”说着，便转身离开。

    看不得王绍伟现在的样子，段朵儿想，她或许还是喜欢他当初那副轻薄可恨的样子，然而眉眼飞扬，却是数不尽风情。暗自叹息，却猛然在走廊的转角看见了一脸紧张和讶异的卫英崎，于是段朵儿不自觉地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问，径直离开。

    仿佛卫英崎只是空气一般。

    “原来是不能等的……”

    段朵儿看着王绍伟，听他忽然这样说，于是心中便涌起了一阵痛，她轻轻地握住少年的手：“什么是不能等的？”

    “……没什么……”低下头，看着段朵儿白皙的手掌轻轻地握着自己的，淡淡的温柔弥漫了眼底，却始终冲不散悲伤。

    “我以为……你会对我坦白的。”带着隐约的酸楚，段朵儿轻轻靠在王绍伟的肩膀上，“有些事……能不能让我为你分担一点？”仰起脸，目光真诚得让人忍不住要去亲吻。

    少年的身体僵硬了瞬间，然后柔软，沉默，像死亡般没有回应。

    “绍伟……”声音融化开来，段朵儿忘记了自己的伶牙俐齿，声音已经哽咽。

    “我会好的……”王绍伟忽然抱紧了她的肩膀，“但是……但是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点就可以了……”没有眼泪，但是却绝望得让人不安。

    “我知道你会好的。”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抚摸着他的头发，段朵儿轻轻地应着声，“我会好好地守着你，我会等你好起来，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谁也别想笑你……所以……你要好起来，多久都可以……”眼泪跌落，洇湿王绍伟的衣服，深深的一片，“你不会一个人，你有我！”

    王绍伟没有回答，但是却把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他紧紧地抱着段朵儿娇小柔软的身体，放纵悲伤，或许这一次，他是真的可以不必自己来抵挡了吧？

    只有这一次，让我，有所依靠吧……

    “谢谢你……”许久，或许是许久的许久，就连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逐渐消弭了，就连近处小孩子的笑闹声都淡淡地散开了，就连身边悄然流转着的都市惯有的带着些许沉重的空气都凝固了的时候，王绍伟忽然松开手，在段朵儿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朵儿姐……”

    段朵儿点了点头，水光滢然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她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呼出，她看着他慢慢地张开手掌，于是一枚精致得让人不愿移开目光的发夹便静静地在他的手掌里闪耀着华丽而璀璨的光芒。

    最后，她看着他为自己戴上这枚发夹，然后他便退后了两步，淡淡地赞叹。

    “朵儿姐……你真的很漂亮。”

    淡淡的赞叹，深深的疼痛，却又仿佛带着H&K的某些意味，然而更多的，段朵儿相信，那应该是属于王绍伟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在隐藏自己，所以他转移了话题。

    他是在拯救自己吗？

    这个少年的坚强，实在是坚硬得有些可怕。

    杜亚斯一直在为王绍伟的事四处奔走着，这让段朵儿多少感到一点欣慰，于是她便随意地在杜亚斯家里住下了，现在的王绍伟是需要陪伴的，哪怕一句话都不用多说，只要让他感到自己不是孤独的就可以了。

    杜亚斯曾在电话里问她，你只认识了他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会这样地了解他？

    段朵儿便笑了，笑得很狡猾，有些隐晦。

    她回答，因为我是他的姐姐。

    然后杜亚斯便也笑了，他说，段小姐还是很喜欢开玩笑的。

    这样的对话，每天至少会有两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不是段朵儿恼羞成怒摔上电话，就是杜亚斯尴尬万分就此收线，然而，杜亚斯却偏偏还是会打电话回来，段朵儿也还是会接电话。

    看着愤怒地挂了电话，被杜亚斯气得满脸通红的段朵儿，王绍伟总是会莫名地感受到一种幸福，尽管伤痛仍在，但是已经可以微笑。

    失去和拥有，在很多时候，并不对立。

    在经过那一段恐慌而悲伤的日子很久很久之后，王绍伟曾经不无感慨地说——“如果当年没有亚斯和朵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过来。”

    然而此时的卫英崎却无比焦灼着，他坐在桌子后，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段研浩和段宇桥，但是他却丝毫不明白他们在争论些什么，什么人力成本盲目地加大，对于项目的推进并没有好处，什么就段氏目前的状态，并不适合同时推进几个项目等等。卫英崎只知道，段朵儿那天离开之后再没有回来，他只知道，他在路边看见王绍伟紧紧地拥抱着段朵儿，看着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看着他为她戴上一枚漂亮的发夹。

    那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多余——是的，他或许一直是多余的，他们一开始就在一起，是他在中间平添了许多波折。

    卫英崎，你……你当初难道真的完全是为了朵儿？你当初难道真的完全没有一点私心？

    卫英崎没有办法回答自己。

    换个说法，他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些问题。

    于是他明明已经知道了段朵儿常常会陪着王绍伟到什么地方去散心，甚至已经知道了他们现在正住在杜亚斯的家里，他也还是强忍着冲动，怎样也不肯再去看他们。

    尽管他不知道少次站在杜亚斯的家门外徘徊着，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

    毕竟，那样的疼痛，一次就够了。

    段研浩看着脸色苍白的卫英崎，然后又看了看满脸担忧的段宇桥，轻轻地咳了一声，忽然转变了话题：“朵儿跟我说王绍伟出了点事，是不是真的？”

    卫英崎的身子微微一震，没有说话，段宇桥却微微地皱了皱眉：“研浩，你明明知道……还这么问！”

    “我只知道杜亚斯在为他奔走这件事，朵儿在陪着他，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他站起身，将手中的文件推到卫英崎面前，“你就算再担心，也还是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卫英崎看了段研浩一眼，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呛声，而是打开文件夹，迅速地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将文件丢给段研浩，“可以了吧？”

    段宇桥站起身，在段研浩拿到文件之前抢先将文件拿在手里：“研浩，我知道公司现在需要人才，但是，一次招纳这么多的人员，你准备怎么安置他们？并且因为他们原因，财务上需要一笔额外的人员支出——但是你知道，目前段氏的资金周转起来还不是很顺畅，你真的要聘用他们？！”

    段研淡淡地笑了笑，悠闲地抱起双肘：“你还记不记得两个星期以前，我问你的问题？”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眉头微微皱起，段宇桥疑惑地翻开文件，仔细地翻阅了片刻，然后抬起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你说的，我不想牵连太多人，有才能的人，不应该饿肚子。”段研浩站起身，“段氏的运营目前已经逐步稳定，但是舆论导向却还是时左时右，连带着股票也跟着一起浮动，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这跟你现在大量聘用西岛重工的中层管理人员有什么关系……”段宇桥的话刚刚问出口，便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要借着他们重建段氏的社会形象？！这……这行得通吗？”

    “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段研浩从段宇桥的手中抽走了文件夹，“现在霹雳手段已经用过了，已经到了该用菩萨心肠收买人心的时候了。”

    “收买人心？”段宇桥有些惊讶，“那你要怎么安置他们？一下子进了这么多的中层管理者，以段氏目前的编制来说，很难合理地分配。”

    “所以才要同时进行几个项目。”段研浩挥了挥手，“资金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朵儿现在没有办法帮我，所以，宇桥，你看看能不能从公司里挑出一些能干的年轻人，跟他们一起到新的项目上去？”

    段宇桥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们。”

    “我知道你会这样担心，”段研浩拍了拍段宇桥的肩膀，“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办法判断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内鬼，所以……”

    “如果不能判断的话，不用他们不就好了？”卫英崎忽然插口，“与其这样疑神疑鬼的，不如就不要用。”

    段研浩摇头：“那么，我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段氏的形象重新建立起来？做善事是需要钱的，现在的段氏，每一分钱都很重要，与其白白地捐出去不知道做了什么，不如当作薪水发给那些有才干的员工！”